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川忆起往事:“曾几何时,想我还是飞叶门弟子,飞叶门最后一任掌门便是我的师父。师父一生收徒有三,师兄龚潮,我,还有师妹。”说到师妹,马川温柔看向妻子。
马妇人低头,对众人道:“川哥的师妹就是我,不过师父当年,并非真心收我为徒。”
季承思索道:“飞叶门?是不是早年在江湖中,以御兽术名噪一时的门派。”
马川应道:“正是,没想到季仙师年纪轻轻,竟还知道飞叶门。”
“曾听师兄们聊起过,说飞叶门的御兽术可谓一绝。只是那年我刚入宗门,而贵派好像……”
“没错,飞叶门早被灭门,恐怕季仙师拜入知阙宗那年,它已不复存在了。而这一切的起因,皆为一尊宝鼎。”
柳昇心中咯噔一下,暗道:“难道是浮岳神鼎。”
马川牵起妻子的手,继续说:“如司杏所言,师父当年收她为徒,确实另有目的。因为在那之前,他老人家刚好得获浮岳神鼎。”
“果然!”柳昇心中惊道。
出乎季承意料之外, 他问:“可是江湖五大秘宝之一的浮岳神鼎?”
马川点头:“是的。”
季承神思敏捷:“难怪!原来刀疤脸的目的志在浮岳神鼎,也就是说,神鼎的线索藏在巨蟒身上。”
“不是线索藏在巨蟒身上,而是神鼎就在巨蟒腹中。”
“什么?!”季承大吃一惊。转而看向柳昇,问道:“师弟,巨蟒最后死在你和那女子手中,你可曾见过一尊宝鼎?”
“当时我身处晕厥,等我醒来时,蟒尸已被割解。师兄,浮岳神鼎为何让人趋之若鹜,五大秘宝又是什么?”柳昇满腹疑团。
季承解释道:“五大秘宝分别是南雀剑、墨露珠、镇狱甲、万象木面,以及此次失之交臂的浮岳神鼎。因相传得齐五件宝物,便能掌控世间天地,所以任何一件秘宝的出现,都会使人疯狂攘夺,江湖中也不乏为此引发腥风血雨。姑且不说凑齐五件宝物,这每件秘宝都有各自奇异,哪怕得其一件,也可助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比如人尽皆知的荦隅庵,荦隅庵为何能成为收押天下恶徒的重地,同时又得到江湖中人的肯定,就是因为荦隅庵拥有墨牢,而墨牢便是墨露珠所化。再说回浮岳神鼎,传言无不可炼之药,如此意味着什么,你可晓得?世间流传着许许多多灵丹妙药的秘方,大都无人炼成,可若得到浮岳神鼎,修道之路岂不成为坦途。”
“正像季仙师所言,飞叶门本就以御兽术为根基,自然传承着许多育兽灵药的秘方。师父自得浮岳神鼎后性情大变,为了不让宗门落寞,且迅速崛起,不惜剑走偏锋,路寻捷径。各位遭遇的赤鳞巨蟒,原是我飞叶门镇宗神兽,盘山火蟒的后代,恰逢那时火蟒寿命将至,青黄不接,师父便动起了以禁忌之法,饲养火蟒后代的心思。而这饲养法门之所以被列为禁忌,乃因它需刚刚满月的婴儿作为药引。起初,我并不知晓师兄让我喂给赤蟒的一颗颗肉丸,是如此得来。直到师父外出,带回司杏,决定收她为徒,事情的真相才在我眼前慢慢揭开。”
马妇人流泪:“川哥……”
马川抬手制止,道:“当年整件事,我亦有包庇之过,如果我能及时醒悟,早点良心发现,便可让后来的很多人家免遭迫害。这么多年过去了,此事一直如鲠在喉。今日得老天爷恩赐,不仅让我重获新生,甚至还医好淳天,我愿坦诚一切,用余生偿还所犯罪过。”
