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姐讲完，我们都沉默了许久。房间里只剩下她低低的抽泣声。我实在看不下去，满屋子找纸巾给她擦泪。然而易哥还嫌她哭得不够惨似的，冷静评价道：“从鼠药的药效来看，经常流鼻血，可能是因为毒素损伤了身体的凝血功能；头晕和口吃，可能是因为神经系统同样受到了损害，也不排除精神因素的影响。现在情况有好转吗？”
“没……没有……”霁姐的眼泪愈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我刚搜刮出一小包纸巾，结果经过易哥的努力，这点纸肯定不够了。我拿起桌上的巧克力，撕开包装纸塞进易哥嘴里：“你别说话了，不然你自己弄哭的自己哄。”
我来到霁姐身边，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一手举着纸巾为她拭去泪水：“霁姐不哭不哭，哭多了会变小猪。”
霁姐却仍旧呜咽着，口齿不清地喃喃着小澄对不起。我知道现在无论是责备还是劝慰都无济于事，只能默默陪伴着她。
一只握着水杯的手伸到我眼前，手指修长匀称。我抬起头。易哥的唇边还带着我喂他时沾上的巧克力。他拿杯子朝霁姐的方向举了举，我很快会意，接过水杯端给霁姐：“来喝口水吧，润润嗓子。”
霁姐深呼吸几次，暂且平复了一下心情，接过杯子小口小口抿。等喝完半杯水，她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再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嘶哑：“小忑，我对不起小澄，也对不起你。”
“要不是我，小澄她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所以如果有机会能弥补我犯下的罪孽，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不是个好人，从来都不是。但我想做一个好姐姐，即使这样会伤害其他的人。”
“我一直用这样的话来麻痹自己，直到我遇见你。”
她深深凝视着我，满眼沉重的悲伤和悔恨。
“昨天晚上要不是有易先生拦着，你会毫不知情地吃下我放在菜里的安眠药，然后睡倒在饭桌上。虽然那家店到处有监控，但要是有人对睡着的你做些什么……我死后肯定要下地狱。还有我拿着刀向你冲过来的时候，虽然我只是想吓唬你抢走本子，但万一误伤了你……唉，我都做了些什么呀……”
“我知道自己不配求得你的原谅，但你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记恨过我。不但没有记恨，你还对我这么好。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心肠柔软的人……”
“额，霁姐你这样夸我，我会飘的。”我自恋地一甩头发。“你下药未遂抢本子未遂还自责得不得了。你再看看真正的杀手，他把我的脸划成这样，他良心痛过吗？”
易哥对我怒目而视，谴责我安慰霁姐还要拉踩他。
“当然，霁姐你以后不可以这么干了哦。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做事也要堂堂正正漂漂亮亮的啊。”
“不会的，我再也不会这样了。”霁姐郑重地摇头。“这一次是我鬼迷心窍，居然相信许愿就能实现的鬼话，还干出这么多蠢事。我还是多赚点钱，争取带小澄去最好的几家医院看看，说不定能治好。”
“这就对了嘛。”我拿出本子，在上面写：边霁决定继续努力赚钱，然后带妹妹去各地治疗。她相信，总有一天，妹妹会变得健健康康，会毫无障碍地和他人愉快交流，会原谅她这个做错事的姐姐。
霁姐有些迷惑地看着我：“这样写有什么用处吗？”
“当然有用。虽然直接在本子上写愿望不会实现，但只要前提条件足够，情节发展合理，结果便会水到渠成。比如说，你写妹妹身体嗖一下变好，那是不可能的。但你要是写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让身体变好，这还是很有希望发生的。”
霁姐勉强接受了我的说法，但仍有疑虑：“按照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即使不用本子，我自己努努力，愿望兴许也能实现？”
“本来就该是这样的呀。”我笑眯眯摊开手：“这世界上不存在许愿机，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为了实现自己愿望努力拼搏的你。”
“不过这个本子也并非一无是处。据我观察，它好像能增大上面书写的情节发生的概率。我在本子上这样写，成真了自然最好。就算万一最后没有成真，霁姐，你也已经尽力了，不用太过于自责。”
“唉，但是这还需要很长时间，可我已经亏欠了她太多。”霁姐止不住地叹气：“她去年开始找工作。要不是因为我，以她的实力，肯定能进个大公司，不用委屈在那个小地方拿几千的月薪……”
“原来你妹妹已经工作了啊。”我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能够迎接新生活，那她的状态应该不会太糟。“她是做什么的？”
“计算机那方面的吧，好像是叫……网络安全工程师。”
“哇，听起来挺厉害的。”我立刻脑补出了一个很像霁姐的女孩子在飞速敲击键盘，完了潇洒一按回车键，深藏功与名。
不过想到她的身体状况，我又有点担心：“她做这一行，不会很辛苦吗？”
“我也劝过她，可是她态度坚决，就是喜欢这份工作。我想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她没法出去玩，只能在家里天天看电脑。也可能只有在网络世界里，她才能忘掉现实中的不如意……”
霁姐说着说着又开始伤感，我赶紧转换话题：“霁姐，我能和你妹妹见一面吗？”
“这我需要问一下她。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跟她见面？”
“你知道主角光环吗？”
“知道。”
“这词虽然有点中二，但从侧面反应了故事是围绕主角展开的，而主角们或多或少都有作者给的金手指。”我举起本子：“在这部小说中，我应该是女主没跑。因此和我扯上关系的人，说不定会有特殊的buff加成。所以我想见见她，看能不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万一有奇迹出现呢？”
“……好吧，我发个消息给她，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加班。”霁姐拿出手机打字。“她也看过你的小说，而且很喜欢里面的恶龙。我就跟她说我正好约了你聊签约的事情，她想见见作者的话也可以过来。”
“这理由恐怕不够。”我说：“你跟她说要是她来，我就把她写进小说给恶龙当cp。”
霁姐愣了：“那公主怎么办？”
“大三角啊，修罗场啊，当然是怎么快活怎么来啊~”我夸张地挥舞起手臂，相信她脑海中一定响起了某个耳熟能详的旋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