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义八年三月初开始,李颖冰正式开启了事实上自己独自一人的训政时代,晋国朝堂历史上第一次由女人来真正主管朝政。马致遥有病在身,根本不出席,每次朝会都是李颖冰坐在晋公的位置上来主持,或者是大臣前往永寿宫来请示李颖冰。
李颖冰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由一个破落家庭的女子成为了一名青楼女子,最后到年过花甲的年龄成为了主宰一方的女主人,仔细想想,人生如梦,真的仿佛是在做梦一样啊。而这一切,又都得感谢马致遥,也还有感谢张舒扬。所以虽然张舒扬杀了赵怡燕全家,但是李颖冰还十分尊重张舒扬。
昭义八年五月,李颖冰下令免去赵会明兄弟执政时候的重灾区东兴县和通远州三年的赋税,同时严令地方官管束地主不得向百姓征收多余租赋。
此令一下,立即得到了上至官吏大族和普通百姓的欢迎。
为了避免大族借此再向百姓加租,李颖冰下令给宫苑府和户部,重点是给宁阳府和通远州的几家大地主尤其是李家、柳家、范家等家打招呼,警告其不可借此加租。
七月,李颖冰又下令给闽东各地,让他们以优厚的条件招抚居民,并免除两地公族府田地一年半的赋税。
这使得在昭义七年本来已经流失的部分人口也在逐渐的回流。
八月,李颖冰又下令给被马守山、赵会明党吐迫害的原左相谢弘纬下令追封为太傅、司空、开府仪同三司,谥文忠,同时下令恩荫其两个孙子。
同时,李颖冰下令给找昭义六年、七年间因得罪赵会明党羽的各地被关押的官吏重新审验,无过失者一律释放。如有年老的则由官府发给俸禄供其还乡居住。
十月,武朝因对西南用兵,急需粮米。
在中书省的建议下,李颖冰下令拨五万石粮食给双海行省,并以马致遥的名义上奏武朝万庆皇帝,表示谦恭和略作孝敬。
十一月,万庆皇帝专门下旨给马致遥,对其公忠体国之心表示了嘉许,并赐其珍玩玉器,绸布一千匹。
十月,李颖冰为感谢张崔杜田李柳范等家在昭义七年底的支持,特许将今年他们家族进出口货物所缴纳的赋税减免一成,作为给他们的回报。
十一月底,李颖冰下令特赦随同赵会明兄弟叛乱的各地的其余一般党徒。流放的人口也下令准许他们到南洋东昌府一带居住,但是仍然不能返回海山洲和原籍故地。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李颖冰通过减免赋税、追封谢弘纬、释放关押人员、孝敬武朝粮米、松解流放人口等措施,迅速的稳定了局势。得到了朝野的一致赞许,也得到了勋贵大族的高度认同。
也就在这个时候,杜义祺、张舒扬似乎才感觉到李颖冰真正的能力。
既然李颖冰有这个能力,那昭义七年的时候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她完全有能力阻止马守山,但是却没有阻止,反而任由其扩大。这看来只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李颖冰还对儿子寄予希望,希望他改过。第二个就是故意让其疯狂,然后再剥夺其权力,这样更为名正言顺。其实他们的猜测都有道理,事实上李颖冰两者都有。
昭义八年,自从马守山被圈禁宫中后,待遇如常,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包括他想要女人,也都给他。杜思雨和儿子女儿能随时看望,也能自由出入,但是马守山却不能自由出入。
可以说李颖冰对儿子已经放弃了,儿子也是他掌权的障碍。他已经把希望寄托在了孙子马敬功身上,即便再忙碌,也都要亲自教导他,并以明师来教他读书学武,而给他找的伴读也都要经过他精挑细选。
