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波澜再起,郑、何翻案(上)
书名:闲话《大明王朝1566》 作者:北宫伯玉 本章字数:3154字 发布时间:2022-04-09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六集

 

所谓“张太岳的书信绝非是他一人之意”,谭伦这是在委婉地告诫赵贞吉,密信虽然是张居正写的,但信里面的内容却是裕王殿下的意思,严世蕃写给胡宗宪的信,吕芳写给杨金水的信,还有这张居正写给赵贞吉的信,本质上都是一回事儿,全都在挂着羊头卖狗肉。至于说“我和你共担此责,你我再不牵涉他人就是”,这大概就是高拱、张居正给谭伦的最新指示了,谭大人的任务是拉着赵巡抚一起把倒严进行到底,说穿了还是信不过赵贞吉,要让谭伦看紧了这姓赵的,防着他临阵退缩叛变革命。而且谭伦还要把话提前点透,如果将来事情闹大了,朝廷追查下来,赵贞吉和谭伦就要学周云逸那般,好汉做事好汉当,俩人出来顶缸,万不可学那郑泌昌,搞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那一套。

 

听谭大人这口风,张师弟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浙江的事早就帮师兄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不仅打着老恩师的名号给自己写信,还安排谭伦过来盯梢,抬出裕王的名号来给自己施压不说,甚至连东窗事发后的退路都设计好了,端的是滴水不漏阿。赵巡抚遇到了跟胡总督一模一样的问题,一边是内阁跟司礼监的急递、另一边是张居正的密信,道长和裕王揪住毁堤淹田的事儿隔空斗法,人家父子俩闹别扭,自己一个外人却被夹在中间,犹如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的滋味委实是不好受,难怪胡宗宪都被整抑郁了。胡总督想的是肃清倭患,让大明东南海波不惊,为此不惜以死明志、为国捐躯,这也是胡总督能为大明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谭大人想的是清除奸党毕其功于一役,决心拉着赵贞吉一起堵抢眼、炸碉堡,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赵巡抚想的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浙江的案子能躲就躲、躲不过就拖、拖不过就尽量苟一些,总之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能够死道友不死贫道最好。

 

赵贞吉心中一阵腹诽,目光如炬地盯着谭伦,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侃侃而谈,“那就让你来当这个浙江巡抚,我跟着你署名同担此责,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筹措军饷,还有今年朝廷需要的五十万匹丝绸,这两条办不到,不要说倒严,徐阁老他们在朝里只怕会先倒!裕王没有信、徐阁老没有信,单凭他张居正这两页八行书,我不会置朝局于不顾,跟内阁和司礼监对着干!不用再说了,把钦案人员立刻召集,宣读内阁和司礼监急递,重审供词。”赵贞吉语气笃定,话却说的很重,意思是让谭大人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先,等你什么时候当了巡抚,浙江的事情才轮得到你说了算,现在我是巡抚,一切自然都得听我的。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弄钱去,胡宗宪打仗要钱,年底还要上缴五十万匹丝绸,审案的事情让底下人按照内阁跟司礼监的意思去办,对付对付也就完事儿了。

 

至于说什么让赵贞吉在原供词上署名再报上去,那是门也没有阿,除非徐阁老和裕王殿下给赵巡抚写亲笔信,就跟小阁老给郑泌昌写信布置毁堤淹田一样,否则一律没戏,别想着靠一封张居正的密信,就能在赵贞吉这里招摇撞骗、故弄玄虚。赵贞吉索性也摊牌了,倒严的事儿自己肯定是不会去掺和的,更不可能跟内阁和司礼监对着干,哥几个要是听劝呢,就按照急递的意思,重审一份供词报上去再主动认个错,现在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一切还来得及;哥几个要是不听劝呢,那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咱们就各自保重、自求多福吧,毕竟你们一个个身后都站着裕王殿下,我这个浙江巡抚的话,你们也未必就能听得进去。

 

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听赵巡抚这口风,这“共天日而同辉”的勾当怕是做不成了,总不能把赵巡抚也当钦犯对待,打晕了直接在供词上按指模吧,谭伦自知辩无可辩,只得起身问道,“由谁来重审?”赵贞吉似乎心中早有盘算,胸有成竹地答道,“当下的时局我不能牵扯进去,你也不能牵扯进去,当然仍由海瑞重审。”这便是赵贞吉的高明之处,不让谭伦参与重审,表面上看是在保护谭伦,实际是却是在与谭大人深度绑定,两人同进退,谭大人毕竟还是裕王的门人,将来裕王追究起来,俩人“同担此责”,说不定裕王下手还能轻一些。


