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伯骏的风寒来得快去得也快,出一身汗吃一副药,又龙精虎猛。五人仔细商议昨日之事,韩苏杨三人一致决定,去扬威武馆,给铁回赔礼道歉。
登门递上拜帖,出来却是扬威武馆的一众弟子,手持兵刃,为首一人是昨日代铁回招待众人的二弟子之一,他转达了铁回的意思,“昨日家师有言在先,他老人家劫人留客本是一番好意,几位少侠涉世未深,被小人蒙蔽了双眼,不辨是非,竟联合吕大锁,戏耍他老人家。”
那弟子娓娓道来,字字铿锵,“家师无端受辱,心中愤然,若要扬威武馆放人,就将那吕大锁带到过来,磕头认错。如若不然,即便柴掌门手持宝剑,强行闯馆抢人,我扬威武馆在隆城五六年,绝非受辱不抗之辈,上百弟子必众志成城,誓死不退让一步。”
竟被吕大锁那老小子祸害了,韩苏二人心中恼恨,柴伯骏却摩拳擦掌,要上前一较高下,杨霏盈急忙拦住,劝道:“伯骏哥,此事是我们理亏,不能动手。”
扬威弟子关门谢客,韩柏松心有不甘,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是吕大锁惹的祸,我们去将他拎过来,赔礼道歉。”成狮道:“他若不肯来,打他一顿。”
五人随即赶往尚学武馆,武馆里却空空如也,众人疑惑,柴伯骏上窜下跳,里里外外找了一遍,翻不出半个影子,成狮奇道:“吕大锁那窝囊货畏罪潜逃了?”苏好道:“衣物细软都在,不像逃走。”
五人沿街打听,邻里无人知晓,韩柏松等人好生失望,却撞见公冶昭五人回来了。柴伯骏大瀛爪一探,扣住程旷脖子,提了起来,问:“矮老头去哪了?”
谢昀急道:“我师父心情不佳,外出散心了,他老人家行踪,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也不知晓。”成狮一巴掌拍他脑袋上,问:“他平日里爱去什么地方?”
话一出口,韩苏杨三人当即鄙夷,昨日给了几个地方,四人一一找过,都扑了一空。公冶昭道:“我师父肯定在隆城,许是易容成他人,过几日不一样的生活,以忘却那半招的遗憾!”杨霏盈问:“他易容成什么人?”
五人齐齐摇头,却一脸骄傲,周晖道:“我师父易容术出神入化,隆城之内,易容成什么人,全凭他心意,我们师兄弟五人道行尚浅,可辨认不出。”
苏好跺脚暗骂:“这吕大锁真是个大祸害,闯下祸端又溜之大吉,躲起来不见人,隆城之大,寻人已是不易,偏偏他又精通易容。”
五人退到一旁,商量策略,成狮驻守在尚学武馆,守株待兔,柴伯骏杨霏盈往城东城南处寻找,韩柏松苏好往城西城北寻找,若发现吕大锁,便发信号。
往后三日,成狮寸步不离尚学武馆,柴伯骏四人翻遍隆城角落,都没找到吕大锁,五人聚在尚学武馆门口,又累又恼。
周晖悠悠哉哉,道:“我师父易容术真假难辨,他若不现身,西天如来也拿他没办法。”五人急得团团转,公冶昭五人也好奇师父在哪,谢昀随口说道:“师父莫不是易容成扬威武馆的弟子了?他们哪儿都找了,单单扬威武馆进不去。”
话音一落,师兄弟五人得意扬扬又幸灾乐祸,韩苏成三人恨得牙痒痒的,杨霏盈却望着屋顶出神,柴伯骏问道:“阿灵,你看什么?”