李颖冰让这些师傅重点给他灌输讲述高祖马文慧、太宗马宪永、世祖马康远、孝宗马仲云和宪宗马运扬的事迹,目的就是让他以祖宗为榜样将来中兴晋国,但同时也意味着让孙子不能学自己的父亲和祖父。
昭义九年三月,户部为了追求利润,请求加大增铸铜币。
李颖冰没有立即做决断,派人去民间调查,尤其是派女儿马蓉菱和女婿庾光亮(昭武十年出生,庾光悦之弟)亲赴民间和各地走访。
马蓉玲和庾光亮从三月中旬出发到九月中旬返回,历经了半年的时间。
九月二十日,李颖冰召集中书省和户部及银钱局、官银所的管事在永昌宫就此事专门进行商议。
杜元祐:“增铸铜币,尤其是以一当十的铜币,比单造一文一文的铜钱有巨额的利润。如果单造铜钱,耗费大不说,而且经常是有亏本的。而采用西洋器械制造的铜币尤其是十文铜币,甚至是一文铜币,则有巨大的利润。因此,臣建议制造铜币,而且可增铸以一当二十的大铜币。”
柳世礼:“臣等估算过,铸造银币也是有利润的。银币的利润在一成到一成五,最多不过二成。而铜币的利润少则有两成,多则可有三成,甚至有时候可以达到五成。银铜币多采用半人工半器械的制造,省时省力,而且铸造数额不少,因此臣也建议增造。”
李颖冰只是听,也没有说,让女儿和女婿根据他们的情况再说。
马蓉菱:“银币铜币的制造看来的确是有利的,几位大人所言及统计是不会有错的,如果从增加赋税的角度来说是未尝不可的。但是女儿认为这似乎是在饮鸩止渴,不可。”
庾光亮:“先王圣明烛照,主张开造银币铜币,是为了方便,也是为了畅快流通,本意是为民。然而臣等下去后发现,尤其是在乡村发现铜钱和一文铜币的作用和十文钱之下的作用是极为广泛的,银币和大额铜币根本不管用。铜币实际上在有些地方成为一种面值高于其实际价值的不足值的钱币,而制钱恰恰相反。”
马蓉菱:“在民间尤其是城镇,因为物价较高和贸易额较大,铜钱因为其普遍是一文,自然购买的东西就有限,所以就会钱荒,银币的用处很大,有时候甚至都不够。然而在更多的乡村尤其是东部还有南洋很多地方,真正能够用到银币的是较少的,更多的则还是铜钱,是一文一文的铜钱。铜币的输入非常有限。由于城乡贸易的商品主要产自农村,物价以钱文标识,采办出口土货、分销进口外来货,在内地均以铜钱为准,因此大量铜钱反而是通过城乡贸易流入农村,农村地区的钱荒程度要明显低于城市。”
庾光亮:“另外财力薄弱的州县官府他们也无力维护铜币的价值,更担心铜币贬值影响其税赋收入,故铜币不断受到州县官府的打压,往往于民间完纳钱粮以及各卡征收他税,反多抑勒,挑剔不用,以致铜币在农村地区随市价浮动,无法保证当十币值,各乡镇地方皆按制钱八扣、七扣行使,于铜币受莫大之影响。同时,地方州县违逆朝廷政令折收或拒收铜元的行径,频繁引发农民抗议甚至暴动。”
马蓉菱:“民间乡村的贸易,常常是三文五文交易往来。自铜币通行,遂以十文起码,小民食用不侈自费,且秋收以后,农民向系以粮易钱,储以御冬。近来因不存铜元,相率积储粮石,以致粮价陡涨,百物居奇啊。可以说现在的钱币情况是银币占领城镇,铜钱占领乡村。”
很明显,庾光亮和马蓉菱下去的实地走访还是有些成效的,而对于他们所说的这些,高高在上的户部官员是没有多少体验的。
李颖冰:“那你们的意思呢。”
庾光亮:“臣不主张增造铜币,主张停止增造,可以将铸造的铜币逐步收回,另外将铸造铜币的器械和人工转向制造银币。另外增加铜钱的制造。”
柳世礼:“可是增造铜钱已经有些是赔本的。”
庾光亮:“造铜钱可能是赔本,但是如果继续加大增造,万一引发了民变可怎么办啊。”
庾惠彦:“慎言,不得乱说。”
庾惠彦在提醒儿子不能乱说话。
李颖冰:“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真要弄出民变,再多的钱也打不住啊,反而会更加赔钱。”
杜元祐:“那可否停造以一当十的铜币,让一文铜币与一文铜钱钱与之并行啊。”