赵贞吉自己不参与重审,也不许谭伦参与重审,总之是哥俩谁也不许搞特殊化,道长要奖便俩人一起奖,裕王要罚便俩人也一起罚,这才叫和衷共济,千万不能学裕王那样,老爹这边还在拼了命的敛财,自己却主动退了十万匹丝绸,显得自己亲爹端的不是个玩意儿。主审、副审都躲了,剩下的也就那两个陪审了,反正上一份供词就是海老爷审的,这便叫原汤化原食,谁的孩子谁抱走,自己的屁股自己擦,这姓海的要是识相呢,就按照内阁、司礼监的意思去办,到时候再主动背一个失察的罪过,这漫天的乌云也就散了;姓海的要是不识相,揪着毁堤淹田的事儿硬刚到底,到时候也是他顶在前面挨板子,这南蛮又是谭伦举荐的,正好借谭大人当个肉垫,老恩师这边再搭把手运作一下,赵巡抚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

 

听到还是由海瑞重审的时候,谭大人挑了挑眉头,思忖了片刻,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便也默许了。俗话说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即使是谭伦这种鸡贼,偶尔也有上头的时候,刚才还是豪气干云、义薄云天,说什么要跟赵贞吉一起署名共担此责,等下了头进入到贤者时间,谭大人这心里面想的可就多了。趋利避害才是人之常情,像胡宗宪这种主动寻死的抑郁症患者毕竟是少数,能好好活着为什么一定要去找死呢。像谭大人这种青年才俊,身后还站着裕王殿下,哪怕就是躺平划水,这辈子最差也能混个总督、巡抚什么的,好好的封疆大吏不做,却要去学那周云逸,这又是何苦来哉。倒严的机会年年都有,可自己的命就只有一条,更何况重审的事儿不是自己不积极,是他姓赵的不让自己参与,谭大人自然不是怕事儿的人,但赵巡抚的话也不能不听,索性就这么半推半就的顺坡下驴也不错,这不是还有海瑞在嘛。

 

正所谓听人劝吃饱饭,得饶人处且饶人,恰好谭大人的道德观又比较务实,赵巡抚说俩人都不能牵扯到案子里,细一琢磨确实还有几分道理,反正自己也算努力争取过了,奈何事与愿违,对高拱、张居正那边也算能交差了。依赵巡抚的吩咐,谭伦把海瑞、王用汲还有郑泌昌、何茂才都叫到了巡抚衙门大堂,此时赵贞吉人还没到,众人坐的坐、站的站,各自保持着沉默,大堂之上鸦雀无声,气氛显得颇为压抑。赵贞吉在后堂早已穿戴整齐,一手捧着内阁跟司礼监的急递,一手抄起张居正的那几页密信,不慌不忙地走到蜡烛前,把那密信烧成了灰烬,这才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了出去。片刻之后赵巡抚款款走进大堂,敷衍地说了一句,“督促前方军需的事,让诸位久等了”,又对着谭伦问道,“锦衣卫的上差呢,为什么没有来?”谭伦扫了赵贞吉一眼,无奈地说道,“说他们并未接到上命,这两道廷寄既然是寄给浙江衙门的,他们就不必来了。”

 

朱七也是老油条了,知道浙江这个案子水深得很,锦衣卫怕也遭不住,上一回陪审的差事办砸了,这一回重审说什么也不能再掺和了,兄弟们将来还得回北京挣工资呢,犯不上把哥几个全搭进去。这朱七怎么说也是个一巴掌能拍碎轿子的习武之人,想不到竟然未战先怯,连露个脸听听急递都不敢,赵贞吉本来还指望重审的时候,让几个锦衣卫帮忙撑撑场面,眼见愿望落空,也只得悻悻地强掰一句,“我料他们也不会来,内阁和司礼监,嘉靖四十年七月一日,八百里加急急递。顷接浙江八百里急递,所呈郑犯必昌、何犯茂才所供罪状,览之不胜惊骇!郑、何二犯上攫江南织造局之国帑,下刮浙江百姓之脂膏,唯财是贪,曷知底里!为逃罪责,竟然肆意攀扯,震撼朝局,是其贪墨之罪尚可按律论定,而其移祸之心虽凌迟难诛!”读到“是其贪墨之罪尚可按律论定,而其移祸之心虽凌迟难诛!”这一句时,赵巡抚故意顿了片刻,放缓了语速,生怕郑、何二位听不明白。

 

这急递写的也算是妙笔生花了,竟然说郑、何为了逃避贪污的罪责,硬把新安江决口吹成了毁堤淹田的大阴谋,妄图凭借肆意攀扯来震撼朝局,进而帮自己脱罪,这大概就叫大胆假设,随便求证吧。最后更是赤裸裸地暗示郑、何二人翻案,除了贪墨情事,其他像什么毁堤淹田、通倭之类的事,一律不认账,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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