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栩尘突然觉得应该换一份工作,不如去马戏团——小丑竟是我自己。他死死地盯着女人,又很没眼力价儿地询问老板怎么过来了。
老板怎么过来了?
人家的店当然是想来就来啊!
智商短暂掉线后,他很庆幸老板没有反对他留下当电灯泡。可能被孟庆扬百般掩饰恶心到,小醋包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搅黄了这场相亲:一会儿让问两人吃点什么,一会儿问扬哥法压壶在哪儿,好不容易消停了又开始自告奋勇地抱着扬哥吉他高歌一曲。
宁栩尘样子做得不错但其实根本不会弹,发出的“魔音”全然不在调上。女人原硬着头皮听完感觉好似提前进入六道轮回,本以为弟弟唱歌已经够难听了,没想到和眼前的年轻人压根没法比,再不走恐怕不能活着出去。
傻子也能看出来他闹小孩脾气,孟庆扬也跟着起身,只好略带歉意地表示今天到底为止。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先不等戒指了今天就表白,那些形式以后再补。打算拦个出租车把女人送走后好好和青年解释一下。可能对方太难过,前后就这么两分钟的功夫,回去时人去楼空,再联系就变成:
“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池简对这场顺利到失败的相亲并不遗憾,对爸妈主动找些正当说辞搪塞过去。同性爱情有时更加坚定,拖延时间于人于己都没必要。她没那么坏非去棒打鸳鸯,更不愿意做同妻,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干吗在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可惜母亲十分中意孟家,从前更是跟孟母指腹为婚。上门女婿势弱,不担心姑娘挨欺负,而对方父母也有心撮合两人再次见面。真令人头大,她还不能直说那货喜欢男的,只好硬着头皮赴约,赶快把话说清楚也好两不耽误。
孟庆扬也没想到母亲居然看中池家大小姐,到底是真喜欢,还是冲着暴发户这名头去的谁都心里有数。总之他对女人一概没兴趣,更何况上次相亲被小宁撞见已经引发矛盾了,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这又开始搞事情。
母亲安排他们在欢喜楼见面,孟庆扬心里简直一万只羊驼呼啸而过。这次直接了当地说了他不喜欢对方,母亲听完就要抹脖子。扬子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满口好话答应赴约。
青年自从那天闹冷战就一直在旷工,反正已经留有便笺请假一周,顺便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萤姐在听完他被“渣男”抛弃后一阵干呕,宁栩尘心说怎么我扬哥就这么让你恶心吗?结果第二天就查出来已经怀孕六周。
整个宁家特别开心,大伯张罗着下顿馆子好好庆祝下,大佬的钞能力可不是盖的,姜总直接定了个豪华酒楼。日子还得过,宁栩尘本来没什么心情吃饭,想到晾着扬哥这么久打算调整一下就回去上班。
跑堂宁栩松去年升职主管,堂弟是越来越会巴结了。听说最近又傍上个“小富婆”,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怎么回事,有手有脚却天天光寻思不劳而获。
父亲的病不见好转,纯粹能活一天赚一天,早就知道自己这幅德行,换了轻快工作,但还是没离开镭矿厂。其实他的身体早就不适合继续干活,可自己没结婚,他还得不停地攒钱。母亲骂他“非得死这儿”,两口子过久了已经毫不避讳“死”这个字眼,父亲也会喊她死老婆子。
除了逢年过节,平时亲戚能聚在一起的时候不多,现在吵吵嚷嚷吃饭喝酒倒也热闹得很。欢喜楼为了要大家欢喜,包间设计特别生活化,需要什么喊一嗓子就有人给送。
可能楼上楼下吃饭的人太多,吵得他们喊了两次都没有服务员过来。孕妇宁栩萤不能动,老幺宁栩松也不会抬屁股,晚辈里就宁栩尘坐外边去拿酒。
孟庆扬到了之后想直接和池简摊牌,巧的是池简也正打算给个台阶下,问下青年要真是他另一半正好可以“统一战线”,谈谈怎么欺骗双方父母免得穿帮。
男人刚要和盘托出,又担心对方万一恼羞成怒把这事抖落出去。父母如果知道宁栩尘和自己是那种关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孟庆扬太了解患有精神病的母亲,自己没脸没皮咋说都受着,但绝不能惹别人给爱人泼脏水。
他迟疑片刻,还是故作轻松地回答“池小姐误会了,他只是我店员而已”。
池简笑而不语,满脸都是看破不说破的微妙。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口是心非的男人你就隔这可劲儿装吧,要不差本姑娘心肠好,换别人被甩两次早给你曝光了。
宁栩尘拎着两瓶酒刚要上楼 ,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富江”发型,在他印象中只有情敌才留这种斩男的黑长直。他忍不住走过去想看看是不是老孟的相亲对象,没等看正脸就听到男人熟悉的嗓音。
青年如遭雷击,酒瓶变得千斤重,他就快要没力气了。
没错,我是店员。
原来,我只是个店员。
老板从头到尾有说我是他男友吗?有说过爱我吗?他自始至终也没承认过这段感情,会不会只是我一厢情愿错付真心呢?