杨霏盈喃喃道:“他是不是又变成墙壁、大树,还是那屋顶的瓦片了?”韩苏二人恍然大悟,成狮箭步冲进尚学武馆,砸了两个大缸。
韩柏松怒问:“吕大锁在不在尚学武馆?”公冶昭五人齐齐摇头,都说不知道。成狮对着梧桐树,重重打了几拳头,怒道:“吕大锁再不现身,老子掘了这破烂武馆。”
“臭老头。”柴伯骏怒骂一句,探出大瀛爪,使扫字诀“桃花蘸水”一招,抓了公冶昭五人,扔出院外,转身烧了一把火,点燃了尚学武馆。
公冶昭五人大惊失措,嚷嚷着上前阻止,成狮一脚踹倒两人,横在门口,助师放火。
周晖几人破口大骂:“柴伯骏,你唐唐掌门,竟干强盗勾当,放火烧民宅?”“我师父不在武馆,你快停下……”
火苗四下攒动,火势也来越大,浓烟滚滚,公冶昭周晖韦晦受伤未愈,程旷谢昀拎了木桶,打水奔来,却被成狮拦在门外,眼睁睁看着火苗吞噬武馆,急得团团转。
一个渔民忽然狂奔而来,一股脑撞开了成狮,拎起水桶飞进去,又指挥着公冶昭几人救火。
火势变大,浓烟升起,惊动了左邻右舍,众人担心殃及自家,熙熙攘攘,提水来救火。韩柏松几人也不阻止,冷眼旁观,看着众人忙活大半个时辰,终于扑灭火势,尚学武馆已被烧了一半,灰墙黑瓦,残烟缕缕。
公冶昭五人谢过左邻右舍,送走众人,五人蓬头垢面,瘫倒地上,却终于放下吊着的心。
那渔翁身披破蓑衣,头戴的漏了两个洞的斗笠,脚穿破草鞋,露出的脚趾,被烫得通红,他方才随手放下的两条大鲈鱼,被烤得半熟。
救火之后,那渔翁灰头土脸,指着柴伯骏骂骂叨叨大半晌,柴伯骏全然不理,韩柏松几人揣着疑惑看了许久。
谢昀一脸委屈,道:“师父,他们欺人太甚。”原来眼前这渔民竟是吕大锁,他竟易容成渔民,大冬天跑去捕鱼,冻成这般模样,落魄不堪。
吕大锁伸出大手,道:“赔钱。”韩柏松毫不在意,掏出一张银票,扔到他眼前。吕大锁叠好银票,收入怀中,喜道:“有了银子,我们重新修葺武馆,一定比那扬威武馆威风。”
韦晦抓起那半熟的鱼,吃了一口,赞道:“师父,这鲈鱼真好吃。”吕大锁长叹一口气,道:“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这两日江上寒风极大,浪里颠簸,打这几天鱼差点赔了性命,前两天提到集市去卖,勉强养活自个儿……”
柴伯骏探出左手,捏着吕大锁脖子,拎了起来,右手挥出千佛掌,出排字诀“易安泼茶”,扇了他几个耳刮子,啪啪作响。公冶昭五人大怒,上前营救,又被成狮拦下。
柴伯骏盯着渔民的脸皮,一半好奇一半疑惑,他左右手各抓一边,用力拉扯。杨霏盈苏好惊愕,公冶昭又慌又急,那渔民嗷嗷惨叫,连连求饶,“别拽了,我自己来。”他喊了几声,柴伯骏才放手,他手上不知抹了什么东西,往脸上一涂,竟掉下一快快皮肉。
杨霏盈苏好直泛恶心,再扭头时便看到吕大锁那张干瘦的脸,顿时惊讶不已,又见他脱去身上衣裳,露出矮小的身形,恢复了吕大锁本来的面貌。
韩柏松心里憋着一团火,成狮追着吕大锁打,骂道:“他奶奶的,你躲得严实,老子白白守了三天三夜。”柴伯骏长臂一伸,拎起吕大锁,抬脚就走。
吕大锁手脚并用,不断挣扎,问道:“去哪儿去哪儿?”韩柏松冷笑一声,道:“去扬威武馆,给铁回馆主磕头认错。”
吕大锁脸色顿时铁青,公冶昭师兄弟五人急忙上前营救,又被成狮拦住,只能干着急。柴伯骏走得极快,吕大锁一路上骂骂咧咧!
“铁回那厮抢走我的人,他不讲道义。你们日前承诺,到扬威武馆把人抢回来,你们敌不过铁回的狡诈阴险,竟抓我去讨好他,好不要脸啊。”
“砰”柴伯骏一拳头打在他脑袋上,喝令:“吵死了,闭嘴。”吕大锁嗷呜一声,脑袋瓜子疼得厉害,又听杨霏盈道:“若非你从中捣乱,惹怒铁回馆主,他早已放人了。”
吕大锁被柴伯骏拎在手中,四肢垂下,像极了泄气的乌龟,口中仍骂道:“你们竟与铁回那厮狼狈为奸,欺压良善。”
苏好直想扇他一巴掌,道:“你不但易容了得,颠倒黑白的功夫也极是厉害啊,你本是荼灵教的爪牙,铁馆主却是慷慨正义之辈。”
“铁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知人知面不知心,铁回人面兽心。”追在身旁的程旷、谢昀齐齐出声。
吕大锁嚷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老子到了扬威武馆,见了铁回,脑袋也绝不会低下,哼。”“砰”柴伯骏的拳头又落到了他脑袋上,淡淡然说道:“这可由不得你。”
