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坐在了沙发上。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十分迷茫。
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阿相。”
直到小祈忽然出现，端了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坐到他侧对面的沙发喝着。
“这是梦里。”
被叫出名字的那瞬间，他才想起自己的身份。
“梦？”
他看着小祈，如果这是梦，那这个梦真实的有点可怕。
小祈歪着头看着他眯起眼睛笑，“当然是梦啊。”
“怎么证明？”
小祈笑了笑，指着他手里端着的杯子。
“我在喝什么？”
“热可可……”
他愣住了。
他很肯定是热可可，而不是咖啡，为什么呢？
之前因为颜色，他以为那是杯咖啡，但现在他更肯定那是热可可是因为闻到了香气。
这是现实世界不可能发生的。
小祈用了一个不可能证明了另一个不可能。
可是这可能吗，他在做着梦清晰的梦。
他想捏自己。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小祈只是看着他微笑。
“阿相，别捏了，会疼的。”
“为什么？”
他不理解，为什么他会做这种梦，为什么他在梦里这么清醒，为什么他的梦里小祈似乎比他还能掌控他的梦，为什么他真的会疼。
“因为梦里的阿相很放松。”
“这样吗？”
他不否认，在梦里的他，会更放松一点。
但还是难以置信，这样真实的感受是在梦里。
“梦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并不相同，梦比现实快，对吗？”
“嗯。”
这源于一种假设学说，但可以说黄粱一梦的短暂现实能够对应上梦中漫长的一生。
“这是第三层梦境。”
他震惊地盯着小祈。
小祈笑了笑。
“所以现在，我们几乎拥有暂停的时间了。”
如果按照某一种现在流行的假说，现实中的1小时等于第一层梦境的20小时，那么第二层是400小时，第三层就是8000小时，约等于一年的时间。
再如果这是一个三四个小时的梦，那么大概他们会在这里呆上几年。
他知道面前的小祈并不是在说笑。
“小祈。”
“阿相你终于叫我了，我还以为你忘了。”
“小祈，不管因为什么，别为我冒险。”
“阿相不要担心，小祈并不在这里。”
“什么？”
“可以这么说，阿相看到的小祈，并不是真的小祈，而是阿相以为的小祈。或者说是阿相印象中小祈的部分投影，小祈很安全。”
“那就好。”
“阿相不担心自己吗？”
“如果说，这里是我的梦的话，我相信，我可以走出去的。”
“为什么阿相这么肯定。”
“因为你在现实等我。”
小祈笑了，笑的很开心。
“阿相真好。”
“小祈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小祈点头。
“请问吧。”
“希望阿相能如实告诉我。”
“好。”
“虽然问题可能会很直接，但是我还是希望阿相稍稍放松，阿相很紧张的话，我们可能就会再进入下一层梦境。”
他笑了一下，“好。”
在梦里度过十八年什么的还是免了吧，他内心已经够沧桑了。
“阿相是不是经常会忘了一些事。”
“嗯。”
这已经是他自己知道的，他关于自己小学，初中，甚至高中的印象都不是很深刻。
“可以形容一下吗？”
“比如，如果说遇到了从小学到高中的任何一位同学，我可能会认出对方的面孔，知道这是我的同学，也许还会记得名字，但是我不会记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回忆。”
“现在问我上学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我可能连三件也说不出来。但是如果可以给时间让我去想，或者能有同学补充相当多的细节，我也许会想起点什么，但是可能性不高。”
“为什么会这么问，是我又忘记了什么吗？”
“阿相有没有想过，你会遗忘事情的原因？”
“原因吗？”
他低头沉思后，点头确认。
“有可能。”
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选择了遗忘，但是因为遗忘，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对于这个结论他只能无奈的耸肩，“但是我已经忘了什么原因。”
“那么，阿相……”
小祈的声音放慢，忽然凑近了他，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你想要想起原因吗？”
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这样的小祈让他恐惧，还是他恐惧会想起那个原因。
有种感觉告诉他，他不可以想起那个原因，那是他承受不起的，会导致现在的他直接崩溃掉。
对于他这种剧烈的反应，他有些苦恼地抱住头，又坐回沙发上。
“阿相，放松啊，你在害怕什么？”
