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后终于迎来首次秋季运动会，宁栩尘和其他人一样很期待，虽说没报任何项目，也喜欢这种集体活动。可以不上老马数资课的感觉太好了，有此想法绝对不是因为他这科吊车尾，嗯。
而且今年还有意外收获：这种大型集体活动别人都会跟家长要点零花钱买好吃的，终于不用像以往头疼怎么开口，入学奖那200块钱还攒着一分没动呢。
冲进寝室楼下小卖店打算彻底放纵一把，可棘轮效应在他身上好像压根儿就不起作用。或许从小过到大的穷日子让这种节俭习惯根深蒂固，哪怕最想吃的麻辣鸭脖打折，依然没勇气拿起来结账。
看着标价这个果汁三块那个薯片五块，都快赶上一顿饭钱想想就舍不得买。兜兜转转好几圈，最后在出口处挑了十个吹泡糖，嚼嘴里看起来像在吃东西，心里盘算着一天吃五个到明天下午结束应该够了。
关键是便宜。
班级位置已经划分完成，最前方那一排桌椅给运动员和班委准备，其他三五个感情好的就坐在一起打扑克或者玩手游，像他这种“单身狗”随便坐也没人管。身边同学加油鼓劲的叫声震耳欲聋，不跟着喊不好，喊吧还没那么多体力，毕竟没什么吃东西。
主要是不想让人看见他没拿零食。
甭管有钱没钱，都有自尊心，再说别人吃得津津有味他搁这瞪眼干瞅着多尴尬。手机里就一吞尾蛇游戏早已通关若干回，实在没意思。只能搬了凳子想远离人群，去最后面安安静静看比赛，这还得感谢林中的操场小才能一览无余。
没多久身边过来个人，转头一看居然是高容若。宁栩尘当即尴尬无比脚趾扣地：上周回班时阮婧托他把高容若叫出来，因为以前经常来找学霸问作业题，感觉俩人好像挺熟的，他举手之劳也没多想。
结果这女生当众表白，走廊里都是同期生，很快传开高一学妹出柜，大 奶牛更是把“在校期间不允许和异性谈恋爱”中的“和异性”直接给去掉了。幸好学霸义正言辞地拒绝对方后并没有找他麻烦，只是当嘱咐全班同学阮婧再找她时千万别答应。
宁栩尘知道是这话是给自己听，真对不住，早知道说啥他也不能帮这忙啊。
细细打量女孩双瞳剪水眸光清澈，想起已经死去多年的陈佳柔。只不过后者软懦自卑，而眼前这位做事率直干脆，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见他神游发呆，对方礼貌问道:“我可以坐这儿吗？”
这里其实纯属公共地带谁坐都行，但女孩还是征询意见。这让宁栩尘点头时心中一暖，自卑也好敏感也罢，至少有人会在意自己，像他这种平时总被忽略的人竟然也有存在感。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余光看到学霸拽出一袋鸭脖，撕开包装袋后“呀丫”独有的香味四散弥漫，直奔着鼻子眼儿往里钻，甚至都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了。
那可是他超想吃却没舍得买的肉肉啊！！！
拼命忍住不想，但还是在一次偷瞄中没躲开被抓个现行。两人对视沉默不语，运动会中场休息，只剩广播里的流行音乐盘旋在操场。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后还是人家先开口打破这份尴尬：
“我吃不了啦，一起吃吧。”
宁栩尘毫不犹豫地再次点头，又觉得自己等待投食的样子很没出息，顿时心情复杂。
女孩未曾留意，边说边从书包掏出几袋鸭脖递给他。“太……太多了，谢谢！”天降美味让少年受宠若惊，内心比中了彩券还高兴。
等接过来麻辣香辣口味才明白人家说的是“吃不了辣”，果然误拆到泡椒卤味时她朱唇轻启伸出舌尖扇风。可惜戴着一次性手套不好脱下，少年摇头笑着拧开瓶盖，女孩慌忙喝水倒多出几分异于平常的可爱。
俩人边吃边边聊，宁栩尘突然发现高容若从来不玩手机。对方告诉他，长辈担心电子产品会影响学习不允许将手机带学校。想不到学霸家居然会管教这么严，连自己都混个父亲淘汰下来的老年机联系，林中估计就她没有也太惨了吧。
林东这片其实还挺乱的，没带手机确实很不方便。别人都有而自己没有，那种自卑感自己深有体会，宁栩尘不免有些同情她。活得越悲哀，就越容易产生同理心，片面的认为别人也和自己一样，借此逃避现实。
对方可没他那么多心理活动，照样该吃吃该喝喝，好像这事跟自己没啥关系。全然没有作为“工具人”的悲伤，还逞强说自己不爱用那些，弄得少年莫名心疼，顿时可怜这位没有感情的考试机器。不过这倒是有些自诩情深了，真相是人家本就觉得这些身外之物可有可无，而不是嘴硬假装、强颜欢笑。
运动会的悠闲时光总是那么短暂，两个月后所有人都在忙着结业测试，马上就快分文理了，宁栩尘已经纠结好久到底该选哪科。乾城所有高中都第一年段最后一个月选报文理，然后结业测试和放寒假。测试成绩就是分班依据，考得好不管选哪个都能快班。
