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粘继续说:“那边先是趁张局上班,给他们家送去,张局给家人打过招呼不让收。后来是怎么个送法的呢?是用一快递盒子装的,名字是张局的名字,是购的水龙头,电话留的是另一个人的,收货后,把水龙头拿出来,把10万塞进去,张局不在家的时候,找个人冒充快递员给他家里送去,然后还解释,这个电话是客服写错了,已经向快递公司作了更正,但货没有错,意思就是,你只要收货就行了,张局的妈就收下了。”
“哦,你是说有人以这种方式给张局送了10万,那后来收没?”
“听我说嘛,张局回家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知道是谁送的,立马就打电话说让拿回去,那边开始是劝,说没事的,您收下就好,然后把电话挂了。把张局弄急了,再发短信说你要不来,就只好交上去了,闹不好你就损失了,就是退,到时钱也是退给快递上那个电话的人。结果那边马上就慌了,赶快打电话来解释,千万别,那个人他都不认识,估计就是一小混混,当时下面办事的人是找了个不醒事的人中间转一下,假冒一次快递员。”
“还有这事啊?”老啃还有点不信。
“有啊,张局还给我们看了短信的。”
“后来他们把钱拿回去了,他们那个项目属于抢钱项目,只需要保住许可证就行,他那个问题都产生社会影响了还想用钱了事,那得遇到个胆儿大的才敢收。”
不粘还越说越起劲,“张局这人挺好玩的,他还给我们讲他以前的故事,说十几年前,他还在别的单位,那时候就有人给他送钱,送了2000块,张局还在斗争,那边就打来电话来开始指挥张局了,那时还不是局长啊。那人在电话里给张局直接说,监理那边就不要再过问了,由他们去摆平,意思就是,监理由他们来操作,你这边不要去打扰。用张局的话说,那个难受呀,感觉就是炒股票被套死了,然后强行把钱给退掉,说是那一刻才好好的喘了口气。”
老啃补充道:“读本里的那句话是有道理的。”
“哪句”不粘问。
“你一定是有尊严的人,有尊严的人一定是爱好自由的,你觉得你现在与一个小老百姓是更自由还是更不自由。”
“就是指那个事发前的自由?”不粘问。
老啃答道:“对嘛,我们原来局的那个局长,你应该看到过通报,社会关系太复杂了,胆子也太大了,他那个在事发前不是自由的问题,是已经受到人身威胁了。”
“哦?说说看。”
老啃就开始讲故事了,其实他平时对人很客气,光是看人,说说话,感觉不到是个贪 官,贪起来之狠哦,他下课也是必然。不过对他,我也一直有一个问题没搞清楚,我是亲眼看见的,有一次,有两个人来找他,其中一个人是来过的,我见过,也不知道和局长是熟人还是客户,感觉张局和那人挺熟。那天来的另外一个人,我没见过,他提了个包,当时我从厕所出来,在外面水槽洗手。他进来后,在我侧背方向的一个台子上把包放下,拉开拉丝,感觉是把里面的东西清理了一下,很快又关上了。我无意中从镜子里看到,他包里有一把匕首,有鞘的那种,我也没在意,因为社会上总有些混混喜欢摆弄这些物件,并且,我当时甚至认为,我们那个局长可能喜欢和这些人混。这人根本就不是来上厕所的,把包的拉丝拉上后就出去了,之后,大概10秒钟左右我出去,从后面看到那两个人一前一后直接进了局长办公室,也就是说局长办公室的门是没关的。关键在于,提包的那个人走在后面,一进门,连头都没抬一下,就直接把门给关上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合理,不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也觉得不会有多大的事,因为有一个人是来过的,是局长的熟人。但是我当时又觉得有点事,我在犹豫要不要给别人说说,可是给别人怎么说?我可能反而说不清楚,因为确实也看不出有什么事。我就又返回去洗手,然后出来看一趟,第二趟就看到有人送文件去局长办公室,在敲门,我当时好紧张,门开了,很正常的进去了,过了十几秒,送文件的人又很正常的出来了。看来是没什么事,那天正好是要开会,传达什么文件,主要是书记讲,我就观察了局长的表情,那个表情有点不正常,应该是一直在思考刚才的问题。就这么个事,我直到现在也没跟人说过,特别是他被查之后,更没有对别人说过,免得他们把我找去问这问那的,想来,这事在整个案子中,要么不算个事,要么不需要算个事。
