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黑,夜很静。
在漫天大雾中,有一叶扁舟携烛火而来,零零点点的微弱灯火在大雾的笼罩下更是显得飘无,如鬼如魅,若隐若现。
随着镜头的拉进,有一青年男子掀开船帘从船身里钻了出来,“大伯,黑云寨是不是快到了?”
声音竟是格外的脆耳。
这青年男子正是男装打扮的寤歌。
眼见着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揉了揉有些睡眼惺忪的眼眸。
此时正近寅时,是大脑最为困倦的时候,亦是最容易偷袭的时辰。
这一觉睡得委实不安稳,寤歌活动了下手指,走到那老者的身边。
“快了,最多还要一盏茶的时间。”老船家将手中的船桨停了停,向远处眺望。
“老伯,您家人呢?他们舍得让你这么大年纪还出来跑船吗?”寤歌闲来无事,和这人拉着家常。
“我那儿子儿媳都是短命鬼,早死了”,停顿了会那老伯又补充道:“……我那老婆子前不久也死了。”
提及亲人的去世他语气很平静,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那船夫朝她笑了笑,只是笑不达眼底,明显是不想受对方的安慰,“女娃子,黑云寨就在那,我也只能送你到这了。”
就在不远的一高塔上,有一道微微闪烁的光点,那就是黑云寨的瞭望台。
“谢谢老伯了”,寤歌也没再多话,给了银子就准备直接朝水中跃去。
“等下,等下,你急啥呢?”那老伯连忙抓住了寤歌的胳膊,在寤歌不明所以的时候他又重新进了船身,没几息的功夫又弓着腰出来了。
只是这时候他的手上,却是多了一个木盒子。
“送你的!”
“这什么?”
“地图,黑云寨后山悬崖那的地图”。
这老船夫也不知是何来历,寤歌直直地盯着他,眼神瞬间变得警惕。
船夫自然知道自己这行为很容易让人怀疑,但他自有他自己的考量,“这图纸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我也没去过。”
寤歌没作声,显然对这解释不满意。
“行了,我跟你都说了吧。我有个孙子他从小就不学好,跑到那黑云寨去当土匪了”,说到这的时候那船夫明显有点羞愧之色。
“这是他之前回家时硬逼着给我的。他想我跟他奶随他去那黑云寨,我没同意……”
“总之你拿着看一下,把路记熟了。我记得这地图上显示,那悬崖底部是有条隐蔽的小路直通那黑云寨的。”
那老伯说着直接将木盒子打开,将里面的地图摊了开来,嘴上还在念叨个不停,“这纸啊不能浸水,你这要潜水,肯定是不能随身带着……”
“过来过来,你可得把这地图记牢了”,说着他将油灯从船身上取了下来。
紧接着一手油灯一手地图的全放在了寤歌的手上。
寤歌也没反抗。
她扫了一眼,果然是那悬崖附近的地图。这地图显然是用了心的,虽然没啥美观性,但却是比一般地图更为详实。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临到此时,寤歌若还不知道这老船夫是另有所图,那都要妄为她在军营里呆了这么多年了。
“其实也没啥!”
果然是有所图,寤歌双眼一眯,冷眼看着这老船夫到底有什么目的。
“女娃子,我不知道你是何人。但看你身手不凡,想必定不是普通人”,那船夫微微佝偻着背,神情很是恳切,“所以你到了黑云寨,能替我……给我家那虎子带一句话不?”
“什么话?”
“……你就跟他说‘虎子,回来吧,别做土匪了!你阿奶去世你就没回来,难道你还要错过我的葬礼不成!’”
这话明显是船夫将寤歌代入他孙子说的,却难免让她心中一咯噔。
寤歌心中其实一直有个痛,就是她的母亲——江夫人。
在百日霍乱的那时期,她的母亲死了。
而她不仅没见上她最后一面,就连葬礼都没得参加。
……
“女娃子,女娃子”,那船夫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此时的他哪还有傍晚的嚣张,“行吗?”
“他长什么样?”寤歌终究是心软了。
听到寤歌的话那船夫眼睛一亮,连忙给她比划起来,“像我,就我这个样子。很瘦,眼睛大,鼻子大,嘴巴也大,对了他耳朵上还有颗红痣”。
“……对了,这银子你也给他带上,跟他说这钱干净,用得踏实些!”
说着船夫又从怀中掏了一个钱袋子出来,满满当当的,显然是将所有的钱财都拿了出来。
“……”这行为却是让寤歌鼻子一酸。
“行!”寤歌别开眼去,不再二话,将一切收拾妥当后直接跃入了水中。
有些可能寤歌没问这老伯,假如他这孙子不愿意回来了?
又假如……
他的孙子已经不在了呢?
*
那地图确实不假,寤歌果然在那悬崖的一侧发现了一条天然小道,那小道很窄,只够人侧身而过。
加上藤蔓遮挡,没有这地图她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
寤歌不知道这黑云寨是不是还有别的水路出口,这一路走来她还真没见过啥大船的踪迹。
也可能是天太黑,掩盖了一些痕迹吧!
她没再多犹豫,直接快步沿着那小道爬了上去。
黑云寨里静悄悄的,除了偶有几个巡逻的匪人经过,其他人显然还在睡梦之中。
寤歌没到处打量,直奔柴房的位置,按她的经验这绑人一般都会将其关在那里。
那这次她显然猜错了,柴房里空荡荡的,并无人的踪迹。
正当她准备出去的时候,有轻微的脚步声朝这边走了过来,她没犹豫,直接跳到了房梁上。
却没想有人和她抱着同样的想法。
在梁上遇到同是‘梁上君子’的同类,这可能性有多大?
反正寤歌是遇到了。
有人将柴房的门推了开来,看其打扮应该是伙房的人,果然不管在哪个府里,这伙房的人永远起的是最早的。
那匪人搬起一捆柴火就出去了,徒留下寤歌和那梁上之人大眼瞪小眼。
几乎是同时的,等那外面脚步声一消失,两人同时动起了手来。
你来我往之间,两人已过了数十招,柴房里的木头撒了一屋。有横中劈断的,也有对中被捶成粉粹的。
半空中满是木屑,同时飘起,接着又同时落下。
“得得得,我说这位兄弟,我们真没必要在这打,你说是不是?”,寤歌将不小心飘到口中的木屑吐了出来,“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这劈柴了。”
那人在她一出口的瞬间就将招式收了回去,就那么呆呆地望着她。
寤歌还以为这人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心中一喜,连忙接着说道:“兄弟,我其实是来救人的,我有个亲人被这黑云寨的人抓了。所以我们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其实是可以合作的对不对!”
“一个大娘吗?”对面那个人说话了,“她确实在这,和我乘的是同一条船。”
这人话中的意思就是,他因某种原因,偷摸着上了匪人的船。
寨子里烛火通明,而柴房里却是黯淡无光。
两人皆黑纱拂面,但却都因对面那人的开口,而在一瞬间认出了对方。
“邹野?!”一叫出这个名字寤歌都忍不住冷笑一声。
眼见着她足尖踩在那断成两截的木材一端,猛一用力,木材直接飞到了她的手上。
她将那锋利的一端直接横在了邹野的脖颈处,她厉声斥问,“你怎么在这?”
“我……”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嘈杂了起来,想来是两人的打斗声惊动了山寨中的人。
邹野没再继续多言,直接拉着她从窗子口破窗而出。
“先离开再说。”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木屑将他的脖颈刺了一条血痕他也仿若未察。
现在确实不是解决恩怨的时候,寤歌自然知道这个理。
两人趁着夜色,被逼着往寨子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