很快来到扬威武馆,铁回并不出迎,守门的弟子见了吕大锁被柴伯骏拎在半空,像四脚直伸的乌龟,又像被老鹰擒住的幼鸡,简直滑稽可笑,弟子们又惊又喜,急忙迎进门。
日前铁回放下狠话,除非带吕大锁上门谢罪,否则绝不相见,是以众弟子见到吕大锁,便引了柴伯骏等人,去往铁回居所。
到了院里,扬威弟子止步,道:“家师被这泼皮无赖伤了额头,仪容失礼,这几日鲜少出门。诸位携吕大锁而来,放他往内房去,师父单独见他。”
那弟子又补了一句:“这是家师吩咐的。”他扣门请示,打开房门,柴伯骏一挥手,将吕大锁扔了进去。
吕大锁“嗷呜”一声叫唤,房门便关上了,听他在屋中破口大骂,“铁回你这伪君子,使借刀杀人的手段,老子士可杀不可辱,誓死不低头。”
“砰”屋里传来杯子碎去的声音,杨霏盈与苏好并立,她猜测:“吕大锁又砸杯子了?”“砰”屋里又传来拍桌子的声音,只听铁回道:“吕大锁,你这卑鄙小人,今日若不磕头赔礼,休想离开扬威武馆。”
屋里陆续传来桌椅倒地的乒乒乓乓声响,继而是吕大锁的笑声,“铁回,你左额头有伤,不大好看,你乖乖的,我再弄伤右边额头,额头两只角变龙王啊,哈哈哈。”
大笑之后,身后忽然传来“咕咚”声,接连五下,原来是公冶昭师兄弟五人费尽力气,翻墙而来,却因轻功不佳,一个个摔落下来,扬威几个弟子满脸鄙夷,不做搭理,成狮哈哈大笑。
屋中的情况,苏好甚是担心,道:“吕大锁圆滑无赖,怕又要惹恼铁馆主。”谢昀道:“我师父松柏一般的人物,宁折不弯,颇有寒梅傲骨,怎会向铁回弯腰屈膝?”
柴伯骏鹰眼一转,云淡风轻地说道:“那臭老头不听话,本大爷就宰了他。”一句话吓得五人汗毛倒竖,手心捏了一把汗。
“又打起来了。”杨霏盈喊道,隔着窗户,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上窜下跳,身手灵敏,一个高大的身影追在身后。吕大锁得意扬扬的声音传了出来:“哈哈哈,铁回,任你三头六臂也抓不住我……”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窗户,只见铁回的身影突然停下,取出一根长棍,朝吕大锁招呼而去。吕大锁急忙钻到桌子底下,棍子随之而来,打碎了桌子,吕大锁又溜到椅子之后,那棍子又砸了椅子,吕大锁窜上房梁,棍子随后追过去,呼啸有声,桌椅杂物破碎的声音,吕大锁咿咿呀呀的惊叫声,屋里乱成一团。
扬威弟子正襟危立,公冶昭五人捏了两手的汗,抬脚要冲进去,又被扬威弟子拦下,只能伸长脖子探望。
“啊!”屋内忽然传来吕大锁一声惨叫,公冶昭五人又是一惊,喊道:“铁回,你若敢伤我师父,我们五人一定烧了你的扬威武馆。”屋里传来铁回铿锵有力的声音,“吕大锁,你服是不服?”
吕大锁咿呀呀叫了几声,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砰”的一声,窗户突然打开,一个小影窜跃出来,飞上屋顶,留下一串长笑,“铁回,你若有本事便抓住我啊!”
“不好。”杨霏盈大惊,韩柏松苏好咬牙切齿,吕大锁又要逃,一股疾风掠过,柴伯骏的黑影闪到屋顶之上,韩柏松一腔慌张当即化成淡然。
“后会有期。”吕大锁哈哈哈大笑,随风而去,正沾沾自喜,一个黑影疾风般压了过来,他头顶就落下一记重拳,脑袋“嗡”一下顿时晕头转向,跟着背上衣裳一紧,又被人提了起来,迎风落回地面。
公冶昭五人满目愕然,成狮哈哈大笑,只见柴伯骏拎着吕大锁从窗户跳回屋里,甩到地上,命令道:“赔礼道歉。”
吕大锁在碎桌椅中滚了两圈,翻身站起,仰着脖子,怒目而瞪。柴伯骏扫视一圈,竟不见铁回身影,他心觉奇怪,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放声大喊:“阿灵,大头人,阿好,快进来。”
韩柏松几人听到叫唤,不知何事,韩柏松带头从窗户跳了进去,杨霏盈苏好成狮随后。公冶昭五人忧心师父,也想跟着跳窗,又被扬威弟子拦下,程旷不服气,道:“他们能进,为何我们不能进。”
“砰”成狮最后进去,反手关了窗户。屋内一片狼藉,吕大锁站在碎物中间,杨霏盈问:“伯骏哥,什么事?”苏好眼尖,问道:“怎不见铁馆主?”柴伯骏茫然不解,道:“我不知道。”
吕大锁道:“他从密道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