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家都有难念的经，可可的家庭亦是如此，她从小就没了父亲，正如柯娟所说，那个狠心的男人在柯娟怀孕以后，便抛下她们母子离去。
一开始，我不明白柯娟为什么不选择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毕竟那时候柯娟，也才是含苞待放的花季，没有了这个拖油瓶，或许她的人生会更加灿烂，不用提早地为柴米油盐而耗尽青春，她还可以享受那段峥嵘般的岁月，为自己的理想而拼搏、奋斗，给自己留下一段青春礼赞。
然而，柯娟给我的答案让我由衷地对她感到敬佩，在她看来，肚子里的可可不是那个负心汉给她的累赘，而是上天馈赠的天使，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骨子里流着她的血液，一脉相承，心意相通。
她说：我可以选择打掉这个孩子，但我找不到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即使自己的母亲，也就是可可的外婆百般劝阻，最后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与之断绝往来，我依旧不顾家人的反对，坚持将可可带到这个世界，这个生命有权利来这个世界走一遭。
事实证明，善有善报，可可打小就乖巧懂事，上学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从未让柯娟操心，就连上大学都是奖学金保送，除了日常生活费，几乎不给家里任何负担，不仅如此，可可自己还勤工俭学，经常将自己打工积攒的薪资给柯娟买礼物，在柯娟心里，可可就是她的宝贝疙瘩，给任何东西都不换的小棉袄。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柯娟患上了乳腺癌，还是恶性的，这一病直接将柯娟的家底掏空，最终，可可还偷偷将柯娟，以她名字购买的经济适用房给卖掉，为柯娟治病。
可是癌症这种世界级的绝症，就是一个无底洞，要想活下去，就得持续治疗，用金钱延缓一个早已预期的结果。
可可之所以坚持，是不想看到那个最终的结果如期而至，而柯娟的坚持，更是奢求那个“早已预期”变得遥遥无期。
那样她就能够一直陪着自己的宝贝女儿，看到可可毕业参加工作；看到可可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看到可可披上象征永恒的白色婚纱。甚至还痴痴地幻想着自己的身份升级，可以自诩最年轻的外婆。
奢求始终是奢求，她不知道的是，为了这个奢求，她的宝贝女儿正做着与她当初类似的事，与之相较，可可显然还放下了自己的人格与尊严。
我很纠结要不要将这件事的原委告诉柯娟，如果说出实情，可可也就不用去做违背自己意愿、出卖自己肉体的事，可是，与此同时，也宣判了柯娟的“死刑”。
我，做不到！
但是可可该怎么办？
她自己所处的地下组织，即使我这单生意做不了，换下一个人，她的命运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说白了，我自己的稀饭都没吹冷，对于萍水相逢的可可，我给不了她任何的帮助，总不能真让她做我孩子的妈妈吧，可是一想到这个组织的阴谋，又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佛说：凡事都是有定数的，不能强求。
我还能怎样？
车到山前必有路，摸石头过河，遇山开山，遇水洗澡，遇鬼躺平吧！鬼师傅，搓泥请用力些，谢谢……
朝露如清冽的湖水，抚过每一寸肌肤，一丝凉意席卷全身、浸透骨髓，渐渐地、渐渐地变得森冷，窗外刺眼的芒与彻骨的冷极其不搭，我随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连忙坐起，怪不得女孩子都怕冷，换做我的身体，这南越的热辣天气，没有空调，我得脱得只剩裤衩才睡得着。
不对！
室温不低怎会感到冷啊！这不科学！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随即我扭头看向身边的柯娟，此刻的柯娟依旧安详，可就是这份安详，愈加让人感到可怕，没有一丝动静，就连最基本的呼吸起伏都看不出来。
我颤抖地伸出手，放在她的鼻翼下，试探着那本该温热的鼻息，手指如雕塑定格不动，十几秒，二十秒，可怕的是时间一点点流逝，可期待的温热没有如期而至，寒意顺着手指再次席卷全身。
柯娟，死了！
可可等来了她不想要的“如期而至”，柯娟却没扛到她的“遥遥无期”，我一头扎进那具冰冷的遗体，放肆地哭泣，此刻，我不知道是为自己哭还是替可可哭，但我已经绷不住了。
与柯娟从相识到现在还不到一天，恍如一梦，可在她的身上我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母爱，我想我应该是为自己哭泣，为自己来之不易的母爱而叹惜，为可可的伟大母亲而惋惜，为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我身边渐渐消散而痛惜！
没了，可可的母亲就这样在我身边悄无声息地没了，我突然发现自己是一个罪人，对于这对母女而言，我自私地占据了她们为数不多的时光，只为验证自己刚刚发掘的新技能，对于人生地不熟的我，说白了，纯粹就是出来瞎鸡儿溜达。
