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奇怪的古老木屋。夜幕笼罩下的庄严外表使它给人一种平静而肃穆的感觉,环绕其周围且若隐若现的雕塑又呈现出几丝诡秘。
它看起来又窄又挤,与寻常人家的厨房差不多大小。如果不是这木屋持续不断地发出嗡嗡的低鸣,恐怕不会有人注意到它隐藏在杂乱丛林之中的身影。
看啊,有一个好奇的男孩一步一步带着试探靠近了那木屋。歪七扭八的雕塑完全称不上有艺术性,更像是孩子一时兴起玩闹的产物。他清俊的面孔充满了疑惑,直到他走进了那大开的门扇。
他的一只脚还停留在门槛外。他浑身颤抖着,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原本黑亮的瞳孔剧烈一缩。此时,他的神色与屋外扭曲的雕塑无异。
*
“你一点儿也不惊讶嘛。”那顶着张人脸的木头人笑着——姑且算是……它的脑袋是一块圆形木板,身体和沈卫乘在游戏里看到的火柴人构造一样。同样是木质。
它的木板脑袋上贴着一张人类的脸皮,看起来很是丑陋。看
来这木头很仁慈,它只扒了脸皮,而没有将脸皮主人的其他地方割裂下来,安在自己身上。即使它可能能做到这些。
沈卫乘有些恶趣味的想。
沈卫乘知道到自己被倒挂在什么东西上,因为他有一种自己全身的血都涌进了头颅的感觉。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脚腕被冰凉的链状物绑着,但并不确定是不是铁链,也许是这些木头发明的什么超自然的东西?
但奇怪的是,他的头顶的的确确是湛蓝的天空。他抬头望去,甚至看到了一只鸟从空中飞过。
是木质的。
那木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它伸出自己的木头腿,狠狠的踹了沈卫乘的脑袋一脚。
它嘴唇蠕动着,“你为什么不惊讶?”
它的脸皮和身体与沈卫乘处在同一个方向。沈卫乘甚至能看到它踹他时腿与躯干之间很小的缝隙,但它们并没有断开。
沈卫乘笑得真诚,声音有些嘶哑:“我老啦。”
木头尖利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他听见它“说”:“这有什么关联?”
它没有动嘴。
腹语?……沈卫乘看着它那躯干——的确是木板。
他有些想笑,但并没有。
沈卫乘面无表情,他说:“我见过很多事情,现在这种景况并不能让我吃惊。我内心很平静,像宽阔的大马路一样平。”
天知道他刚看见这鬼玩意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走多震惊,心脏都快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
“啊!”那木头又像是被取悦一般,它那贴在木板头上的脸皮皱了皱,用一种小孩特有的天真稚嫩的声音说:“你真勇敢!”
沈卫乘伸出舌头舔了舔从额头伤口处顺着脸的轮廓流淌下来的血水,腥涩的味道充斥口腔。
他想,他真的很勇敢。
*
男孩疯狂的奔跑。眼前仍旧浮现着刚才看到的一切。无论是用一张张人皮铺成的地面,还是摆在木屋正中间的本该在人体内的五脏六腑,抑或满墙已经发黑的血痕,都让他的心灵遭受了猛烈的冲击。
他只能漫无目的地奔跑。他的直觉和事实都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地方。相反,会要他的命。
不知多久,男孩跑到一个满是树丛的地方。
这些植物挡了他的路。他用尽全力去踢打着挡路的树,想要往前走。可怜的孩子啊,当他转头望去,却发现周围全是高耸的树。它们围绕着他,形成一个圈子,并越来越小,直到与男孩身躯紧密贴和,并没有停下。男孩已经无法挣扎。他感觉自己的内脏被挤压到快要从嘴里出来,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来临。
他轻轻的闭上眼睛,心中想着自己过去与亲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想自己坚定向前的理想。
一切都要结束了。从他来到这个令人恐惧的奇怪地方,他一直希望结束。
一切都结束了,他的希望到此为止。
*
裴泽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的男人,心中有些疑惑。她来这大概四十八小时了,除了就地躺下休息,一直在走。漫长的时间过去,裴泽并没有看到任何生物。连一只蚂蚁都没有。在这潮湿阴暗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此刻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仰躺在一块垫子上,旁边甚至有一个睡袋和一些包裹。
男人对她的出现表现的十分激动且亲热。这并不是裴泽预料之中的世界里出现的主导者该呈现的状态,而更像是……
“你是来接我的吗?”对方看到裴泽之后刚才的疲惫神态一扫而空,眼眸清亮地看着她,兴奋地说:“你一定是来接我回家的!是不是!”
……更像是最先来到这里并存活下来的人类。
裴泽低下头,她有些疲乏了。但她仍旧坚挺着脊背,沉声回应男人说:“不是,我不是来接你回家的。我刚来这里,我并不知道怎么办。”
这男人也并没有表现出很难以接受的样子,他如同刚刚猛然激动那样瞬间面无表情,并友好地拍拍裴泽的肩,来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直接叫我Jason就好。……也不知道自己几岁了,大概二三十岁吧。”
裴泽看着Jason的亚洲面孔,紧紧回握住对方伸出的手,严肃地回答他:“我叫裴泽,没有英文名。我二十岁。”
也许往后,也许现在。裴泽想,他们就要成一起生活一起死亡的“生死之交”了。她应该严肃一些,毕竟这可能是她最后见到的人。
裴泽看到了Jason身后迅速蹦跳过来的木头。
“啊哈!”它发出了声音,“你们相处的很愉快嘛!都不需要我介绍!”
两人都没有丝毫动作,面无表情地待在原地,看起来对这个不明物种的出现表现得很镇定。但内心怎么想的,只有自己知道。
那木头绕过Jason,跳在裴泽面前。“你一点儿也不惊讶嘛。”
这玩意发出的儿字有些太刻意了吧。Jason这么想着,他不由自主地将眼神放在在场的另外一个人身上,想看看对方的反应。他看到裴泽瞪直眼睛咧开了嘴巴,做出一副大笑的表情。那僵硬的神态比旁边木头的木板头上贴着的脸皮做的表情还要假。
她是害怕了吗?
裴泽现在很恶心,她空空如也的胃部此时非常不舒服。她想起了家中后院Q7给她做的木头桩子。
她拔出腰间的刀,猛地向木头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