他对季承等人赓续道:“司杏来到飞叶门后,我俩暗生情愫。期间,龚师兄已有背反之心,他将师父密得宝鼎,派他寻满月婴孩炼药等事,统统告诉了我,甚至多次拉拢我,望我与他一起叛师。尽管那时,我已对师父心生厌恶,但仍不敢表现异常,就怕被师父看出端倪,察觉我有异心。想着事情终归不是我做的,便自欺欺人的把日子过了下去。直到有一天,师兄又告我,师父收取司杏为徒的真实原由,是因赤蟒乃以禁术饲养,寻常契印根本无法制衡,所以为达目的,师父会在冬至之日,借助师妹纯阴之体,让她受胎,待到满月,再用自身血脉炼药,投喂赤蟒,方可将其驾驭。只是师父并不知晓,那时师妹已经怀有我的骨肉,故此,我决定与龚师兄联手。起初,我只想脱离师父的掌控,盼着能带师妹全身而退,平安离开宗门,但师兄为了将我牢牢捆绑,向师父透露了司杏已是孕身的事实,也就是那晚,师父打断了师妹的腿,还打掉了腹中胎儿,师兄他则借机弑师谋反,妄图夺鼎,我一怒之下便欲毁鼎杀蛇。最终,趁他们两虎相争,我成功偷走了浮岳神鼎,并把它打进了赤蟒口中,令赤蟒根基尽毁,而我自己也道途尽断,再无修道可能。在那之后,我们历经颠沛流离,宗门追杀,直至江湖中传出飞叶门惨遭灭顶之灾的消息,我夫妇二人才在永落镇上安顿下来。多年后,好不容易有了淳天,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我内心的罪孽也一天天加重。某日,两个黑衣人突然找上了我,说龚潮一家已被灭门,要我协助其吸引赤蟒,帮他们拿到浮岳神鼎,我不知他们是从何得知这一隐秘,但回想那段罪恶的过去,我便没有答应他们,这才导致淳天遭到毒手。”
讲到此处,马川痛哭流涕:“我是真的悔不当初。那时便想,若是前尘往事的因果报应,也该报在我身上,为何要让我儿无辜承受。”
陈芩苓心直口快:“因你无所作为,而受迫害的百姓人家,才是真的无辜!你又有何颜面谈因果,话报应。”
“你说的没错,所以待他们再次找上我,并告诉我,我儿还有救时,我便打算舍去性命,只要能换淳天安然无恙,无论受何种折磨我都心甘情愿,于是,在散布掩人耳目的消息后,我就随他们去往赤蟒所在之地。当引出赤蟒,看到它蛇瞳中对我的憎恨,我就明白它已成精,没想到当初毁了它的火属根基,如今依旧能够修炼到如此地步。之后,眼见它掉进埋伏,我便不省人事了。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以及全部经过。”
季承摇了摇头,道:“当初刀疤脸说你并非无辜,我本有所存疑,没想到竟是真的。”
马川涕泪纵横,万分懊悔道:“我定用尽余生偿还罪孽。”
“爹?!你为什么哭了?”
众人沉浸在马川的忆旧中,皆未发觉马淳天醒来。
马氏夫妇激动地合抱男童,喜极而泣:“天儿,你终于清醒了,再说两句话让爹娘听听。”
看着周围这么多陌生的面孔,马淳天虽然胆怯,但仍彰显硬气:“是不是你们欺负我爹娘!”
马妇人斥道:“莫要胡言,站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我们家的恩人!”
陈乙笑骂:“臭小子,睡一觉就不认识我了?!”
马淳天看着父亲骤然跪倒,向众人坦言誓道:“我马川前半辈子罪孽深重,承蒙各位大恩大德,救我一家人于水深火热之中,更赐我悔过自新的机会,往后岁月里,我必践行誓言,多行善事,不求抵我从前之过,但求不枉费今日之恩。”
季承递给他一枚铜牌,道:“这是知阙宗戒令,平时没有任何约束,只在百姓遭遇危难,需有人挺身而出时,方可能用到,好自为之吧。”
离开马家寒院,陈芩苓有些不忿:“要我说,这马川根本不值得相救,枉我们费尽千辛万苦,还弄丢了宋师弟,结果竟救回这样一人。”
陈乙叹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至少马家男童份属无辜。而马川既已决心悔过,准备偿还罪孽,那就要看老天爷给不给他赎罪的机会。”
见他挽起王嫣然手,对季承等人道:“此处事了,你们也该上路了,我们便不留人了。”
三人拿不准主意,齐齐看着师兄。
季承回绝陈乙:“事关浮岳神鼎,还需向宗门书信一封。而且我必须亲自登门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