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泪雨
天之泪,夫君归否?
雨女隔着十里烟波,遥望远方。
“阿弥陀佛,雨女,随贫僧回雷音寺,贫僧为你超度。”
“和尚,你做得到吗?”雨女轻嘲,“妾身只是在等待夫君啊。”
“夫君,什么时候回来?”声音轻若蚊咛。
法海懂得了雨女未言之意,唯“执念”二字。
执念不除,雨女永存。
叹息一般,“阿弥陀佛。”法海颔首,双手合十,至于胸前,静默一阵。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超度众生,他不会坐视不管。
“不知施主可否告知一二。”
“亦无不可。”
伴着平和而空灵的细雨声,仿佛又回到了悠远的过去。
夫君和妾身生活在一个近海的小村庄里。
那一天,天气晴好,夫君就如往常一样出海打渔,妾身便在这桥上目送夫君离去。
不久,妾身回家了。
到了傍晚,夫君没有回来。
妾身有些担忧,却也觉着夫君也许就像往常那般,不出几天便会回家。
第二天,妾身站在桥上,怀着期待望着昨日夫君离去的方向。
夫君没有回来。
第三天,妾身又去了那座桥上,凝望远方,等待着。
夫君没有回来。
第四天,妾身仍去了那桥上,痴痴地望着。
夫君没有回来。
第五天,妾身还是去了那座桥上。
第六天……
第七天……
第八天……
……
夫君没有回来。
记不清是妾身等待夫君的第几天,妾身脸上有了凉意。
妾身回家拿伞,那把破旧但对妾身意义重大的伞。
妾身还记得,那是一个如现在这样的雨天。
一滴雨珠落在脸上,接着一滴又一滴。
雨渐渐下大,顺着妾身的脸庞留下,雨打湿了衣衫。
妾身不禁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忽然,妾身头上多了一把伞。
也就是这个时候,妾身第一次见到了夫君。
站在桥上,妾身撑着那把夫君的伞。
雨,淅淅沥沥。
妾身收起伞,心中怀着一丝期待。
夫君,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何时,雨还在下着,雨落万物的声音一刻不歇。
伞已打开,伞骨倚在妾身的右肩上,伞边悬挂下一个白色的娃娃,哭丧着脸。娃娃与妾身并肩。
一天又一天,感觉不到累,感觉不到饿,感觉不到冷,妾身一直站在桥上。
雨,一直下着,这是天在落泪吗?
直到有一天,桥边来了一个人。
伞在那人出现时消失了。
那人像妾身走来。不是夫君。
妾身与雨被隔离成两个世界。
妾身与那人走到避雨。
不久之后,雨停了。
那人与妾身告别。纵然遥隔千里,妾身却知道,那人,生活的环境越来越潮湿,最终,窒息而亡。
后来,妾身遇到不少人,他们无一例外,就如当初那人一般的结局。
妾身不明白。
妾身只想等待夫君回来。
青苔渐渐爬上妾身的衣裳,爬上了妾身的青丝,爬上了夫君的伞。
妾身只想等待夫君回来。
听完雨女的自述,法海心中涩然,最终只化为一句:“阿弥陀佛。”
“和尚,就此停手吧。”雨女似落雨般冰凉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