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明媚的阳光一如既往的照在这座小村子里,只是现在看来,那阳光是如此的刺眼可怖,因为在它之下,是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在片刻前,这些还都是一个个活蹦乱跳、笑逐颜开的活人,可如今却再也不是了。
也不知过来多久,村头处,张德的尸身却忽的动了一下。
张德一点一点缓慢的坐了起来,刚欲再站起身来,嘴里不由吐了口鲜血,一个不稳又坐倒在地。
张德惨笑一声,艰难的喘息着,此刻他的气息早已是进少出多了。
这时,那块被阡墨志擦了痰扔掉的碎布角,因风吹到了他的眼前。
这是一块灰绿色的碎布,像是衣服的一角,上面居然还写着两行小字,内容正是这村子在密林中的具体位置。
张德努力的伸出手把碎布攥在手中,殷红的血液还再从他胸口处往外冒,张德却毫不在意,兀自在地上爬着,向着自己的家匍匐而去。
如今,张德若不是心悬着孙儿的安危,恐怕早就咽气而亡了。
张德依然艰难的向前爬着,身后的一道血路赫然醒目。
这原本只有百步的距离,在张德那双血红的眼中却有十万八千里之遥。
又不知过了多久,张德终于爬进了屋里,用出那仅存的气力,沙哑的喊道:“小……小天,小……”
孙儿小天轻轻掀开铺在土炕上的被席,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小木剑,他悄悄的探出半截脑袋,一双大眼睛小心的看了看。
忽见到爷爷一副血淋淋的模样爬在地上,顿时从洞里跳了出来,惊声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了?你为什么流血了?”
说着便走到爷爷身边,想要扶起爷爷,只可惜他的力气太小,根本搀扶不动。
张德辛苦的笑了笑,道:“小天,爷爷……爷爷有话要和你说。”
小天懂事的点了点头,流着泪应道:“爷爷,您说,孙儿听着。”
“小天……好孩子……”张德喘息着,辛苦的道,“你即刻到……到襄阳去找……去找……”张德话没说完,又忍不住大咳了一阵,顿时口中鲜血直流。
“爷爷,爷爷。”孙儿小天连忙用小手轻轻抚摸着张德的背脊。
虽然这番动作对一个行将就木之人毫无作用,但在张德心里却是温暖之极。
只见他缓缓的笑了笑,伸手示意孙儿停下这无畏的动作,认真听他说话。
张德缓了几口气后,把攥在手里的碎布松开,递给小天:“小天,你到襄阳龙家堡去找前几日来咱们家的那位少爷哥哥,把……把这块布亲手交给他,还……还有爷爷下面说的事情要完完整整的告诉他……”
张德断断续续的把要告诉孙儿小天的事情全数说了出来。
张德望了望小天,呐呐问道:“小天,爷爷说的……这些话,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爷爷。”孙儿小天本就天资聪慧,外加在这等关键时刻,他更加细心记忆,等张德说完,他也已经全部记下了。
张德欣然的笑了笑,对孙儿道:“小天,你这就走吧,一路上……一路上要多加小心。”说完又是一阵大咳。
“爷爷。”小天忽的大叫了一声,随即在张德的身前跪了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用衣袖摸了摸眼中的泪珠,站了起来,面带坚决却没有走的意思。
“快、快走!”张德艰难的吼道。
小天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走,眼中尽是不舍之意,本已擦干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但却强忍着没有掉落。
“快走!”这次张德的声音更大了,仿佛用出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语气中竟有了几分怒意。
小天见状,再不敢违背爷爷的话,再次给张德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强咬着牙站起身缓缓向外退去。
走到屋门处,又忍不住的再次看了看张德,这才抹泪向外跑去。
小天紧咬着牙关,眼中含着泪水,向森林深处一路狂奔。
更是向着一个对于他来说,全新的世界跑去。
……
火热的艳阳高悬正空,热浪无穷无尽的充斥在一座雄伟壮丽的古城之上,仿佛要榨干世间的一切。
然而,即使是在这种天气下,古城的里里外外却挤满了络绎不绝的人群。
因为,这里是襄阳,是五日之后龙家堡举行宇控大会的地方。
从第二宇控期开始,湖广便被誉为宇控之都,而襄阳更是湖广中的宇控重镇。
襄阳位于湖广的西北部,有着贯通南北、承启东西的重要位置,历代均是经济军事要地。
可见龙家堡的先祖有着极高的慧眼,早在千年前的春秋战国,便选定了这块宝地。
成铭一行七人历经种种磨难,终于来到了这座名城。
看着城门上方那朱红的“襄阳”篆字,雄劲而大气,无不透着一副名城重镇的气派,成铭抬头凝视半晌,遥想着千百年来这座城池的血雨腥风,不由感慨万千。
“襄阳!我来了!”忽然,一声冰冷而带有几分仇恨的话语落到了成铭耳中。
他连忙回头望去,只见诺琴冷若冰霜的站在那里,目光冷冷的注视着城墙上的那两个大字,本来就白皙如雪的面容此刻却更加白了三分,仿佛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成铭见状,心里又是一惊,往日的诺琴虽然有些刁蛮,但却从未出现过这等寒冷的目光。
众人看到后,也不由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一旁的萧雪更是面露担忧之色,想要上前询问一番,却又不敢,只好轻咬着樱唇,心里默念着愿诺琴姐不要出事才好。
“襄阳小吃,我也来了!”正待众人凝神不解之时,刘炜也忽的大喊一声,顿时吓了众人一跳。
此刻刘炜正大大咧咧的呲牙笑着,全然不觉诺琴的异样。
“哼!”诺琴忽的轻哼一声,二话没说,便径自快步向襄阳城里走去,一时间竟把众人抛到了身后。
成铭回过神儿来,连忙追去,忍不住喊道:“喂,疯……诺琴,你上哪啊?等等大家呀!”
成铭本想说“疯婆子”,但此刻却被诺琴那冰冷的态度,给生生的吞了回去。
但诺琴却像没有听到一般,毫不减速的向前走着,片刻间便已走出了百余丈,把萧振、陈御等人远远落在了身后。
成铭紧皱着眉头快步追赶,又过片刻终于来到了她的身旁,喘息道:“诺琴,你……你赶着去投胎啊!”
诺琴脚下步伐不停,侧脸冷冷道:“我去哪里,与你何干?”
“你……”成铭侧脸望着这位美丽的女子,怔怔的说不出话,他忽的发觉身旁的这位女子是多么的陌生。
不知为何,成铭只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竟有一丝隐隐的痛楚。
正在成铭一阵恍惚之间,诺琴那冰冷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任务就是看着你安全到达襄阳,如今任务已然完成,从此以后你我便再无半分瓜葛!”
诺琴顿了顿,脚步突然缓了下来,抬头望天,像是跟成铭说,更像是自言自语的喃道:“现在本小姐要去完成我自己的事情。”
成铭闻言,心里又是一颤,望着这位冰冷的美丽容颜,呐呐的道:“你、你不随我们……我们去参加宇控大会吗?”
“宇控大会?哼!”诺琴忽的笑了笑,笑声中也尽是寒意,仿佛又有几分不屑,“我们四大世家从来就没打算参加什么宇控大会。”
“轰”的一声,诺琴的话恍如惊天霹雳一般,重重的打在了成铭的脑中。
望着诺琴逐渐模糊的背影,他只觉得内心深处的痛楚更涩更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