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石山道蜿蜒而上,越往上走越是觉得空气冰冷。
三京知道这是太乙法阵的关系,青龙之力越是浓郁的地方就越是寒冷。他拉紧身新棉衣的衣领,却丝毫没有觉得暖和一些,一路走来呵气成霜。
越是接近那座白色的大殿,三京心里就越紧张,不由自主地想着冷心突然出现的情况。如果碰巧真的遇见她,他应该对她说些什么?他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合适的话。越来越接近的距离竟成了一种压力,仿佛是某种即将而来的审判,而他却无法自己的罪行辩解。
接近玄冰宫的时候,三京突然想到解决的方法。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半闭着眼睛,猛地发力向前冲,就这样一口气冲过玄冰宫。
当离开的距离足够远,三京停下来剧烈喘气。他偷偷回头望去,玄冰宫的门口空无一人,他顿时觉得自己有一种劫后重生的解脱。可是片刻过后,他心里又有一股淡淡的失落。其实他内心里还是希望遇上冷心,就算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好。
既害怕相见又渴望相见,三京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会如此矛盾。
“算了……”三京苦笑,继续向前走去。走过玄冰宫一段路之后,山势突然放平,三京的眼前出现一大片平地,地面长着及膝的长草。
因为季节的关系,这些草已经开始枯萎发白,一大片的白草就像白狼的皮毛一般,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如果在春夏交接的季节里,这里一定是一片碧绿色的波浪,三京有点期待这一幕的出现。
在白草的尽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在树林之后山势又突然拔高,那里应该是另一个山峰。青龙山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从天上看下来,山头一个接一个,就像是一条盘伏在大地上的巨龙。青龙门的开派祖师喜欢前山那个气势磅礴的大瀑布,因其巨龙汲水之势,认为这个山头就是龙首,于是就在这个山头上建起青龙门。
三京所站的地方已经是这个山头的高地,从这里望下去,青龙门的很多建筑已经小得如同放在手心的玩具。在这一刻三京感觉自己身处天与地的交界,视野开阔而辽远,令他心里升腾起一股舒畅的豪气,忍不住向着远方放声大啸。
隐约之间,三京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仔细辨认,发现在草地的另一边果然有人对他挥手呼叫,那是一个穿着青龙门道服的少女。
“慕雪姑娘?”三京疑惑地嘀咕了一声。起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一看发现那果然是沈慕雪。
沈慕雪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看见三京走过来,腼腆地向他笑了笑。本来三京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沈慕雪,就像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冷心一样。可当他看见沈慕雪的笑脸,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
沈慕雪的个性跟冷心很不一样,待在冷心身边三京常感到压力。一来冷心的表情总是冷冰冰的,有一种令人难以接近的感觉。二来,三京一直觉得自己愧欠冷心,心中有愧疚令他不能坦然面对冷心。
三京和冷心之间的相处总有点不太自然,至少,不像他和沈慕雪那般轻松自如。他和冷心之间也有过温情绵绵的时刻,只可惜这样的时光太短,短得有几分迷幻不真。三京知道他们之间确实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可是这些变化却只为他们带来烦恼。有时候他甚至认为,从未遇见反而更好。
三京问:“慕雪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昨天师父突然通知我,让我到禁地来找玄空长老,说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都要留在这里修炼。”
“这么巧?我也是!”三京兴奋大叫道。
沈慕雪脸上流露出一丝惊喜,接着她眨了眨眼睛,四下张望了一番,“难道,就只有我们两个被玄空长老选中?”
三京突然一愣,他也连忙四下环顾,除了枯白的长草在风里起伏如浪,还真没有发现别的东西。他拍了拍一下自己的脑袋心虚地笑了笑,“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嘛。”
沈慕雪忽地红着脸低下头,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三京后悔刚刚说的话不经大脑。
为了缓和气氛,三京咧着嘴巴笑了笑,“你来了多久?”
沈慕雪低声道:“我已经来了半个时辰。”
三京感到奇怪:“来了这么久怎么在这里干等?”
沈慕雪轻轻一叹,神色有点无奈,“我也想进去,可是你看……”沈慕雪向前一指,三京看见前方有一道淡淡的光幕,看起来像是类似七灵御壁的防御屏障。
“你有没有试着走过去?”三京问。
沈慕雪轻轻摇头,“我……不太敢。”
三京哈哈一笑,心想果然是沈慕雪的风格,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心存恐惧。
“看三爷出马!”三京自信满满地向光幕走去,沈慕雪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伸手触向光幕。
嗞的一声轻响,在一阵电光火花中传来三京的痛呼,显然他被这光幕所伤。
“看来这是禁地里设下的防御法阵,师父之前就常常跟我们说不能擅自闯进禁地,要不然会有危险。看起来,这就是师父所说的危险。”沈慕雪关切地望着三京受伤的那只手,看起来还有点后怕。
三京一边给疼痛的手吹气一边问沈慕雪:“那现在怎么办才好?”
沈慕雪也没有主意,小声说道:“要不,我们再等一下?也许时辰未到,可能过会玄空长老会亲自出来接我们。”
三京想了想,觉得也有这样的可能,还是先等等好了。于是他双手一伸懒洋洋地躺在枯草之上,“慕雪姑娘我先睡一会,若是玄空长老来了,你叫醒我。”
不消片刻三京就睡着了。沈慕雪站着等了一段时间,也觉得有点累,在三京身旁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时候已经是初冬,山顶上的风还是有点冷,只是这里并不像玄冰宫,被淡淡的阳光照着还能够感觉一丝暖意从皮肤中渗进去。
三京其实并没有睡熟,他只是借睡觉来避免跟沈慕雪有过深的交谈。说到底他们现在的关系确实有点暧昧不清,他害怕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三京不时小心地把眼睛撑开一条小小的缝隙,用眼光余光偷偷望一眼沈慕雪。大多数时间里,沈慕雪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发呆,手里拿着一根长草,不时出神地扫着自己的下巴。她长长的披肩秀发不时被风托起,飘出柔美动人的线条。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朦胧,这样的画面美得像一首恬静的诗。
某个时候三京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那常常一闪而逝的画面:阳光,青草,白衣少女的甜笑。
你到底是谁?为何总是一次一次地回想起,又一次一次地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