马蓉菱:“杜大人之言,我们也想过,在民间也问过。但是感觉还是很难啊。铜钱因为中间有孔,方便麻绳串起来,而且民间几千年来已经习惯了。铜币虽然做工确实比铜钱精良一些,但是无奈民间对其认可力度不及传统的铜钱,绝非短期内可以解决啊。”
李颖冰:“我们都生活在富贵之家,没有真正体验经历民情,看来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不能再增造铜币,尤其是大额铜币,也不能造大钱,还是得小平钱为主啊。终究是普通百姓多,不能违了普通民众的心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
庾惠彦、刘茂弘:“请王后决断。”
李颖冰:“将铸造铜币的人员和炉具等器械全部改装后改铸银币,务必保证质量。另外停造铜币,仍然生产铜钱,可以想想办法,是否可以以参照造银币的办法来造铜钱。流通在民间的大铜币,要尽力收回,以足额面值收回重新熔铸,不能亏了百姓。如果钱不够,则以积存的部分商品收回,如粮食、盐茶酒等。还有不要让大族们储存大量的铜钱,如发现也要严惩不贷。”
刘茂弘:“这可是有难度啊。”
李颖冰:“我知道,但是比起出了事情要好吧。给地方官下令,一定要做好这件事,谁逼反了百姓,或者趁机从中谋利私铸银钱,一经发现全部抄家下狱问罪。此外,不要再提什么等级之分来使用银子的规定。银币是官民一体通用的,没有贵贱之分。”
庾惠彦、刘茂弘:“是,臣等遵命。”
为了保证此项命令的实施,李颖冰在九月三十日下令从户部和宫苑府及内府总计拨出一百五十万贯储存的铜钱供通远州、宁阳府等广大农村赎回铜币。另外她亲自出面劝诫大族,让六家大族先后割肉,总计六家也共出了一百万贯的铜钱来赎回铜币。
这项赎回民间铜币的任务从当年十月开始到昭义十年底十一年初才算是完成。晋国官府为此耗费了自身储备的铜钱和粮食、盐、酒、茶、糖等商品总计高达七百多万贯。晋国府库储备的铜钱也从昭义九年九月底的五百多万贯猛降到了只有一百五十万贯。
各地的执行总体上是比较稳重的,当然总是有敢于以身试法的,一年半的时间里先后处决、流放和重判了各级官吏和奸商六十多人,剿灭了私铸银钱的匪盗数千人。虽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总算是平息了这件事情,没有弄出太大的民变,这是最为重要的。
昭义十一年三月初,马致遥的病情加重,医官禀报李颖冰说怕是没几天了,言外之意就是要做好后事的准备了。
三月十日,马致遥请来李颖冰,做最后的交代。
马致遥:“我一生福也享过了,罪也造了,倒是也不枉此生,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了,我自己不争气,儿子也是大失所望,可以说有太多的遗憾,但最没有遗憾的就是娶了你。也正因为有了你,才能让我有后,安安稳稳度过后半生,也才能让晋国得以安定,否则真是不可想象啊。”
李颖冰:“你不要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我的一生也因为有了你才能有今天,是你救了我,没有你,我或许还在青楼,或许也活不到现在啊。”
马致遥:“也许,总之这件事上我不后悔。我没有安邦定国的能力,也没有那个意愿,父王临终给我的托付,你也都在场,你知道。你一定能照顾好后代,也能照顾好晋国。”
李颖冰:“我会竭尽自己的所有全力和剩余的生涯来照顾好晋国,并平稳地将晋国交到敬文手里。”
马致遥:“政务方面,我放心。就是军务方面,怕你应付不来。”
李颖冰:“是啊,你在还好说。毕竟你是打过仗的,我没有经历。”
马致遥:“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最后一次帮你。”
李颖冰:“你打算怎么办?”
