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很久了,”夜夙朝他走近几步,此时的眸中已辨别不出什么颜色,“谢兄打算让我这个病人,一直站在这吗?”
“是我思虑不周了,”
谢浅顿了顿,迎着他的目光,
“既然醒了,先去吃饭吧。”
经过这一出,几人心中都各怀着心事,所以一顿饭吃的默然无声。
对于多出来的一人,夜夙也只淡淡问了是谁,谢浅只说是路上救的。直到苏子雨将人接走,南逐依依不舍的离开,马车内还是始终保持着一片死寂。
忽然,马车一阵颠簸,车身重重一摆,谢浅坐的位置刚好四面不靠,身子随着颠簸立时朝一边倒栽去。
好巧不巧撞到了夜夙的胸口上。
忙乱中,似乎听到夜夙闷哼了一声。只一瞬,谢浅便坐了起来,忙伸手想看是否撞到了他伤口上,
“抱歉,是不是撞痛你了?”
手腕在半空就被夜夙握住了。
“无事,”他淡淡道。
谢浅见他嘴上说着无事,脸上却已微微泛起红晕,不由心中嘀咕,真是死要面子。谁知,正待执意去解他衣衫时,外面忽然一声嘶鸣,
跟着,车子猛然停了下来。
由于惯力,再次直直的向后倒去。
而且,把拽着他的夜夙也一并带倒了。
一张无比俊逸的脸庞瞬时欺近。
夜夙一手撑在车上,一手攥着谢浅的手腕,整张脸距离谢浅几乎只剩了一掌的距离。
四目相对,夜夙那双清亮的眸子瞬间爬上了条条血丝,面上红晕更深,温热的鼻息扑在谢浅脸上,谢浅只觉脸颊一阵潮热,胸腔也没来由的跳动来,竟忘了动作。
“二位没事吧,方才有个东西忽然从林中窜出来。”
静止的车内,车夫的声音,就像救命稻草一般,传入车内。
谢浅就看到眼前的那张俊脸,忽然莫名的笑了起来,口中幽幽道:“没事。”
谢浅:没事你笑什么?
心中暗骂了一句妖孽后,手上微微用力将人扶了起来。
想来已经过了四五日,伤口应已没什么问题了,谢浅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避开了更加尴尬的动作,索性找了个靠边的地方坐了下来。
夜夙则靠在了另一边,只不过眼睛还盯在谢浅身上,不知在看什么。
马车辘辘而行,车内极度安静。
谢浅被盯的实在不自在,一边暗自鄙夷自己堂堂杀神的定力,一边在脑中搜寻了一些话题出来,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谢浅索性大方问出来,但没想到,答案却太过让他出乎意料,
“自始至终,”夜夙定定看着他。
谢浅回忆他说的自始至终,不由觉得,那个开始似乎,“……夜夙,在长灵,你早就认出我了,对不对?”
夜夙没有回答,但答案却呼之欲出。
“那时,你又是如何认出的?”
谢浅问出了他已好奇了多日的问题。
“……这里,”夜夙静了片刻,手指抚向了耳后,“那日……,你神智不清后,耳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红点,与那时一样。”
谢浅知道,他说的是那日他们假扮夫妻的时候。
“所以……”谢浅惊诧道:“你当时突然对我下杀手,就是因为……”
直到这一刻,谢浅才将这一切全部串通了起来。
夜夙所说的与众不同,一定就是他背后的那朵花。
他去了长灵后,努力长大的原因,竟然与谢浅有关,他是想要有足够能力后,杀,他!
夜夙的眼帘缓缓挑了起来,
“终于记起来了。”
他声音很平淡,却挂满了岁月的痕迹,听起来不禁让人有些伤怀。
谢浅忽然在夜夙头上抚了抚,抚的夜夙瞳孔都睁大了,谢浅柔柔一笑,仿佛眼前的还是那个孩子,“还真是个傻孩子,我当时想过与你可能会出现的无数种仇怨,却唯独没想过这个。”
停顿了一会儿,谢浅的声音又悠悠缓缓的响了起来:“夜夙,谢谢你,谢你救了阿止师弟的孩子。”
还有,让他免除了世人的怀疑,可以安心去寻找救他们的办法。
谢浅没有问,为什么之前一心想要杀他,最后却又改变了心意,夜夙也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过去的事情。二人又闲了一些关于那缕欲念的事情,夜夙便有些疲累的睡了过去。
趁夜夙熟睡时,谢浅索性跳到了车顶上。
他要做的,是尽管找到其他的莲子。
因为莲子与他可以产生感应,所以谢浅将神识全部释放了出去。本以为只是试试,不想却发现,在某一处真的感知到了那股力量。
而且距离此处并不远。
谢浅便躺在车顶上想,怎样才能把它取回来,不知不觉便也睡了过去。
睡醒后再回到车里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而夜夙恰巧也已经醒了,本说,在前面镇子找个客栈住上一夜。
却忽然发现这货正脸色煞白的找谢浅要水喝,看向谢浅的眼神也有些失神。
谢浅眉毛立即紧紧的蹙在了一起。
人也蹲到了夜夙身侧,一把便将衣襟掀了开来,只见他白色的里衣已被血水浸湿,再将里衣掀开的时候,谢浅只觉心中猛然跳动了一下。
明明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此时一片血肉模糊,正涓涓的冒着血水。身上也烫的暖炉一样,感觉马车都被他烘热了。
“好端端的,怎么成这样了?”
谢浅慢慢将人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快速的将血渍清理后,重新止血包扎。
这时,耳边却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不走吗?”
谢浅忙碌中脱口道:“走去哪儿?”
说完却顿住了,他问的定是谢浅为何不趁着此时一走了之。
在跟他来颜家的这一路,谢浅确实不时的在找机会开溜,不过没找到机会罢了,不想,原来他都知道。
“此时不走,日后可走不了了。”
夜夙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飞入谢浅的耳膜。无神的眼睛看向他,似乎用尽了全力才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
明明是一句威胁的话,也是一句实话,却丝毫没有影响谢浅的动作,一顿忙活,好不容易将血止住时,额上已渗出细细的汗珠。
最后,一口未歇,把水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喝下后,又抬头与谢浅对视,
“还要。”
谢浅无奈一笑,又倒了一杯,
“原来人人称道的冰块,背地里竟还会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