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和亲戚的通话中,我得知梅已经和老总正式登记结婚,就差挑个吉日举行婚礼了。
彻在祝贺我这下真的可以算是锦上添花了,我却在认真思考着这件事。
两个小时以后,我让彻帮我起草一份冠冕堂皇些辞职报告,因为我知道,辞职总比被解雇强。
彻不理解,问我原因,我告诉他,梅既然肯嫁给老总,她就一定会一心和老总生活,出于为老总也就是她自己家庭的利益考虑,她绝不可能再替我说话了,林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而老总,既然梅不会再替我说话,他也就毫无顾忌了,他本就是个多疑的人,他不会相信任何人。
向我下手的一定是远,他从心里绝对不接纳这个只比他大一岁的后妈,但是拗不过老总。梅为人并不非常聪明,她结婚以后一定会把我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公开出去。
而为了那亿万家产连杀父之心都有的远,怎么可能让一个他后母的亲戚留在公司,成为他的心腹之患。
彻随即摇了一卦,虽然我玄学上的功能没有了,但是对于五行理论却没有忘失,原本学过一些生辰八字方面的,后来觉得不够用,在汕头又学习皇极经书和铁板神数,不过都因为能找到的资料太少而没能深入进去。
但是对于周易六爻八卦的那些预测术却可以算是略懂,所以彻找出三枚乾隆通宝来摇出一卦让我看。
我很快看出这是个随鬼入墓之象,彻问我什么叫随鬼入墓,我说大概是说我会被抓起来,而他也会跟我一起受株连。摇卦的结果有很大的随机性,所以我和彻对此都是半信半疑。
辞职报告经过几次斟酌修改,还没有最终定好的时候,那个我一向不放在眼里的片区经理来到了我的办事处。
他口头对我传达了现任公司常务副总远和老总父子两个人对我免去粤东分公司经理,回公司总部等候另行分派的决定。
远之所以成为了公司的常务副总,就是因为在和梅正式登记前,老总已经把整个集团公司49%的股份过户给了他的儿子远。老总谁都不信任,同床共枕的人也不行。
我很高兴的接受了这个正合我意的处理结果,收拾东西,准备鸣金收兵,打道回府。
当天晚上,老总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让我不要错误的理解给我撤职这件事,他其实是另外有很重要的事让我去做,现在我们是亲戚了,他不信我又能再去信谁等等。说实话,以我今天的社会经验,我一定可以当时就识破这个缓兵之计。
第二天,我一如既往去办事处,有几个并不陌生的面孔已经等在那。
他们是当地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平时也没少和我一起吃饭闲聊,其中一个领队的站起来对我说:兄弟,你人不错,咱们处的也挺好,不过是你家那边的公安机关要追究你,我们是没办法。
说完就给我戴上了那对连在一起的手镯。
我被押在了汕头看守所,期间那几个警察确实也算够朋友,他们常去看我,还让我用他们的手机和我的下属通了电话。
我告诉彻,不想真的随鬼入墓就赶紧闪人,还有一个我最可信赖的小兄弟,让他把我一个皮包马上坐飞机飞回家,交给我的亲戚们,那里有可以证明我一切收入合法的相关材料。
一周以后,公司总部所在地公安分局经济侦查支队的正副队长,和两名干警来到汕头,他们负责押解我回家受审。
在见到我之前,他们已经去深圳的世界之窗和锦绣中华游玩过一天,又去汕尾的走私黄金交易集市每个人都买了价值2万元的金饰品,还去过我常常散心嫖娼的南澳岛自驾游了一天。
而这一切的费用当然由公司负责。乘飞机押解嫌疑人是违反相关规定的,所以他们去掉了我带的连体手镯。
五个人像是游客一样登上了汕头去南京的飞机,之所以不直飞长春,是因为他们还没玩够。我们在南京参观中山陵,合影留念,又飞去上海,观赏黄浦江,去浦东看夜景。副支队长忠是远的同学兼把兄弟,他告诉我,像我这样的现在全国一共抓了20多个,他已经处理了10几个,都没什么事,回去交点罚款再办个取保候审就可以回家了。
我当时真的信以为实,所以虽然有很多机会逃跑,但是都没有用上,我想堂堂正正做人,不想被通缉。
回到家,我被暂时押在刑警队,就在家里的亲戚们拿着20万现金来准备赎我出去的时候。老总突然打来电话,说我的事一定要追究到底,我当时接过电话问老总,我和他之间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谈,而非要升级到敌我矛盾来解决,老总默不作声,挂断了电话。
其实我心里多少也有些清楚,远一定要打击我,给我定罪,目的不在于我,而在于要说明是梅的侄子在公司侵占财物,以此来贬低梅。
其实他大可不必,因为自从嫁给老总的那天开始,梅就已经不再受到老总重视了。这也正是老总全力替儿子撑腰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呢,就是我很了解我们的老总,他绝对相信任何人都会真的侵占他的财产。
我顺理成章的被刑事拘留,接着被逮捕,羁押在看守所。
那里是个有钱改造钱,没钱改造人的地方,而我的钱足够可以让我的人不用怎么接受改造。
亲友们每个月给我所在监区的管教1000块钱说是给我卖烟抽的,而我实际上连100块钱都抽不到,他们又另外给我存1500块钱供我在里面花用,我虽然不是最有钱,但是牢狱生活绝对是过得去。
一天早晨,经侦支队的人来提我出去,理由是指认其他案犯。
那是快要过年的时候了,他们带我回刑警队,脱去我身上所有的衣裤,当然最后用来遮羞的那一点还是留下了。
因为他们把我推到了阳台上,在那个滴水成冰的气候里,两名警察轮流用桶打水浇在我身上,还有一个哥们觉得这样还不够过瘾就找来电风扇,帮我前后吹风,我很快就冻僵了。
他们把我抬进屋,倒掉在暖气管子上,我昏沉沉的似睡非睡,他们找来缝衣服用的针,从我每个手指的指甲缝扎了进去,然后又搅动一番......谁说江姐的故事只有电视上才能看到?