没有多言，抹掉眼泪，没再犹豫，跳下床背上斜挎包，头也不回地离开医院，用最快的速度打了个车，的士车朝“随心所浴”的方向疯狂驶去。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重新回到的三楼房间，印象中最后一个画面是，与躺得跟头死猪的自己一吻过后便没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是夕阳西下，整个人头重脚轻，疲惫不堪，看样子长期映射到别人的身体，对自己的精力也是一种巨大的消耗。
可可早已不在房间，或许她在醒来的一瞬，便立马往医院赶去，地上孤零零地摆放着一只粉色拖鞋，足见她走得仓促。
独自在房间里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拿出手机一看，凌晨一点过。
三天已到，也到了我离开的时候，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想到可可回到医院，看到自己早已冰冷的母亲，内心就愧疚无比。
我知道自己并不是高尚的人，但至少曾经的我自认为自己是个人，可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猪狗不如。
不对，这个比喻，猪和狗听到我的独白都会频频摇头，我甚至听到猪和狗开口说话：与你为伍，我等皆自叹不如。
不行，我必须去解释清楚，说声对不起，最起码要将柯娟最后对可可的说的话亲口告诉她，这些对我来说无关痛痒，对可可来说也许是这辈子最宝贵的记忆。
没再多想，起身出门，走到电梯口，用力拍打着电梯。
“来人啊！”
冲着摄像头喊着，我知道他们可以听见，见半天没有回应，怒发冲冠的我朝着摄像头做了个国际手势。
“你们人都死光了吗！”
叮——
电梯门突然打开，一个魁梧的人出现在门口，那股气势让我不自觉地往后倒退一步，来人正是阿大，阿大迈着魁梧的步伐走了出来，后面紧跟着同样身材威猛的阿土，两人分别站立两边，中间是婀娜多姿的梅姐。
“哟哟哟，这是哪来的火气？要是把我这进口电梯给拍坏了呀，你小子估计得在我这儿包月咯！”梅姐对我呵斥道。
“三天已到，我要走了！”我的回答干净利落，没耐性和她嘴炮。
“你小子数学是跟算命先生学的吧？打哪儿算的三天？”
“我三天前的凌晨1点前到的这里，现在刚好1点，超出的时间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兑现你的承诺吧！”
梅姐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戏谑道：“你这数学学得不错，可这是提前患上老年痴呆了？我们达成的协议是第二天早上，按理说，你得待到明天早上，契约才算完成吧？”
听到这儿，气不打一处来，朝着梅姐叫喊道：“恶婆娘！你阴我！”
“瞧你这话说得，阴你？不是你你那兄弟吃霸王餐，还有你对我毛手毛脚，老娘……”梅姐顿了顿继续说：“咳咳，你又怎会欠我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哼！这些都说你的说辞，说吧，准备要我的精子干什么丧良心的事？”我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她。
果然，梅姐根本没想到我会这样问她，整个人愣在原地足足十几秒。
梅姐一脸诧异地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要么你现在就放了我，要么我就报警曝光你们洗浴中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梅姐双眼微眯，眼眸中露出森冷的杀意，看样子是要杀人灭口了，我朝后退了一大步，看来要破罐子破摔了！
余光瞟见一个花瓶，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此刻我的脑海里只有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爷，需要我的帮助吗？”
我先是一愣，环顾四周，是谁在说话？随后我才突然意识到是自己的识海里出现的声音。
“爷？你是谁？”我问道。
识海里的传来了回应，“爷，我是初悔。”
初悔？对了，当初在日落谷时，她突然就不见了，我还以为她早已消失不见了，毕竟鬼魂就是现实世界残留的一段信息，何况我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儿是无感的，所以当时也没在意那么多，现在突然出现让我也感到非常地吃惊。
看着现在的局势，我很自信是干不过阿大和阿土的，回想当初我和胖子与初悔发生冲突时的画面，不会功夫的我是知道的，就连胖子都干不过的女人，那得是多么可怕的存在，没再犹豫，我立刻回应道：“不悔，帮爷弄死他们！”
“好的！借爷身体一用。”
一瞬间，我身体像是被掏空，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只剩下视线，就如当初在马车上，善念蚩尤控制我身体装逼那样。
随后，我看到自己将手里的花瓶一扔，“哐啷啷”，花瓶接触地面应声而碎。
初悔问道：“爷，战前通常可自报家门，需初悔替爷说甚？”
我回道：“你过来呀！”
我一手缚于后背，一只伸出，冲阿大和阿土做了一个“卷帘门”掌门的惯用手势。
初悔大喊：“你们全都过来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