小祈的缓缓地跪到沙发下，手指却摸在他大腿的布料上。
“小祈？！”
他又震惊地站起来，一连退开几步。
“别这样做。”
对面的小祈也笑着站起来。
“哦，看来阿相不是做了什么涩涩的亏心事呢~”
“小祈你不要乱想。”
他揉着太阳穴，血压真的感觉升高了。
他走回去双手按在小祈的肩膀，把小祈按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坐好。”
小祈乖乖地配合坐好。
“别开这种玩笑！”
“好哦。”
一副我可乖，我很听话的样子。
但是面对这个样子的小祈，他眉头紧蹙，有些分神，因为他有点担心小祈。
“阿相，如果得到我想知道的，那么很快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他心里有点乱，可以说很乱了。
“别用这种方法来试探我，我会生气的。”
这次他坐的离小祈远了些。
这是第一次见到生气的阿相，因为碰触到了阿相的底线。
“小祈在阿相心里很重要？”
“当然！”
“那阿相配合我好吗？”
小祈眨眨眼睛。
“好嘛，好嘛，阿相？”
小祈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撒娇，而他的狠话也就堵在胸口再也吐不出来。
他无法对这样的小祈发狠，叹了口气。
“怎么配合。”
“我想知道原因。”
“……”
他沉默。
“阿相，我想知道原因。”
沉默之后，他回答：
“我不知道。”
“我想知道原因。”
“我不知道！”
“我想知道原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摇着头，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说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知道原因的。”
“我想静一静。”
“你必须告诉我原因。”
“你别问了，我不知道！”
“原因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
“你在意的是什么。”
“我不清楚。”
“你在隐瞒什么。”
“我没有想隐瞒什么。”
“为什么不能想起来。”
“因为我会崩溃！”
“是什么，会让你崩溃。”
“是……”他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是，是很愧疚的事，愧疚到我想一死了之的事。”
“悲伤吗？”
“悲伤啊。”
他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悄悄落下，当他反应过来，他早已泪流满面。
“是因为有人为了阿相失去了……”
“够了，不要再说了！”
“阿相的父母。”
“别说了，我想死！”
阿相抱着头痛苦地哭泣着，跪在地上捶着自己的头。
“别说了，求你……”
这个样子的阿相，很像之前那个哭泣着绝望惨叫的阿相。
“阿相不要再自责了。”
小祈把他的手从他的头部移开，“因为阿相的过度自责，还会出现更多的牺牲者，比如，小祈。”
“不要，不要，不要。”
阿相忽然慌张地抬起头，然后跪在地上用力的抱住了他。
“求求你，不要，不要，不要说这种话，不要小祈，不要，不可以，别这样，别这样对我。求求你别离开，小祈，不要出事。不要不要不要，请求你不要出事。啊～～不要～～别这样对我，不要～～”
阿相哭了，哭得很悲伤，哭得很脆弱。
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他虚幻的身影上。
看来阿相真的很在意呢。
他任由这个人尽情的悲伤着。
因为他也经历过，重要之人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的悲伤。
“阿相，小祈不会离开的。小祈保证。”
他把头轻轻蹭在阿相怀里。
“所以阿相也不要再自责了。”
“小祈会伤心的。”
“小祈……”
“那些被阿相所珍视的人们也会很伤心的。”
“他们……”
小祈去擦阿相的眼泪，温热的，苦楚的。
就像阿相这个人，这颗悲伤的心灵。
“阿相不要再自责，也不要再恐惧了。”
“阿相，和小祈一起迎来新的开始好吗？”
“阿相要加倍幸福的活下去，才值得，值得那些付出。”
“阿相，小祈需要你。”
“小祈想让你幸福。所有人都想让你幸福。”
“嗯。”
就在他以为这次谈话很圆满，他听见了阿相问他：“你，是小祈吗？”
他笑了笑。
“阿相还真是敏锐呢。”
前一天，小祈敲敲自己的小脑袋。
“喂，你好，请问另一个小祈在吗？”
小祈是第一次尝试跟另一个自己沟通，他也不知道怎么做。
小祈幻想着自己脑海里会不会出现两个小人祈在聊天对话。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呢。
小祈只好找了张纸打算把想跟对方说的话写下来。
刚一下笔，纸上赫然出现了两个字。
“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