马致遥:“把将领重新任用,换成绝对忠诚的。这是诏书,即刻就只以我的名义发出去。”
李颖冰拿起来看了下,命令是:
以张熊芳为主管殿前军公事;
以赵华擎为主管侍卫亲军公事;
以王显复为宁阳军左镇总兵;
以孙德臣为宁阳军右镇总兵。
同时以高承文为枢密副使;
以傅柏文、高昌翰为兵部副判、参判;
以黄兴云为签书枢密院事。
然后马致遥就将命令发出去了。
李颖冰:“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马致遥:“这些都是我在前线打仗时候所认识的故交之后,是绝对忠诚和可以放心的,年龄也都不大。”
马致遥接着让他们都进来,参见李颖冰。
李颖冰没想到这些人竟然都在宫中。
张熊芳、赵华擎、王显复、孙德臣接着就进来。
四人齐刷刷地说:“末将参见晋王、王后。”
马致遥:“起来。”
四人起来后,马致遥说:“从今以后,你们要绝对忠于王后。王后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要绝对保证,明白吗。”
张熊芳等人:“末将明白,誓死效忠王后,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马致遥:“好,你们上任去吧。”
当日下午,马致遥又将儿子、儿媳和孙子及大臣全部召来,做最后的托付和交代。
马致遥:“我已经快到大限了,我旧伤遍布全身,能到这个年龄已经是祖宗和上天的庇佑了,无憾了。我走之后,国事交王后李颖冰处置,由王后摄政,行晋王、晋公职权。马守山仍幽静宫中,杜思雨协助王后教育孙儿,待其成家之后再行亲政授爵。诸位大臣,多是先王擢拔,也有与我战场厮杀之故交,务念在情谊上鼎力支持王后,将来照顾好王孙。另外,我走后,也不要给我上庙号,我不配。给我上庙号,是有辱列祖列宗。另外我已经给武朝上表,请在我之后由王后摄政。”
重臣一口回答:“是,臣等谨遵王命。”
说罢,马致遥将晋王、晋公的印绶和宝剑全部交给了李颖冰,其实这些对于李颖冰只是个象征罢了,而且也从来都是任由李颖冰来取用的。只不过要走最后一道手续罢了。
让重臣退下后,马致遥又留下了妻子李颖冰和儿子马守山及儿媳杜思雨。
马致遥对马守山说:“你不要怨父王,你着实不行。我子不如你子,你父不如我父,我们父子二人,哎,就是这个命。”
马守山肯定是有些不服气的,但是他也不敢说什么。
接着马致遥让马守山夫妻出去,将十五岁的马敬功叫进来。
马致遥:“你要好好学你祖母,不要学祖父和你爹,要以晋国先祖为榜样,好好振兴晋国,听明白了吗。”
马敬功:“孙儿明白。”
马致遥:“知道就好,一定要孝顺长辈,多和你祖母学。”
马敬功:“是,祖父放心。”
三月十二日,晋王马致遥因病去世,年六十四岁。
马致遥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而他的这一生,也是晋国由盛转衰到再度看到恢复的时代。他出生和征战的时代正是其父亲马运扬缔造晋国最辉煌的时代,也正是他最顽劣和任性乃至胡作非为的时代。而他接任晋王的时代,也正是晋国最混乱的时代。不过他有幸有一个好妻子,是他的妻子拯救了晋国,而更为万幸的是妻子还没有外家,能够保证最后还能传到马家手里,这真是他的幸运,也是晋国的幸运。
马致遥去世后,群臣按照李颖冰的意思给马致遥上谥号为悼王。
也就是在这一刻起,晋国进入了历史上第一次没有晋王也没有晋公的时代,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由一个年过花甲的女人来执掌朝政。
