“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见墨雨有答应她的意思，清弦连忙追问道，但本就拄在床沿的她一激动直接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所幸没有撞到额头上的伤。
墨雨将清弦扶回床上，轻叹道：“你想杀他的执念到底有多深......”
“此生唯遗此恨，谁若替我杀了他，清弦愿为其奴。”清弦银牙紧锁，毫不犹豫地开口道。
“我可不愿多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仆人......我的条件很简单，五日后，与我同行离开长安，待时机成熟，我便替你杀了叶天殇。等那之后，我们两不相欠，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
“与你同行？怕是只会给你添麻烦吧。”短暂的惊讶后，清弦低声说道。
“这好像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不是吗，我只想听到你的答复。”
墨雨拉过一条椅子坐下，双眼直直地看着清弦，似乎迫切想知道对方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自己没有理由拒绝，也不可能拒绝。清弦心中明白。
“我同意。”
“没别的了？既不问问我的原因和目的，也不想得知一下此行离去会有多少时日？”墨雨眼神微动，不解地问道，因为清弦在说出那三个字后就已侧身背对着她躺下。
清弦摇了摇头，幽幽道：“问了又如何，不问又如何。除此之外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原因和目的你想告诉我时自然会说。至于这一去的时间，只要能亲眼见到那一刻，我并不在乎究竟有多长。”
“你还真是......”墨雨停住了，本欲出口的两个字也被她咽回了心里，她嘴角抿出一个苦笑。
眼前之人，也仅此一念撑着她活下去。
五日不短，但也不长。待墨雨将针线和白纱撤下后，清弦第一次在镜中见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娇嫩的玉肤一点没变，只是一道极为骇人的疤痕自额头沿着眼角一直延伸到耳边，这如同一块美玉多了一条裂缝，虽损容貌，气质却并无改变。
“为什么你的皮肤能这么好，近三寸长的伤口都毁不了你的绝世之颜，我都有些嫉妒你了呢。之前的话看起来是完全说错了，现在找个戏楼，恐怕人家照样愿出高价。”
墨雨伸手捏了捏清弦莹润的脸，后者很快甩头摆脱了这只手。清弦看着镜中的自己，又将目光转向身边的墨雨，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你不浪迹江湖，或许亦可凭着容貌而闻名于长安，但我觉得你应该是不适合戏子这个职业。”
“哈？不就是唱戏吗，谁还不会，”墨雨闭上眼睛，吊起嗓子学着清弦的唱腔开口道，“君王一统天下业，黍民已忘昨日愁。醉生梦死，嗯——，后面是什么来着......”
“还是好好当你的侠客吧，能听你完整地唱一段还不跑的人，多半只剩聋子了。”
“再嘲笑我小心真把你卖到戏楼去！”墨雨假装威胁道，但实际上嘴角微微上扬。
这五日过来，她第一次看到清弦笑了，虽然笑容极浅，却让她看到了清弦的另一面。
“哦，请便吧。”清弦并没有注意到墨雨脸上表情的变化。
“你是不会说别的话了吗？”墨雨笑骂道，但这个笑容很快就这不经意间收回，她看到清弦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漠然的神情。
她走到窗边，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马车，平静地说：“白天人多眼杂，待日落时分再出城吧。今夜或是没法休息了，虽说带着你也不一定会在出城时被人察觉，但总是小心为上，向西多赶些路。你没问题吧？”
清弦微微颔首，抬手慢慢抚过额头的伤口，一直至耳旁。
疼痛仍未消退，但不知为何，她对这种如针扎的一下下刺痛并不反感。通过铜镜，她瞥见了仰头望着窗外天空的墨雨。只有在这个时候，清弦才能看见，她脖子上一条淡淡的红印。
那是新生的褐疤被抠落后才会留下的痕迹。
......
长安中有一片极具规模的庭院，不知者或会以为是一座供文人玩赏赋诗的游园，但实则仅是叶府中的一角罢了。白墙红瓦，小桥流水，桂香十里，百鸟共鸣。
而一声极不和谐的脆响，在短短一瞬就打破了这份平静。
“八日，都已经过去八日了，两个人就如同在长安蒸发了一样......”叶天殇眼神冰冷地扫视着眼前的一众亲卫，脚边是已摔得粉碎的茶具。
下面的人全都低头不语，谁也不想直面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叶天殇，要知道这八日里已有多名死士家臣被在气头上的他随手处死。
叶天殇站起身，负手走到一名亲卫面前，凑到他耳边问道：“你说她们会在哪里呢？”
此人吓得大气不敢出，支支吾吾道：“小人，小人不知道，但各处城门都有眼梢，她们不可能能出城，现在，现在一定还在城内......”
叶天殇一脚踢翻了眼前之人，后者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后才跑起来，至于衣服上的尘土，是一点也不敢动手去擦。在场的所有人见状也没有丝毫犹豫，全部颤抖着身子跪下，将头垂至地面。
“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只要活的，去吧。”
“是！”一众亲卫听到此话如释重负，连滚带爬地离去。
缓步入园，叶天殇看向被关在笼中的名鸟。
“再如何躲藏，也不过是徒劳，长安虽大，你们也不过是笼中之鸟。”冷哼一声后，叶天殇拂袖离去，只留下受惊的群鸟发出阵阵尖鸣。
......
夕日欲颓，长安的琉璃瓦被照得一片火红，折射出万千炫丽的光辉。远山的古寺中，雄浑而悠长的钟声已然敲响，群鸟归巢后，是万籁俱静。两个纤瘦的身影行走在一条小巷中，落日的余晖将两人身后的斜影愈拉愈长。
“我们不走城门？”蒙着黑纱的斗笠下，清弦向身旁之人问道。
“拜托，你稍微有点常识好不好，你觉得我们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叶天殇能将火烧戏楼之事压下，那必然也可以在守城官兵中安排进他的人。长安灯明夜如白昼，昼夜交替千灯未起之时最容易翻墙出去，但被人发现的可能仍然不小。”
“嗯。”清弦应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你是真信得过我啊......墨雨心中暗叹道，她能感觉到身旁的清弦始终保持着平静。
日落西山，最后一抹金光在城台消失时，一道黑影踩着城砖而上。此时守城的士兵正在换岗，自然不会注意到一闪而过的人影，待身后象征着繁华的万千灯火亮起时，原本在城内的人在两次呼吸的时间里就移步至城外。
动作干脆利落，但还是难以避免地惊动了黑暗中等候已久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