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特务团答谢伦敦黑道天团的豪华晚宴,是在大桥东边一家小吃铺性质的饭馆里举办的。特务团对几位伦敦侠盗非常敬佩也非常感激!而这几个威震伦敦的大盗呢?也都对特务团这群奇奇怪怪的人特别的好奇和佩服。你看看人家这阵容吧,拳王、剑圣、枪神、帅哥、艳妇、神偷、爵爷……除了那位曾被蔡老大用一个“过”字点评的团长之外,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顶尖人物啊!
可这位“过”团长居然还是这帮人的头儿?那就说明你真有过人之处呗?那还客气啥了?喝吧——兄逮!
这顿酒可把荣兵给喝蒙了!自打和贝勒相约都不碰高度酒以来,荣兵好些日子都没这么喝酒了。酒酣耳热之际,这家伙一时冲动外加脑瓜子一迷糊,就把大伙原本商定的礼金擅自涨价了!就像现在的南海公司股票一样,撒泡尿回来就是一个价,已经没谱了。
事情是这样的,特务团把事态操控到眼下的程度之后,不能一直留在伦敦,又不能全部撤离,以免这边生出变故。众人商定的计划是:荣兵带着老皮、托尼、和枪神先走,留下帅哥主持大局。还给他配备了剑圣,以及拳王和爱玛这对儿奸夫淫妇。而能够一直威逼那些银行家乖乖就范的,就是这几位伦敦大盗。所以大伙商议之后,决定拿出一千英镑给蔡老大,让他给弟兄们分分,算是特务团的一点心意。一来感谢众位侠盗帮忙站台,二来,要是再有事情求到人家,也能张得开嘴不是?
可今晚荣兵喝得实在太多了!跟这帮大盗一个接一个地碰杯干杯,搂脖子抱腰称兄道弟。结果大舌头一时没搂住,顺嘴就胡咧咧个三千英镑!其实话刚一出口,他自己就有点傻眼了,酒都吓醒了一大半!可对方全都是江湖上有名有万的豪杰,你给多少钱人家还未必看得上眼呢,你现场拉屎当场就往回坐?还要不要脸了?
还好爱玛姐的反应够快!她悄悄拽了一下荣兵的后衣襟,笑着说道:“罗杰团长,众位大哥和兄弟可都是江湖豪侠,要光是送钱,就好像两边在做什么交易似的,那就显得太俗气了吧?依我看呀,不如送给那些小兄弟两千英镑,来表达一下敬意。再奉送价值一千英镑的珠宝,给诸位大哥留个纪念,这样岂不更有情谊呢?”
幸亏有爱玛姐在场啊!否则的话,那今晚可就小孩儿他妈走失——丢大人了!因为你现在就是把整个特务团全体拎着脚脖子倒提起来抖搂三天,肯定也抖不出二千一百英镑啊?倒是还有些在法国没卖掉的珠宝首饰,大概能值个一千多镑吧。
一众豪侠闻言却纷纷表示:举手之劳而已,愧不敢领!可荣兵此时已然骑上了虎背,只能硬着头皮演戏演全套!他假仗义地站起身来,一拍桌子瞪起眼睛就嚷嚷开了:“瞧不起我们这些美洲的朋友是吧?以后不处了是吧?行!你们真行!你们今天就摞这儿一句话——还做兄弟不做吧?!”
“做,做,兄弟你先坐。”
“那各位收是不收??”