脸色骤变的孟庆扬很快被池简发现异常,她一转身也愣住了,我擦不会这么巧吧,这次可能又要误会,三清在上我真的不是在搞事情啊!!!
“你别误会我来和她解释咱俩……”
解释什么?还怕她误会特意解释吗?
“一次是误会,两次呢?你说不喜欢她,不喜欢她还跟她继续相亲?”
呵,男人,我怎么就瞎了狗眼爱上你!
“我下次来是不就得参加婚礼了?”
池简对上孟庆扬阴郁地眼神也是十分抱歉,对不住了大兄dei!早知道就不问了,她哪儿知道人家正宫娘娘就坐不远处听着呢。归根结底都怪他俩太腼腆,整什么虐恋喜欢就说呗,走出第一步对方也许就朝你走完剩下那九十九步啊。
争吵还在继续,周围人都在转头看他们,宁栩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跟个泼妇似的太不像样,正打算压低声音就听孟庆扬维护对方“能不能好好说话。”
“行啊,那我退出可以吧,祝你俩百年好合!”宁栩尘的小脾气爆发,拎着两瓶啤酒提上桌,砸到玻璃发出巨大声响。谁他么离不开谁啊,单身还更爽呢。
孟庆扬意识到爱人这一系列幼稚的操作其实是在吃醋,心里偷着乐到不行,嘴上还得先把事态平息。
行动起来啊,急得池简一个劲儿得给他使眼色,到后来直接用唇语:“快抱他!过去啊”这白痴都快把她气急死了,不用管我,赶紧哄你老婆才要紧!可惜孟老板因瞻前顾后错过了最佳公关,一直盯着他的宁栩尘,发现扬哥的目光竟然黏在池简身上时彻底失望。
他自嘲着笑出声来,艺术源于生活,就差一点点,他就能拥有幸福,可天意弄人,孟庆扬是要选择回归正常离开对吗。
池简真是服了这俩人,关键时刻还得靠她出马:“他爱的是你!”
一刀入心。
连外人都知道你爱我,为什么我不知道呢?不知道的爱情还算爱情吗?那我还跟你戴什么情侣戒,穿什么情侣装!门口音响都在放“你知道我对你不仅仅是喜欢”,难道你想把那当作对我的表白吗?
宁栩尘为自己不值,他隐忍这么久,以为只要小心翼翼地陪在孟庆扬身边,终有一天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抬手无力地捂住胸口,好不容易挡住孟母的拒绝,却不想转头就被她儿子捅了一刀。
【原来我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爱情,竟然会在一瞬间消失无踪。两个人之间,不管以前有多好,说没感觉就真的没感觉了】
颈间还挂着铂金对戒,原本是打算表白的,现在不用了。他甚至游魂般空洞地听着自己的声音:“是吗,我可不爱他”。
“你说什么?”孟庆扬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光是听宁栩尘说不爱他就快发疯了,怎么会呢,他不信!青年明明也喜欢他的,他们一起走过那么多,怎么会任由两个字轻易抹杀掉。
孟庆扬真的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表白让他安心,为什么没有想出更适合的方式解决池简。他原本是个直肠子啊,为什么事到如今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清楚呢。可惜爱情不谈愧疚,有些话当时没来得及说,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说出口了。
“回来吧,别闹了好不好”孟庆扬有些难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对方。宁栩尘冷眼瞧着周围,真想不到他这种旁观者有天也能成为事件主角。如果时光可以倒转,那天他一定不要和父亲吵架,这样没跑出去也就不会遇到孟老板。
如果假装没看到拎着酒瓶走上去,这些冲突都不会发生。他还是那个普通店员,而他也还是那个咖啡店老板,娶了眼前这位性感美人。阿姨一定很满意吧,娶妻生子总好过跟他这废柴搞基强。
盯着桌上的酒,他真想把一瓶削在自己头上,另一瓶削在孟庆扬头上,脑袋开瓢啦啦淌血就是“两口子”。被自己黑色幽默笑出声,知道现在不合时宜但还是没忍住,像极了多年前被球砸傻的笨小孩。
孟庆扬面如死灰地看着他,宁栩尘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场闹剧只能选择落荒而逃。重新去前台要两瓶酒时,发现父亲就站在旁边。
回屋后宁栩尘发现众人脸色铁青,压下头悄悄问宁栩松:“我爹啥前走的。”
“就在你说要退出的时候。”
青年感觉自己血槽已空,闭上眼睛期望原地窒息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