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得了这样好的成绩,合该好好庆祝一下。
沈定安这次闭关的异样,也借此遮掩了下去。
作为宗门大比中的魁首,自然少不了丹药法器的奖励,不过最珍贵的,还是一次历练的机会。
师徒两个都没有想得那么长远。
沈定安休养了两天,兴致勃勃邀了三五友人来品酒,也给流云峰弟子们放了假,发些灵石丹药,任他们玩去。
秦钧自然是来了,还带来了他的亲传弟子。
边兴言的名气很大,可惜在大比中落了一筹,只得了个第二。
他倒也宽心,虽有些遗憾,却不过多纠结,靠着慷慨大方的性子,很快跟流云峰弟子打成一片,干脆扎进弟子堆里去众乐乐了。
唐真馨笑道:“谢师侄倒是个不爱热闹的性子。”
幸亏秦钧被沈定安打发去给师祖送酒,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
谢晋哪里是不喜热闹,就是喜欢黏着他师尊,只要沈定安闭关,他就又能在众多弟子中处的如鱼得水了。
沈定安训了他几次,谢晋就是不改,只能由他去了。
况且这个年纪的孩子抽条地飞快,很快就是出巢的幼鸟,腾飞的雏龙,也就不会恋家了。
谢晋不知师尊心中所想,听了唐真馨的话,只腼腆笑笑,懂事地给各位仙长斟酒。
沈定安看得好笑,突然想起什么:“前些日子,师妹是不是缺味草药?可找着了?”
炼制丹药是有时限的,若实在找不到,他干脆在系统空间里用积分兑换得了,只是不好交代来路。
唐真馨叹了口气:“我正想与师兄说这个。”
那玄阳草对生境的要求极其刁钻,长在秘境的活火山口的熔岩上,偏偏又抗拒不了火山喷发的威力,因而极其稀少。
秘境本就不多,有活火山的秘境更是百里挑一,很多时候哪怕长了玄阳草,等赶在秘境开启的时候去看,或许就又被烧毁了。
沈定安咂舌,系统趁机提醒他:“宿主,像这样的仙草不能从商城里兑换太多,是会影响世界平衡的。”
唐真馨也不拘泥,大大方方地问:“我听闻一线天秘境有玄阳草的消息,能不能请师兄帮我留心一二?”
在大比中得到名次的弟子,都能得到一个进入上古秘境的名额。一线天秘境是两三年前才出现的,一年只开一次,有实力高深的仙君粗略探过,心动期以上的弟子进入应无风险,其中地域辽阔,危险与机会并存,倒很适合弟子们进去历练。
谨慎起见,每个宗门都会派出一位大能跟随保护。沈定安不放心谢晋,本就打算自请前去的,直接就应下了她的请求。
如此一来,不管一线天秘境没有玄阳草,他都能取得,也算是还唐师妹这些年帮他炼药的人情。
秦钧送了酒回来,一掀衣袍,大刀金马地坐下:“使唤我倒是顺手。”
沈定安接了谢晋的酒壶给他倒酒,笑眼弯弯:“多谢师弟,师弟莫与我计较。”
秦钧哼了一声,瞥见他身后的谢晋,面色不虞:“他怎么在这?”
谢晋知他不喜自己,乖乖行礼告退了。
沈定安不忍看他受委屈的小可怜样,起身送他出门,把腰间的玉佩摘下给他:“拿着这个,可随意进出流云峰,山下今晚有灯会,与相熟的弟子们一起去看看罢。”
谢晋收下了,趁机勾勾他的手指:“我等着师尊,师尊陪我一起去。”
语气理直气壮,又可爱的紧。
沈定安没抵挡住,点头答应了。
那边酒会上,一看到沈定安起身,秦钧脸都黑了,唐真馨眼疾手快,赶紧推了酒盏给他,暗示他莫再开口:“谢师侄毕竟是沈师兄唯一的亲传弟子,亲近些怎么了?也就兴言受得了你这脾气。”
秦钧气闷:“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收徒也就罢了,竟只定下一个···都不为自己着想吗?”
魏承天刚巧提着酒过来,听见他这话,温声劝他:“有谢师侄优这样秀的徒弟,一人也足矣。何况沈师弟不是还有我们吗?你怎至于如此忧心。”
秦钧烦躁地摩挲着手指,将酒液一饮而下:“我也不知道···兴许是我想多了罢。”
沈定安送了谢晋回来,见气氛有些诡异,以为秦钧还在生自己的气。
他给魏承天打了招呼,就去给秦钧斟酒:“秦师弟~过几日我陪你过招,别与我生气了吧?”
“谁稀得与你过招,我才懒得管你的破事!”