“收,收还不行吗?我们……我们愧领了……”
4月15号凌晨,当伦敦的街头叫卖声已经响起的时候,科芬花园那栋小楼的房间里,美洲特务团的八个人围坐在小油灯黯淡的光线里,正愁眉苦脸地默默无语……
“不、不好意思啊各位,都怪我内个啥……酒后胡咧咧,给大伙惹祸了。”罗杰团长讷讷地做着检讨。
神偷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说那都没用!这不天快亮了吗?我待会吃口东西就去针线街那边逛一天,多了不敢说,晚饭之前两三百镑就有了。”
剑圣叹了口气:“兄弟,两三百镑也不够啊。你忘了?咱们留下的四个人还得在这边住几个月呢,看得见看不见的花费,总得预留出来吧?总不能向蔡老大他们再伸手把钱借回来吧?打脸不?之前团长可是又拍桌子又瞪眼睛,人家才勉强收下的。也不能向好人亨利和莫里斯行长借钱吧?毁形像不?之前一个个都光芒万丈人模狗样地。”
“那你说咋整?”
“这样吧,咱俩配合一下,今天就出去转转,踩个豪富人家晚上动手,你负责开锁我控制主人,直接抢他娘的!”
爱玛姐笑着摇摇头:“那也不是咱们帮的风格呀?怎么能犯罪呢?团长也不能同意呀?这样吧,要是拳王不介意,我就去弓街坐几天台。放心,保证不出台。现在伦敦纸醉金迷的,我寻摸几个炒股赚了钱的傻大款,从他们兜儿里掏出个千八百镑的,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不许你去!我今天就联络地下庄家,再去打几场黑拳!”
“不不,我看还是让帅哥上吧,让他去皇家剧院门口逛一圈儿就中,保证能让各种老贵妇和小迷妹嗷嗷地狂叫!然后上赶着连赠金带献身的。”
“快拉倒吧你!都不让爱伦姐坐台呢,你让帅哥去出卖色相?咋想的呀?不怕回家之后,人家格柔拿砖头子追着削你啊?”
荣兵听众人越说越离谱,把他酒后的脑瓜子都快要整炸了!一时之间甚为苦恼!偷眼望去,却见老皮笑嘻嘻地望着众人,翘着二郎腿,习惯性地晃着他那只神奇的脚丫子比划着“六六六”,一派气定神闲的架式。荣兵忍不住问道:“皮爵爷,您有靠谱一点儿的损招儿没?”
“有啊,保证不偷不抢不出卖色相,劳动致富最光荣嘛。”
“啥呀?”
老皮坐直了身体,环视了一圈儿正色道:“各位,咱们帮里的规矩可是大叔立下的,监督是由罗杰主席执行的,那就是——坚决不干违法犯罪的事情!你们那些招儿都是啥呀?相当不着调啊!”
“那你说点着调地?”
“哼!咱的招数堂堂正正!说出来保证吓死你们!我早打听好了,现在的伦敦,建筑工匠每天工资54便士,体力工人每天36便士,都比股票热潮之前大幅增长!咱们算是走狗屎运赶上好时候啦。要我说呀,咱们干脆就成立个罗杰施工队,我当包工头儿,枪神吊线剑圣剁砖块拳王当和泥匠,神偷和罗杰做小工,帅哥管帐带跑腿儿,爱伦姐就做做饭洗洗衣裳啥的。咱就凭血汗赚钱!我还就不信了,咱罗杰施工队在这大伦敦就闯不出一片黯淡的未来?切!”
荣兵苦笑道:“得了皮哥,您也甭说反话了,有啥招儿您就直说吧,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现在也不会太偏执,事急从权呗。”
“真哒?”
“绝对保真!”
“不找后账?”
“绝对不找!”
“不行!得发誓!”
“找后账是小狗儿!”
老皮一笑,这才又把身子往前凑了凑,问大伙:“各位难道就这么不热爱观察生活吗?你们没见这些日子以来,伦敦突然冒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皮包公司,蹭着南海公司的热度,也在各种花式地捞偏门吗?”
老皮没瞎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这段日子以来,整个伦敦也像那个法兰西大精神病院一样,变成了大不列颠老疯人院!一堆来历不明的神魔公司,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噌噌噌”地冒将出来。那各种奇葩的业务,绝对能把你活活雷成九分熟的!