李颖冰在马致遥去世后,下令全国同样进入国丧期,并下令明年改年号为绍贤元年,绍有继承的意思,李颖冰希望自己和孙子将来能继承先贤的辉煌,再度中兴发扬光大晋国。同时李颖冰密令在闽东驻军进入紧急状态,给在长乐县驻守的老将田文安知县和海清县驻守的吕锦洪下令,让其做好准备。如果武朝进攻,坚决反击。同时派人上表武朝皇帝和枢要大臣王忠伯、赵志儒,并行贿亲信太监等人,表示自己已经是老迈之身,守此孤岛不过是为了照顾孙子,不负先王马运扬所托。
武朝万庆皇帝在得知马致遥去世后,立即和大臣商议如何处置。部分人认为自马运扬去世后,晋国这十一年来是日益衰落,而如今最后的相对能稳住局面的马致遥去世,儿子被幽静,孙子还年龄较小,正好趁此发兵,至少可以收复海清县和长乐县两地。
万庆皇帝于五月下令双海帅守赵宁宇派兵进攻海清和长乐县,但是晋军早已经有所准备,武军的进攻失败。
正当武朝要加大进攻力度的同时,西南边防再度危机,而且东北方向,东町国的实际掌权者康平广德已经有了向乐东国进犯的图谋,而且已经发起了挑衅,乐东国已经急报武朝,向武朝求救。在这样的情况下,万庆皇帝不得不放下东南战事,专心于西南乃至东北的防务。七月,万庆皇帝下旨,答应了马致遥的请求,以李颖冰摄政,行晋王事宜,节制晋国原有各地。
马致遥去世后,张舒扬对于弟弟将权力完全交给了李颖冰,是有些不满的,曾想拉拢大族联合起来推到李颖冰,让更年轻的自己的外孙马敬功执政,她则在背后主宰,至少是要共同执政。但是这几年来,大族对李颖冰的能力很是佩服,对其施政也是满意的,不愿意也不敢与之对抗,最后无果而终,张舒扬不得不放弃。更重要的是军队完全被李颖冰掌握,新上任的四个将领以雷霆手段迅速稳定了军队,只服从于李颖冰的命令。
马致遥去世后,马守山没有了约束,也更加的心灰意冷。父亲已经明明白白放话他不能即位,他只能是借酒浇愁,借女人浇愁。其实从昭义八年以来,他玩儿女人也越玩儿越过火了,身体也早就被女人掏空了。而马致遥去世后,他更加的伤心和无奈了。父亲不让他即位,母亲对他也是不冷不热,妻子对他倒是关心,但精力都放在了孩子上,也难以分心,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喝睡觉玩儿女人。
在酒色的攻身和极度的伤心之下,他的身体是每况愈下,到十月的时候已经是极度的虚弱,医官诊治后发现已经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也就是个把月的事情了,同时赶紧上报李颖冰。
李颖冰十月十五日亲自去看望马守山,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
看着才三十九岁的儿子几个月来是骨瘦如柴,他还是非常伤心的,然而也不能流露的过于明显。
十一月五日,马守山派人请母亲李颖冰和妻子及儿女过来。他预感到自己将要与父亲和祖父去相会了。如今将母亲及妻儿找来,这无疑是要做最后的交代了。
看着母亲和妻子儿女到来后,他勉强地支撑身体坐了起来。
马守山对母亲和妻儿说:“我一直自以为是,如今这样也是自食其果,我对不起父亲,更重要的是对不起祖父。我一直不承认,但是从昭义八年看着母亲的施政开始到现在,我真是自叹弗如,我罪孽深重啊。”
杜思雨:“不要说,你好好休息,一定能好起来的。”
马守山:“你让我说完。”
马守山接着说:“祖父圣明啊,由母亲掌权,最好了,父亲也临终嘱咐了,我纵有悔意也无能为力了,也不会有人拥护了。未来就靠母亲和敬文了。”
说罢,对马敬功又嘱托了一番。
然后他只留下杜思雨一人,和妻子进行最后的诀别。
这一晚,二人回忆了许多过往的故事,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然而终究要过去了,也都要彻底结束了。