两个小时以后,他们放下我,其中一个警察拿出手枪顶在我头上说:我现在可以说你想逃跑,然后打死你,你信不?我说声信,突然一头撞在枪上,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的头破了个口子,流了一些血,警察们有些惊慌,他们不再折腾我了。
忠过来给我解释,老总给了他和他的弟兄20万,让他们帮忙整治我,叫我要恨就去恨老总父子好了。
另外,他还说,他得知老总已经给辖区的检察院检察长和相关人员拿了30万让他们去深圳,汕头,厦门和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等地以旅游购物的方式对我进行调查取证,我会被判刑已经是在所难免的了。
最后,忠留我在刑警队吃饭,并一再强调这些都不是他的主意,叫我刑满释放后不要找他报仇。
被送回看守所时,那负责接收狱警对送我去的人没有好气的说,如果下回再送回来个带伤的,他就不接收。
沙是公司在任时间最长的副总,做副总之前他是本市工商局商标广告科科长,在公司担任管理全国市场的副总,他明摆着的合理合法的收入就有一千多万。
远做了常务副总,这让沙觉得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所以就辞职回了大连老家。公司随即通过经侦支队向大连当地警方发出协查通报,要求逮捕沙,把他带回来。
可是沙在当地根基颇深,大连警方没有买这个账,只是回传了一份此人下落不明的回执。沙打电话给老总,说如果老总不消案,他可以多找几个杀手去问候老总全家。老总无奈,只好撤销了对沙的指控。
沙来到湖南长沙会合了当地一个与公司发生过纠纷的记者,拉拢所有曾经被公司以侵占财产为由逮捕过的老职员,成立了公开反对公司的联盟。
另外,再加上其他曾经遭受过公司打击的各个市场经理的一些单独行动,公司在全国的80多个市场开始动荡起来。
先是湖北省工商管理总局下文,明令禁止湖北省内所有的药品批发零售企业,部门,店面不得经销公司的任何产品,一经发现,每盒处罚款3000元,并处停业整顿。
公司从湖北被彻底踢了出来,紧接着湖南卫视连续以新闻形式对公司虚假宣传,夸大疗效进行相关报导。云南,四川,广东,广西各省也相继出现了反对公司的浪潮。
就在那年秋天的某一天,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栏目报导了一则大致内容是说,现在虽然国家相关法律已经明确禁止使用病例或者医生宣传药品疗效,但是仍然有些制药企业违法操作,虚假宣传等等。
之后镜头一转,就是我们公司摆在柜台上的那些产品。
虽然不知道是谁做出了这么大的手笔,但是老总那一夜都没有睡。他连夜在公司总部召开紧急会议,连夜通知所有分公司市场负责人,让他们立刻收集市场所有现金,回公司报到。
谁会傻到在这种情况下把钱交回公司,然后自己再去失业,所以所有的分公司都不告而别,自行处理了财物,纷纷散去了。
公司总部最后也是采取中层发放少部分工资留职待用,普通员工就直接遣散的处理方式。原本梦幻般盈利的药业公司毁于一旦,全省十大名优企业,名存实亡。
回顾老总,他在我初到公司时就资助我去读夜大,平时对我多方照顾,可说是颇有恩惠,但是后来实在不该过分的猜忌下属,甚至不惜为我和许多人都编制罪名,玷污清白。
当然这些私人恩怨不提也罢,但是表面善良忠厚的老总所开展的所谓大型健康救助活动却真的只是个为了推销产品的精巧布局。
公司所生产的产品,总成本绝不超过七块五毛钱,而零售价却是一百八十九元......周在给老总看过命以后,说老总前世和来世都只是个要饭的,前世的事我没能力看到,不过要说老总来世会做乞丐,我觉得他没有那个资格。
对于一个修行或者信仰佛教的人来说,如果你不能避免要做些恶业,那么你至少应该保证,你今生的善业大于恶业,否则......我想你懂的。
就在法院对我下达开庭传票和起诉书之后不久,我的辩护律师会见了我,他也是本市有名的大律师,人大代表。
这个人说话不罗嗦,言简意赅,他直接告诉我开庭后不久,我就可以回家了,这次来是要我注意两点,一是不要过于兴奋四处张扬,二是要调节情绪,不要因为心情起落太大而患病。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含冤不白生无路
心碎神伤向谁诉
天涯地角有穷时
此仇此恨无尽处
这是在我被关进看守所不久时写下的,不过到我开庭的时候,我似乎已经有些不记得当初写这些的初衷了,有的时候,事实上有许多时候,时间确实可以冲淡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