奇葩公司之一,简称奇司一:本公司所从事的,是用一种神奇的方法将泰晤士河水澄清的事业!您渴望拥有一条双手捧起河水就能喝,喝完还肯定不拉稀的泰晤士河吗?好吧,来做本公司的股东吧,让我们肩并肩来手挽手,在不远的未来见证财富与奇迹的诞生吧……
奇司二:本公司主营业务:从黄瓜中提取阳光。提取出来干屁?这话问的,留着玩儿呗?煮个菜呀,晒个私人日光浴啥地,都中。与普通的阳光不一样噢,有黄瓜的清香哎……
奇司三:本公司将一本正经地声称,正在研发“可以永久转动的车轮”,您爱信不信!反正连我自己都不信……
奇司四:想修仙吗?想练气吗?想快速掌握魔法学院里的高等魔法H级吗?想一蹦三丈高彻底摆脱万有引力吗?follow me……
奇司一六二:“罗杰的事业(Roger's career)”公司
重点就要说说这家“罗杰的事业”公司了。这家皮包公司在科恩山租了一间办公室,并于1720年4月16日上午9点开始营业。这家公司雇佣了二百多个负责“牵驴”的托儿,跑到针线街那边发了一早上的传单。然后从上午十点半开始,就有大量的股民上门咨询了。
一位气度不凡,头上戴着一顶金色假发的爵爷,此时正坐在豪华的大班台后面,手里拎着个大铁喇叭,像街边卖袜子小贩那样一遍遍地广播着……
“哎……各位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本创业公司的名称是‘罗杰的事业’公司了啊。俗话说,要看一家公司的成长性,先看它的创业团队了啊。那么在下首先要为大家介绍的,就是本公司的精英创业团队了啊……
董事局主席:达•皮安兹先生
董事长:达利欧•摩昂先生
总经理:梅普女士
监事会主席:德欧比•伊格先生
投资者关系事务部长:巴尼•库查子爵
生产部长:彻里•格尔隆先生
企宣部长:胡比•安德贝先生
安全部长:达斯尼格•圭苏尔先生
客户接待经理:尼果莱•坎博斯尼女士
财务总监:伊莫奥•布巴先生
公司董秘:德欧妮•芜安娜小姐
投资顾问:培格•劳比兹奥田先生
哎……精英创业团队必将闪耀英伦了啊!哎……不要错过与精英人士组队打怪的机会了啊……”
“哇噻!果然个个是都身手不凡鼎鼎大名的精英哎!那么,请问贵公司的主营业务,以及核心利润的构成,都是怎样的呢?”
一位帅到让人直想跺脚痛哭挠墙尖叫的小伙子率先站了出来,代表大家问出了很重要的问题。不过,现场无论是老贵妇、大姑娘、还是小媳妇,此时早已听不进去别的了,一道道闪着异彩的目光,纷纷投射到这位光芒四射的大帅哥身上……智商即刻清零!
“问得好!本公司从事的是最最优秀卓越的事业,但大家对此知之甚少,我们也不会对此进行介绍!”假发爵爷如是回答。
“可是,那我们又怎么敢投资贵公司呢?”一位性感诱人时尚漂亮的艳妇,又抢先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不过,现场的无论是老先生、油腻男、还是小青藕的眼神,瞬间全都飘到她身上大胆裸露的那些部位,并且在脑海中以各种体位与她做着精神上的交……流,根本就不知道主持人在说些神魔了。
“问得妙!本公司的招股说明书中,详细阐述了公司所从事的这项秘密事业,以及未来辉煌的钱景。本公司股票首发价100英镑每股,那么,今天开业大酬宾活动的优惠是——您只需付出两英镑,即可获取三天后阅读全部招股说明书的权限,并同时拥有以发行价购买一股原始股的权限!并且,如果您看了招股说明书之后,对本公司的业务没有兴趣,两英镑仍然会分毫不动地退还给您!”