十一月六日,李颖冰让众臣前来拜谒觐见马守山。
马守山看着众臣,说:“之前都是我的错,万般有错罪在我一身,幸有母亲拨乱反正。我德行不配享有庙号,连谥号也不配,丧事也不必隆重。省下钱充作府库之用吧,也算是赎我的罪孽。”
众臣答应了一声,然后马守山让他们散去。留下了张舒扬和杜义祺。
马守山对岳父岳母也是姑父姑母说:“我对不起思雨,也请二老原谅。”
杜义祺、张舒扬看着马守山这样,也不禁流泪伤感。有再多的话却也不知该怎么说。
当日夜,马守山因病去世,年仅三十九岁。
马守山去世,他也成了晋国历史上去世的最年轻的曾经掌握过实权的嫡长子,太年轻了,也有无尽的可惜。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李颖冰经历了丈夫和儿子的相继去世,对她的打击十分巨大,外表上她依然坚毅,但内心则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马守山去世后,关于他的谥号,重臣都不以为然,也没有人提及这件事,目的就是让以晋阳公的礼仪来安葬,唯独中书检详潘世厚(潘士成的弟弟)上奏请给马守山上谥号,并提议尊马守山为晋哀王。
李颖冰看到这个提议后,非常高兴,但是马守山毕竟做过太多的错事,她不能直接定性,让众人商议,但是许多人都不赞同。最后还是刘茂弘察觉到了李颖冰的真正意图,劝庾惠彦同意。最后给马守山上谥号为晋哀王。
失去了丈夫和儿子的李颖冰一个人居住在永寿宫,感到了无比的孤独,然而她又不能和任何人来倾诉自己的苦楚,而妹妹李颖佳也已经老了,往来不便,所有的苦都得自己一个人承担。
这时候,唯一能倾听理解她的人是内事厅知事黄惠琪,还有张适茹。
张适茹曾和黄惠琪私下说:“她是晋国历史上最有权的女人,比贤纯贤惠王后和晋国长公主的权都大,但是她也是最孤独的人,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可惜可叹啊。”
黄惠琪也说:“做到了这一步,走到了这一步,太难了,也太可怜啊。”
她们不经意间的话很快就传到了李颖冰那里。
李颖冰就召她们问话,二人非常害怕,私下议论这是犯了死罪的。
李颖冰训斥了她们一番后,说:“你们说的也没错,我这个位子难啊,我从来都没有想到会这样,但是既然成了这样,也只能坦然面对了,这也是我的命运啊。”
这件事之后,黄惠琪因年老正式请辞内事厅知事,李颖冰同意。
绍贤元年二月,李颖冰正式下令以王世兴的妹妹王悦馨出任内事厅知事,调张适茹出任宗亲府。
同时在二月底,下令以霍云翔加少师衔致仕,以沈庆安出任仪仗司副都指挥使,而都指挥使由宁阳府知府也是儿子原来的亲信李行之来出任。
在李颖冰最有权力也是最悲伤的时刻,勋贵当中确实也有人想图谋不轨,但都没有成功,也不可能成功。但是他们自恃功高,加上马致遥、马守山父子相继去世,马敬功还年轻,李颖冰虽然有权,但是也不过是垂垂老矣,多多少少开始会有些胡作非为。为了打击警告他们,故而在国丧期的一年里,李颖冰以在国丧期间对四圣不敬等罪名处理了很多的一批人,包括不少顶级的勋贵及其后代。
张鸿晖于绍贤元年二月因任上放荡不羁被免职;
崔景休、田德昌于绍贤元年三月也被人参劾而免职;
杜义祺在绍贤元年五月因管束家族不力被罚俸一年;
李思约在绍贤元年六月因管束家族不力被罚俸一年;
何国成在绍贤元年七月被免去枢密副使一职;
左相庾惠彦在少贤元年七月因言语不恭被训斥;
即便是自己的妹夫沈存忠和妹妹李颖佳也因其纵容子弟部属踩踏民田而被警告,沈存忠也被罚俸一年,并判赔偿损失,还让他交银三千两......
