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倾雪阁，手里的糕点已被雨露润湿了一角，他站在门外侧耳听了听，发觉里面没有动静，这才忐忑地推开了门。
开门关门的动作并不大，似乎不曾被她注意到，屋内一片寂静。
“该不是又睡下了吧……”
狸吾暗忖着往里走，正厅右手边便是书室，明亮的灯光从里间投射出来，在青红地毯上映出女子身影。
知她尚未入眠，脚步便也不再拘谨，狸吾撩开珠帘，果然瞧见了她。
书案前，白沐雪曲着两腿在椅上窝坐着，一本黄封书册完全遮挡住了她的脸，正一页一页被她来回翻阅着。
她丁点儿不曾注意到有人正在靠近自己，目光炯炯锁在书册里。
这样认真，是在看什么？
正当狸吾准备开口问话的时候，书册突然被她放下，如此，一眼就瞧见了直面看着她的男人。
昏黄的灯光披在他的身上，他脚步驻下片刻，忽而高高提起手边的食盒，神色温柔又朝她走近。
“晚饭吃了吗？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他将东西放在书案上，习惯性地摸摸她温热的脸颊。
他喜欢触碰她的脸，无瑕肌肤，娇嫩可爱，似能掐出水来。
白沐雪呆呆看着他，仿佛是思绪飘到了远方，还未回过神来。
狸吾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话里有些心虚：“咋么了？是……生我气了？”
就如瞬间被人抽了神经似的，她恍然回神，忙对上他关切的目光，下一刻便欢笑着扑进他的怀里。
狸吾被她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刚想低头问她，怀里的人徒然又抽身出去，转去提食盒。
“过来一起吃吧。”她跑到珠帘外，对着狸吾招手。
“怎又突然开心了，你……该不是在闹脾气吧？”狸吾一边问，一边往小厅走去。
“闹什么脾气，没有呀，见你回来了我当然开心了。”白沐雪点亮小厅的灯，坐到桌边打开食盒。
莲子羹，桃花酥，再看食盒最底下，居然还藏了一只烧鸭。
她遂先拿了那碗莲子羹出来，拿了小瓷勺尝了两口，清甜润口，舌根留香，是她喜爱的口感。
狸吾低眸看了她一会，将那盘烧鸭也拿了出来，知她没怪罪自己整日不归，心口油然一暖，反觉得自己更加不是了。
“下回我早些回来陪你，或者……你也可以来找我，整日待在房里多无聊，是不是。”
“我既不认识路，也不认识那些人，去找你你也是在办事，还不如我自己待在这儿自由自在。”
从愈加减弱的声音听得出，此话言不由衷
方才还明亮灵动的眼眸已黯淡许多，她垂首盯着碗里的莲子，思绪又开始飘离远去。
狸吾看得出来，她并不开心，从成亲那日便能察觉出来她不喜欢这儿，如同被关起来的金丝鸟，再没见她自在的笑容。
也许是不习惯新的环境，也许是离了家人，也许是担忧近日发生的事，她，好像不如从前那般快乐了。
狸吾将身下的凳子往她身侧挪近了些，指尖掐着怜爱，抚上她不着珠花的发，轻声细语开口问：“怎么不打扮自己了？你不是可臭美了么。”
这个问题令她意外，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左右转动，末了，定在男人的脸上。
她有些尴尬地说：“从前都是狐姐姐她们替我梳妆……我自己不太会……”
滞留在乌发上的手稍稍顿了一下，是了，眼前的白沐雪真就与望仙居时的一模一样，淡然朴素，没了光芒。
他的心缓缓沉了下去，蹙着眉偏头看她，似乎看到她心田长满了荆棘，对周围充满了不安。
缄默不语惹来白沐雪好奇的目光，她抬头对上他的眼，挤出欢笑来：“看着我干什么，一起吃呀。”
狸吾朝她伸出手去，双臂包揽她小小的身躯，贴在胸口小心呵护，顺着垂落的发，一下一下安抚着她。
他问：“明日我找些侍女照顾你的起居？”
她躲在他的怀中，摇头。
他又问：“那我们搬去主楼，那儿人多，热闹。”
她思量稍稍，复又摇头。
他再问：“可是后悔与我在一起了……”
她趴在疯狂跳动的心口上，笑着摇头。
狸吾终于松下一口气，笑了笑：“那往后我替你梳妆，带你去熟悉万花瑶台，找些人陪你玩，这样可好？”
闻言，她往他胸口蹭了蹭，总算点了一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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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起了风，有雨打在窗棂上，雨声让整个倾雪阁尤显孤独。
今夜她没什么胃口，只饮完一碗莲子羹就了一块桃花酥，余下的烧鸭动也没动。
“怎么了，不好吃？”
她单手托腮撑在桌上，摇摇头：“你回来前我吃了些小甜食，就是你让小云大姐带来的那些。”
如此称呼让狸吾刚饮下的花茶呛在了喉头，尔后也不过一脸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尖。
他随口问道：“洛小云今天可又惹了你？”
白沐雪捣蒜似的点点头，然后大步流星往书案边走去，想要将方才没有看完的书册继续看完。
狸吾这会儿也想起那本书，坐在圆桌边远远问她：“对了，刚刚我回来看到你在看书，在看什么那么认真？”
“《春宵戏画》。”她脱口而出，毫不掩藏。
“噗——！”
狸吾忙擦了擦嘴角喷出来的茶，一脸震惊地看着珠帘后，端坐看书的姑娘。
春宵戏画？！是他所理解的那种书画吗？这丫头哪里弄来的！
因着怕自己误会，狸吾也不敢多问，只得装作无事快步走了过去，而白沐雪很是认真地低头看书，不曾看他一眼。
他立于书案边，伸长了脖子窥探她手里的书册，当视线扫到书中赤身男女的画面时，怎一个哑口无言能形容。
呆立了半晌，在姑娘翻到下一页的时候他总算反应过来，一把抢过书册举在头顶。
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你一个人偷摸看这个干什么！哪里来的？！”
白沐雪转过脸望着他，眸中无辜又诧异，轻声问：“我没有偷摸着看呀，怎么呢？这不能看的吗？”
“……也不是不能看，但是……你，你看这个干什么，是不是洛小云给你看的！”
“是他，他让我好好学学，体恤一下作为夫君的你，先前我还挺生气的，但是看了几页发现挺有趣的。”
她满脸真诚，似乎一点儿也不为书中露骨的画面感到羞怯。
狸吾直勾勾盯着她，久久不知如何言语，突然忆起从前的她也是这般口出惊人，不知天高地厚。
“还我吧，还没看完呢。”她小手一摊，催促着。
狸吾险些听了她的话，鬼使神差要把书册还给她，刚要触及她手掌的前一刻又猛地抽了回来。
他高昂着，由上至下俯视着她，眼里透露出不可言喻的气息，似要吞食了她。
“你想学？”
氛围很古怪，白沐雪此时莫名不敢答复，只紧抿着唇望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