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六集
望着王用汲坚毅的目光,海老爷缓缓地收回了手,没想到反而是自己的格局小了,发自肺腑地感叹了一句,“贤者润莲,我不如你”,两人心志已明,再多说反而显得矫情了,海老爷扭头坐回主案上,用力一拍惊堂木,喊了一声“带郑泌昌、何茂才”。这边厢海瑞携王用汲开始重审,那边厢赵贞吉却在巡抚衙门对着谭伦大倒苦水,“貌似刚直,内藏沽名之心!你谭子理现在看清楚这个海瑞是什么人了吧”。说起海瑞,赵巡抚心里这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姓海的竟然脚底抹油跑去了淳安,关键时刻掉链子、玩消失,姓海的矿工不要紧,却把主审官逼上了梁山,这已经是最后一晚了,赵巡抚也只得大半夜换上官服去替他重审。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鸡贼眼里看谁都像鸡贼,“貌似刚直,内藏沽名之心”这句话,用来形容赵贞吉自己其实更合适。
“不用等了,此人逃回淳安县,任他天下人唾骂,这个案子你我都必须今晚亲自审理了,明早连同重审的奏疏,附上参奏海瑞的奏疏,革去此人的官职,再行论罪!”赵贞吉不等谭伦开口,直接就帮海老爷定了性,未经请示擅自脱离工作岗位,临阵脱逃并且坑害领导,开除公职都是轻的,必须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迟早要面对,赵贞吉也只能拉着谭伦和自己一起去审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舟共济、共度时艰这可不是一句空话。谭大人只是心黑脸皮厚,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尤其是对海瑞,厌恶归厌恶但有一说一,这厮干起事儿来还是挺靠谱的,海老爷消失不见也未必就是临阵脱逃了,凡事都该往好处去想,万一人家只是被倭寇半道截杀了呢。谭伦皱着眉头迟疑了片刻,开口替海老爷辩解道,“海瑞应当不是这样的人,能不能再稍等片刻”。
其实海瑞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谭伦是真心不想掺和重审的事儿,所谓后怕便是这样,当时并不觉得如何,仗着一腔热血涌入胯下,上赶着要跟赵巡抚共同署名,还喊着要同担此责,可事后却是越想越怕,越怕还越要想。幸亏当时赵贞吉死活拦着没同意,这要是案子审都没审,就在原供词上签个字送到北京去,谭伦这按察使估计也就做到头了,弄不好还得判个三年五载的,这张神童坑起队友来也是一套接一套的,连谭大人也险些着了他的道、信了他的鬼。每念及此谭大人都免不得一阵心悸,自己这也算是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了,宦海沉浮、人心险恶,自己毕竟还是年轻冲动了些,差点儿就在阴沟里翻了船。
赵贞吉心中一阵冷笑,都到了这时候了,你谭伦还想躲嘛,要不是当初你举荐的这个海瑞,咱哥俩能沦落到今天这般光景嘛,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姓海的就是咱们必须渡的劫,啥也别说了,先把眼前的雷扛了再说吧。赵巡抚面无表情地催促道,“我们等他,朝廷可不等我呀,备轿,去臬司衙门大牢”,说罢迈步刚要走,只见一个书办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低头禀报,“禀中丞大人,海知县找到了……”。赵贞吉与谭伦都是一怔,谭大人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好似一块石头落了地,赵巡抚也顾不得被打脸的尴尬,追问道“在哪里”,那书吏躬身答道,“回中丞大人,正在大牢审讯郑泌昌、何茂才”。谭伦转过身一脸兴奋地望向赵贞吉,那表情似乎在说,有救了,有救了,背锅侠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出现了,咱俩谁也不用去扛雷了,这时刚才帮忙换衣服的下人颇为不识趣地问了一句,“请问中丞,还备不备轿,去不去大牢了?”