这话傲娇的很,唐、魏两人一下就笑了,跟着打圆场,之后聊聊天,喝喝酒,结束的倒也愉快。
谢晋掐好了时机,客人前脚送走,他就来寻沈定安了。
仙家的酒酿入口甘甜清冽,但后劲极大,沈定安运功散了散酒意,就履行承诺,带小徒弟下山了。
此时夕阳将落,临近天极城,两人都没再御剑,徒步到了城门口。
天极城十分繁华,因为有结界在,城门口并无盘查,进出都很方便。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灯会也还在筹备,师徒两人对视一眼,很快达成共识——先去尝尝人间的吃食。
谢晋虽在天极城长大,却是没有多少机会逛集市的。但他也没有多少好奇,似乎只要跟身边的人在一起,就会感到满足了。
他紧紧跟着师尊,一直在他一侧头就能看见的位置。
沈定安没注意到他的分心,自顾自在卖小吃的小摊前流连,犹豫要买几份的时候,谢晋冷不丁开口:“一份就够了,谢谢。”
对上沈定安的眼神,谢晋神情相当镇定:“一份不会浪费,可以多尝几样。”
但是耳朵红了。
他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沈定安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忽然人群喧闹起来,隐隐听到呼喊,有老人家摔倒了。
大家都被吸引,挤挤攘攘要过去看,那地方被围个水泄不通。
这样不行。
沈定安蹙眉,上前去疏散人群,高声道:“大家不要在这里围着!让大夫进来帮老人看看。”
谢晋帮他挡开挤过来的人,有些骂骂咧咧抱怨着的人被他冰冷的视线一看,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立即噤了声。
满头大汗的大夫终于挤了进来,给老人看了看:“没什么大碍,躺床上休息两天就好。老人家年纪大了,还是少单独出来做活的好,今天要不是那两位公子散开人群,您可就危险了。”
那阿嬷对三人好一番感谢,但身上没带够诊金,沈定安帮她付了,看她忍痛走的艰难,送了丝灵力进去,又雇了辆马车载她回去。
他和谢晋帮阿嬷把小摊推回去。
阿嬷家确实在城中很偏僻的地方,谢晋不让他沾手,自己推着。
沈定安抱着还温热的小吃,犹豫了一下,只能自己动手,喂给他尝味道。
谢晋惊喜不已,但看师尊表情平常,只能按捺下躁动的心,暗中希望这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不过再长的路也有尽头。
阿嬷勤快了一辈子,这回儿身上好受了,也就闲不住了。
正巧家里的母牛正在产奶期,小牛犊阿嬷照顾不了,前不久卖了出去,就存了些牛奶。平日里的牛奶,阿嬷自己就直接喝了,这次想着招待那两个年轻人,她就和面蒸了笼奶香馒头。
谢晋刻意放慢了脚步,到阿嬷家时,馒头刚好出笼,阿嬷给胖乎乎的暄软馒头包上油纸,再垫层厚厚的布免得烫手,热情地递到两人手中。
两人无奈只得接下,顺便与阿嬷聊了两句。
阿嬷家原有跟阿晋年纪相仿的孩子,被选中去城主府当了护卫,阿嬷自己在家,虽然不愁吃喝,却总归有些寂寞,今晚想去支个小摊凑凑灯会的热闹,没想当出了这档子事。
阿嬷叹息:“人老啦,不中用了。我那孙儿能被城主选中也是好事,若是入了仙途,就不用受生老病死的苦啦。”
沈定安没有接话。
他们守着阿嬷睡下了,留了瓶凡人能用的丹药,乘着月色离开了。
灯会已经过了大半,灯火还燃得繁盛,行人却已寥寥。
两人随便转着赏灯,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谢晋买下了最后一盏花灯,问他要许什么愿望。
沈定安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恍惚,定了定神,笑道:“你的花灯,问我做什么?”
谢晋有些不高兴:“一盏花灯,师尊也要与我分那么清吗?”
过了零点,城中的灯火忽地全都熄灭,天极城的夜空澄澈,星光月色就显得极其绚烂。
心跳···控制不住了···
少年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师尊是把愿望让给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修真者视力极佳,沈定安愣愣地看他咬破了手指,认认真真写了愿望。
孤零零的花灯,随着流水慢慢漂远。
沈定安心思乱的很:“统子,我有点不对劲······”
系统正要说什么,突然就被切断了联系,还收到了段威胁信息。
系统:······
沈定安得不到回复,只能自己纠结。
他对自己的性向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是他悉心教导谢晋的时候,可没想到自己会对他动心。
···他过不了那个坎。
或许是他想错了呢,谢晋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心思,都是他一厢情愿。
这孩子从小就被宠坏了,没大没小的,又爱与他亲近,
一定是他想多了。
谢晋很享受跟师尊两个人的时光,去灯会也好,漫无目的也罢,他都···很喜欢。
不想那么快结束今晚。
谢晋随手指了个屋顶:“师尊,我们去喝酒赏月可好?”
沈定安平复好了心情,只当他是不常出来,舍不得那么快回去,于是欣然同意。
师徒俩就真的在人家屋顶喝起酒来。
沈定安心中藏着事,喝得醉眼朦胧。
谢晋悄无声息地慢慢靠近他,若是有旁人看了,几乎要以为他把沈定安揽抱到了怀里。
“师尊可想过日后如何?”他带着笑意问怀里的人。
“日后嘛。”沈定安嘟囔,“四处游历,倦了就回流云峰养老。”
他笑了两声:“真希望能到那个时候。”
谢晋原是随便问问,师尊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心乱如麻。
师尊的日后里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