虽然都是事出有因,处罚也不重,但是这无疑是对勋贵富豪们的警告。
勋贵大族交些钱无所谓,但是面子上是有些过不去的,可是又有实实在在的事儿犯了,故而他们即使不是心服口服,也是不得不服。李颖冰不是那么简单的。
在这些人被免的同时,自然会有补缺的人出现。
绍贤元年三月,李颖冰让中书省下令以潘世厚出任海陵县知县;
五月,以张修文出任昌宁州知州;
八月,以李宽时出任宁阳府知府,接替李行之。
而在国丧期间表现最好的就属柳家和马运雄一家了。
马运泽虽然去世,但是柳梦绮竟然还活的好好的,已经八十三岁的她,身体依然硬朗。马运雄小柳梦绮一岁,也八十二岁,身体也不错。
在马致遥父子丧事的时候,柳梦绮主动捐银币五万枚和布匹三千匹表示孝敬。马运雄一家则捐银币两万枚表示孝敬,而且国丧期间,足不出户,也严格约束家人属下,得到了李颖冰的赞誉,并下诏公开表示慰问。
在绍贤元年六月和八月二人寿辰的时候,李颖冰派孙子马敬功携带自己的贺礼亲自前往二人府邸为二人祝寿。
七月,李颖冰又下令封柳梦绮为一品诰命夫人;
九月,又封马运雄为太傅、司徒、宁海安宁两镇节度使。
十月,又将马运雄妻子谭祥梅的侄孙谭兴修从正七品的学务司闲职实授为兴通县知县。
十一月中旬,李颖冰突然前往宫苑府府库巡视,要清点府库的库存。
马丹旎知道后,急急忙忙跑过来,而此时李颖冰已经点验完成了。
宫苑府的府库是晋国最重要的府库之一,李颖冰这次对宫苑府府库的突然巡视造访是很有成果的,马丹旎经营宫苑府多年,一直管理的不错。宫苑府府库如今有黄金十二万五千七百两,白银银锭十三万六千五百七十两,银币三十八万六千余枚,铜钱八十六万七千贯,另有布匹绸缎粮食等物资,也都保管整齐。
李颖冰放心了,如果马丹旎所掌握的宫苑府府库有重大亏空,李颖冰绝对会免了她,是不会客气的。
李颖冰突袭宫苑府府库后,杜元祐的户部也很快知道了消息,赶紧对户部府库也进行了清查,以应对李颖冰万一的突袭。
一个月后的十二月中旬,李颖冰在没有和中书省及户部打招呼的情况下,直接在朝会上下令成立了管理府库大臣。
仍然在户部名义之下,由户部参判兼管,但是人员需由李颖冰亲自任命擢拔。
府库下辖三库,即银库,存放金银和铜钱;布匹库,存放绸缎布匹等生活物资;杂物库,存储额解之铜、铁、铅、锡、朱砂、黄丹、沉香、降香、黄茶、白蜡、黄蜡、纸张、桐油以及花梨、紫榆等木材各项物资,以备支用。
府库大臣设左右大臣,二者平级,共同管理府库,掌三库收发之政令。
而由李颖冰亲自直辖的内府之府库钥匙则是李颖冰亲自掌握,她坚持至少每个月都要去看一次,管库的兵也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李颖冰这一年的一系列亲自操作,让中书省感觉自己仿佛是不存在似的,许多事情李颖冰根本不和他们商议,只是下令让他们去办。有些事情虽然也与之商议,但事实上她早已经拿定主意,只不过是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罢了,最多是更加补充一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