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回到教室,但在半路上放弃了,又想到宿舍没人,也无聊得很,犹豫了几分钟,还是去教室吧。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苏东独自站在窗边,对面是修了三年还没修好的教学楼,他就那样傻傻地看着,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付山觉得眼前场景似曾相识。
本想过去打个招呼,但苏东说,他要退学了,马上就走。
他不说原因,付山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苏东妈妈做的锅盔里被人发现用了邻居饭馆剩下的菜,迫于压力,他只好退学。
“真的要离开?”
“要走,不能和兄弟们好好道别了。”
付山一眼看过去,感觉苏东要掉下泪水来,但倔强的个性是不允许他这样的。
想多说几句,哪怕是大人那样假模假式的寒暄的话,至少可以显得我对你很在意,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多说几句,不一定就代表你有诚意,你少说几句,又怕人家奚落你不讲义气。
很多时候,对于内向的人来说,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不想装模作样,但也不想没有任何表示。
内向的人,在任何人面前都会表现的内向,而不是单纯的在女人面前,或是男人面前。
久而久之,付山选择用沉默来对待身边所发生的一切。虽然他经常错过,虽然他觉得不好,但是心安理得。
比起用花言巧语外加一杯奶茶,再说上一句闷骚的“天冷了,但我的心和这杯奶茶一样温暖。”就可以牵傻白甜女孩的手,要坦诚得多。
在不允许谈恋爱的高中里,付山始终觉得,真心比蜜语更美丽,暗恋比表白更高级。
愣在原地,一言不发,付山看着苏东,苏东看着窗外。
这或许是心性相似之人,共同的爱好,也或是男人之间,共同傻逼的地方,总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某一处,但脑子里又没思考什么。
男人就喜欢做这种,看似深沉的事,无聊却又有那么点意思。
“真的要走么?”
“要走。”
付山在这时候,脑海里浮现出苏东教他打篮球的画面,像一位善良的大哥哥在教小弟弟,走路要右行,遇到红灯要停下,被老师批评了要坚强。
苏东离开了学校,付山眼眶红了,他平生第一次为男人落泪。
这个人重要么?不重要,平淡如水,这个人不重要么?重要,不可多得。
在有限的甚至能看到未来的生命里,遇到一位和自己有那么一点相似的人,已属不易。
何况,当你想象着,以后会深刻地了解彼此并成为肝胆相照的朋友时,他却突然离开了,因为一个你想象不到或无能为力的原因离开了,那种无奈的心情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有体会。
你唯一能做的,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老沈走了,苏东也走了。
耗子说,他在北京开塔吊的老爹,可以搞定关系,让他顺利到北京念高中。
黑鬼经常抱怨他老妈,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上周回家拿生活费,她老妈说,这钱就像是风吹地上的树叶,说没就没。
听班主任说,黑鬼家庭情况不好,母亲是清洁工,父亲是修摩托的,日子有点过不下去了,在闹离婚,希望大家理解,同学之间多点包容。
黑鬼从不乱花钱,一件加内特头像的短袖穿了三年,白色变成了灰色。
他给付山说,最大心愿是能有一双耐克篮球鞋。
眼镜哥在继续看黄书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总是感叹,初中老子相当牛逼,全年级前面,高中老子得道成仙,全年级后面。家里唯一的希望便是他那个争气的弟弟。
腿毛还在为全腿是毛而感到忧愁,他才是真的神仙,不问学习,忘记吃饭,世界与他无关。
这几个哥们的影子,总是在付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像是用胶水把他们黏在了一起。
每当无聊的要命,恶心的要命的时候,便饶有趣味的打开来看看,就像在翻过去的相片,非常温馨地回忆里面流淌的每一个片段。
有些事情虽然发生在当下,但隐约感觉,未来会成为美好的惦记,所以你努力让它变得丰富一些,以便不再遇见时能够刻骨铭心。
有人建议,心情不好的时候,听音乐是不错的解闷方法。
付山喜欢听音乐,尤其是在安静的夜晚,卧床闭眼,是最美的享受。
可是他只听,让心情更加低沉的民谣和纯音乐,会因为里面的一句话或者旋律,单曲循环上百遍。
毕业将近,离别在所难免,初中那会儿,一点触动都没有,不像女生那么感性,眼泪鼻涕一起流,从天亮哭到天黑。没发生什么,或许就没什么可以留念的吧。
付山把初中回忆一遍,发现除了学习和发呆,唯一能想起的,只有暗恋过的一个女生,她笑起来会害羞,看到男生会脸红,有酒窝,很特别,不像现在色胆包天的杀马特。
付山不敢看那个女生的眼睛,偷偷看她的背影,是三年来坚持最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