所以说这情商低也是真心没的救了,你个当下人的一点儿眼力价也没有,眼瞅着自家领导被打脸了,不站出来圆个场也就算了,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也就是你家赵巡抚这会儿没工夫跟你计较,等他反应过来,你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赵贞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自己刚立了个flag就惨遭打脸,还被自家下人调侃了一番,有心发怒却碍于谭伦就在身边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只好先咽下这口鸟气,回头再去找补,毕竟论语有云:不迁怒,不贰过,堂堂理学之臣,这点涵养总还是有的。赵贞吉平复了下心情,轻描淡写地吩咐道,“不去大牢了,今夜我和谭大人就在此处理公务,通知厨房备些饭食。还有,海知县、王知县一到立刻引见。”
谭伦此刻也是如释重负般地长吁了一口气,望向赵贞吉的眼光有多了一丝劫后余生般地庆幸,待下人都退了出去,赵贞吉转过身缓缓摘下乌纱放在案边,开始强行给自己挽尊,打算再找补两句,“修自身易,修官身难,我对那个海瑞刚才的揣度过于操切了,可此人行事实在是令人难以以常理度之,看起来重审的结果还会让你我为难。无论如何,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要能够向朝廷交代,望子理兄你务必与我同心呐。”对儒家而言,修自身讲究的是正心、诚意、格物、致知,最终的目的是要做圣贤,讲真的修自身一点也不容易,甚至比修仙还要难,理学之臣竟然认为“修自身易,修官身难”,可见平日里的心思全都用在了做官上,个人修养与道德水平还亟待提高,属于标准的德不配位。
赵巡抚也承认刚才对于海老爷的评价充斥着一些个人情绪及主观臆断,虽然被事实打了脸,但要像谭大人那般满脑子都在想着开香槟庆祝,确实还为时尚早,那姓海的从来不走寻常路,若真有心伏低做小乖乖就范,听完急递当天就该重审,又怎会凭空消失两天,故意踩着点赶在期限最后一刻才神兵天降,只怕今晚这事情不简单,那鸟知县又不知会搞些什么幺蛾子出来。为了防患于未然,赵贞吉提前给谭伦打好了预防针,反正自己的屁股肯定是坐在朝廷这边的,一个海瑞已经够麻烦的了,子理兄这回拜托你千万别再出来搅屎了。赵贞吉这边说的是情真意切、苦口婆心,可谭伦却偏偏没啥反应,也不着急表态,只是面无表情地敷衍了一句,“等结果吧”。谭大人与赵巡抚可不同,毕竟是裕王的人,就算要交代也该向裕王殿下交代,这次为了自保选择明哲保身本就是无奈之举,这屁股可不敢随便乱坐的。
赵贞吉故意把急递压了两天,只给海老爷留两天重审的时间,这一手堪称毒辣,可没想到海老爷做的更绝,硬是拖到了最后一天的半夜才开始审案,先审郑、何,再审蒋千户、徐千户,中间还传唤了田有禄、王牢头,一通骚操作折腾下来,天都快亮了。等案卷送到巡抚衙门的时候,生米早就煮成熟饭了,这个时候后哪怕赵贞吉拉着谭伦再想重审,时间上也来不及了,更何况赵巡抚也未必真敢亲自再审一遍,最多也只能拒不签名,表个态罢了。当然这还不是最绝的,海老爷真正的极限操作其实是上《治安疏》那次,重审的时候赵贞吉好歹还算看过供词,知道事情轻重,提前还能紧急回避下;上贺表的时候,海老爷直接来了个压哨,赵贞吉捧着贺表看也没看一眼,顺手就递给了道长...有一说一,能让赵贞吉这样的老狐狸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海老爷这人吧,其实也挺记仇的。
巡抚衙门的事暂时告一段落,镜头一切又回到了臬司衙门,对郑、何的审讯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对于毁堤淹田的事两人都是矢口否认,除了贪墨情事,其余的事也是一问三不知,海老爷居中而坐面沉似水,一旁的王用汲却是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岂有此理!既说不是毁堤淹田,又说贪墨修河工款以致河堤坍塌你们也不知情,一个身为布政使、一个身为按察使,你们说得过去吗?”初审时何茂才确实大意了,一个不留神就被海老爷连哄带骗地用一套连招给带走了,如今重审自然是加倍的小心谨慎,再加上身边还有足智多谋的郑泌昌为他掠阵,整个审讯过程中发挥还算正常,基本做到了滴水不漏、抗拒从严。
此时的郑泌昌虽已是蓬头垢面,言谈举止之间却也不失大师风范,轻飘飘一句话便把王用汲噎了回去,“当时胡部堂还是浙江巡抚呢,他不是也不知情吗?我们这个案子早就审结了,是杭州知府马宁远、河道监管李玄连同几个知县干的。二位钦官可以去调原案卷看嘛。”正所谓“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郑泌昌这一手就叫以不变应万变,甭管你们怎么问、怎么说,哪怕就是摁住屁股说出大天来,自己也是一概不知,有本事就自己查原案卷去,想从口供中打开缺口,那是痴心妄想。王用汲眼见着郑泌昌冥顽不灵,又把矛头指向了何茂才,大声质问道,“那个井上十四郎呢?原来一直在臬司衙门大牢关着,为何能跑到淳安去卖粮米!何茂才,臬司衙门一直是你管的,你也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