这半年来他陆续参加过几次学科竞赛，生物和地理都有拿到名次。林中文科比实验要好，但他脑袋笨记不住政治历史那么多让背的东西。上届学长们念叨文科班总让买练习册，想想真挺费钱。
如果选择理科又怕自己不是那块料，现在生物学得最好，化学其次，物理一直往下拽分。两科相当于半斤八两，哪个也不占什么优势，搞得他头都大了。留在老马手底下也不太好，因为这货太认钱了，就因为自己没送礼明明考了前二十愣是只能坐在第五排。
校草自从勾搭上隔壁班两个女生后经常旷寝，宿管大爷被溜须得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赶上刘凌志住校的时候去问人家选哪个，室友毫不犹疑地回答学理，还说学习不好才报文科！
这话整得他没法接，毕竟大家都听过“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想半天还是定不下来报到底哪个，只能等老马通知的时候再做决定。这事跟父母说也没用，母亲小学毕业对此一窍不通，父亲小学还没毕业更管不了。
你要问他哪个酒好喝倒能说出来。
宁栩尘刚入学时挺想学文的，念完几个月反而感到前途一片迷茫。一班还是快班呢，学生照样稂莠不齐，只能等分班后筛掉部分人。正常发挥以他的成绩进入好班没问题，心里祈祷早日放寒假。大伙儿同时面临分班考试愈发焦虑，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感。
班里确实太吵，后排差等生都是混日子的，坐在这里也学不进去。他一抬头就看到远处的高容若蹙眉望向那帮小作精，真是几条臭鱼腥了一锅汤，调皮捣蛋的总是他们几个。上课要么睡大觉要么看手机，副科老师上自修时会偷着溜出去上网。现下连班主任都不在就加更肆无忌惮的打牌，刨幺、斗地主、抽王八玩得热火朝天。
写会儿作业又看看书还是没法静下心，学霸在第一排披条毯子趴在桌上，也不知道她睡没睡着。林中到底不如实验，连班长鞠龙都跑过去一起玩压根没人管，其他班委惯会做和事佬互相不得罪。别班更乱，还有在走廊跑跳呼喊的，老师们再不回来房盖就要被掀翻了。
正托腮神游，打前边突然飞来个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嘭”一声引起大家惊呼，没等看清楚就感觉左腿湿漉漉的。
他座位把边靠着过道，瓶盖摔掉的瞬间水直接蹦他一裤子，连带着周边人也无一幸免。大家桌面上的卷子、课本、桌布或多或少都被溅射到，只不过自己离得最近首当其冲。刚想生气就反应过来这是要扔向后排那些吵闹的男生。
因为听到一声怒吼：
“都闭嘴！”
高容若扭着身子，灯光下露出的半张侧脸越发冷漠。她没坐下，只是静静盯着最后一排。
眼神阴鸷狠厉，与平时单纯和善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不由联想到漫画《死神》里，传令官试图打断剑八战斗时，被八千流爆发出的恶魔灵压吓退。
班里瞬间安静，刚才那几个打牌男不再起哄，也没去捡摔在地上的饮料瓶。实际上熟悉高家的人都知道，容四作为本家唯一的女孩从小被老爷子宠惯了，起床气大得很，最讨厌睡觉时被吵醒。
“欸——散了散了”鞠龙后知后觉地看向女生，发现人家早已坐好，只剩一个冷漠地后脑勺冲着他，立马心虚地从乖乖回到座位。还有少数同学正处在蒙圈中不明所以，探究着用唇语询问怎么回事。
受害者们虽然心中不快倒也没说什么。之前阮婧被大奶牛批评教育后贼心不死，刚收到教务办下发的警告处分。谁都看得出来学霸碰上这种荒唐事心情很不爽，再触她霉头保不齐就直接抡凳子了。
气氛转眼间更压抑了，那几个男生也偃旗息鼓生怕又被盯上，没人敢再搞出什么声音，直到班主任回来。同学们抬头看老马推门而进时明显松口气，谢天谢地终于不用那么紧张。
马秀丽一坐下就感觉不对劲，怎么今天自修课格外安静甚至没人说话。教学多年什么样的班级没带过，这帮学生能老老实实等她回来就见鬼了，刚才她不在还指不定发生什么呢。
快放课时班里又开始蠢蠢欲动，女孩转头环视一圈，众人噤若寒蝉。老马明白过来咋回事，有点后悔当初没坚持让高容若当班长管纪律，却也知道人家根本不愿多掺和。
晚自习上得是提心吊胆，好不容易熬到铃响，那几个不老实的男生也顾不上收拾书包，立马作鸟兽散逃出教室。两小时可把人憋坏了，跑出门后叽叽喳喳个不停。宁栩尘回路上还听到周围委屈吧唧地说学霸平时很好说话啊，发起火竟然辣么凶。他也挺意外，高容若该不会有人格分裂吧，或许这种学习好的性格多少都有点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