不粘认真的听完,然后作出评论:“要说有事,估计就是拿了人家钱,没给人家办事,还不退钱,人家就找人来威胁一下,其实,这种方式对施加威胁的一方,一般来说是安全的,因为贪 官不敢喊人,更不敢报警。”
老啃现在是想到了解决这个礼包的法子,情绪就平稳多了,人的心理是这样,困惑的时候,思想一直停在这个问题里,现在找到对付这个问题的办法了,也就相当于走出来了,老啃也就放开了,不再提这礼包的事,开始投入关于反腐方面的闲聊了。
现在老啃是来了劲,继续说反腐故事,其实,不粘在这方面的素材应该比老啃多,不粘现在是把舞台让给老啃发挥。
老啃津津有味的又开始讲故事,“是哪个地方?哪个城市?不记得了,有个副区长,更好玩,人太耿直了,没把事办成,钱要退给别人的,而且主动请那人来吃饭,在酒桌子上退钱,说的话太感人了。”
“啥话?”不粘哪能放过这种故事。
“生意不成人情在,要向前看,不是向人民币看哦,是向前面看,来日方长,要从长计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有发展的眼光,今天没有合作成功,总有合作成功的一天。”老啃还加上手势。
“人才啊,这确实是当领导的料。”不粘都表示惊讶。
“那捆钱开都没开封,直接还回来的。”老啃越说还越有兴头。
“很多贪官是不会把这些钱存进银行的,一般是藏起来。” 不粘还感叹,“这是一个很有分寸的贪官,算是难得的了。”
“结果还是被人套住了,因为之前的证据已经被采集了。”老啃继续讲。
“那是显然,人家做这么大一笔单,不留底那不是傻么。”还是不粘精明。
“就是嘛,”老啃继续说,“最后钱都退了,还是脱不了手,那边太执着了,给一棒再给一颗糖,视频让你看一段,不办也得办,同时也讲义气,明着给他说,钱肯定少不了。最后,还是顶风把事情给人家办下来了,不办不行,结果被一锅端。”
“前期给别人打了包票、拍了胸膛,人家才大量投资,你现在说办不了,人家投进去那么大一笔资金,哪里是把钱退回去就了事的。”不粘补充到。
老啃还加了评论,“腐败确实是单行道,事发前的自由就已经被别人左右了,即使退钱也被别人控制了,反正自己腰杆硬不起来了。”
两个人就这么天南地北的又吹了好一阵子,老啃建议差不多了,再不回家,老婆那里不好交代了。老啃刷卡付款后,两人起身往外走,服务员很有礼貌,“欢迎下次光临。”不粘甩了一句:“你们这菊花茶不好。”服务员惊呆了,客人说别的茶不好是有的,还没听客人说菊花茶不好,不粘补充道:“喝到后面都没菊花味了。”
他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花花绿绿的灯曾经是资本主义的标配,现在,老啃和不粘早就习惯了这些景物,应该说,不粘更习惯吧,他的社会活动量是大大超过老啃的。他俩走过两条马路,拐一个弯就到了地铁进出口,不粘的家可以不用乘地铁,就是乘地铁,和老啃也不是同一条线,不粘是要配合老啃查看扫描结果。随着扶梯慢慢的下行,他俩也习惯的拿出口罩戴上,以前出门三件事,钥匙、钱包、手机,其中钱包还可以不带,现在钱包换成了口罩。这都是新冠惹的,口罩成了出门的必带和必戴。说到这新冠,这汉语名取得不咋的,“新型冠状病毒”之后还会有新的“新型冠状病毒”,那是不是会有“新新冠”、“新新新冠”的说法呢,若干年后,这新冠都成“旧冠”了,还叫“新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