一位身材瘦小嗓音尖细的年青人失声大叫道:“婶魔?贵公司的优惠力度竟敢如此之大?真是良心公司噻!偶嘎雷贡啊,我之前去过的三家公司,需要先期缴纳的保证金,至少也要达到股票价格的20%呢!”
“说——得——没错饿饿饿……不过开业优惠份额仅限1000送完即止错过勿悔好了姗二姨开始!”
“慢着!做为一名专业的金融事务部主管,我谨代表歪脖树村皇家银行正式购买两份!”大帅哥当即抢先掏钱购买!
“好吧,身为一位资深的证券投资顾问,我谨代表大马猴乡环球投资公司,先期购买五份好啦。”大美女紧接着表态跟进。
一众女士立刻掩口惊呼:“哇!人家不但长得辣么帅,还是银行金融事务部的主管哎!”
一众男士也都淌着哈喇子赞叹道:“买糕的!人家不但如此的美貌性感,还是资深的证券投资顾问呢!”
于是,随之而来就出现了争相抢购的场景……
“你们表挤嘛,我先排在这里的吔。帅哥要了两份,那我要……嗯……要四份好啦。夹住他!嘻嘻……”
“来一份来一份,先看看再说。”
“十份!给我来十份!钱是正好哒,麻烦快点!我就要买大美女的双份……包了她……嘿嘿!”
下午两点,“罗杰的事业”公司人去楼空,预交了一个月的房租,却只用了半天。看到租客留下的字条,说明因有急事退房,预交的钱也不要了,乐颠颠的房东当天就贴出了招租广告。
下午四点,荣兵带着老皮、托尼、枪神、还有骗来的300英镑不义之财,跳上马车朝众人挥了挥手,一抖缰绳,马车就缓缓地驶出了庭院,片刻之后,就消失在人潮汹涌的伦敦街头。
黄昏时分,当马车缓缓地随着如潮的人流,终于要驶过长长的伦敦桥之际,从前面不远处聚集的一大群人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鼓掌声、哄笑声、口哨声、还有怪叫声!荣兵坐在高高的车顶,好奇地向那边望去……只见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围成了一个半弧形的人圈,把一个背靠着大桥石栏坐在地上的演员围在中间,正在快乐地嘻笑议论着。当马车越走越近之后,荣兵忽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个被围观哄笑的演员,竟然是他妈的辱国上将“莫桑”啊!
“莫桑”此时的造型甚为奇特!只见他原本就很珍贵稀缺的头发,现在更是掉得没剩下几根了。就这硕果仅存的几根毛发,那也是凌乱不堪肮脏至极!上面湿漉漉地沾满了泥浆、垃圾碎屑、还有一些可疑的粘状物。它那张原本又白又胖的脸上,此时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肿一块的了。如果不是它那个猫头鹰般的五官特征,和那两个风干的狗尿泡似的大肿眼泡子,荣兵根本就不可能认出它来。
它身上的衣物款式已经无从辨认了,但质料还是相当上乘的。上装的面料是里昂出产的金银线交织绗缝的丝绸;裤子的面料是“阿布维尔”的精织细绒;可现在呢?它全身上下的衣物就如同刚被手榴弹炸完又被疯狗啃过似的,已经是丝丝缕缕的破腚百出了。
在“莫桑”的身旁站着一个愁容满面的女人,不时地扯一下它的衣领,低声说着什么,应该是在劝它离开这里。可“莫桑”却总是赌气地一挣!然后就像浑身没有半根骨头似的,仍旧瘫靠在石桥的围栏上。
一个闲汉笑嘻嘻地问:“莫桑,你又辱国了罢?”“莫桑”便涨红了脸,争辩道:“批评不能算辱……批评!……读书人的事,能算辱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言论自由”,什么“文明”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伦敦桥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荣兵沉思了片刻,忽然拍了拍下面的车厢,皮爵爷就从车窗探出头来。
“老皮,被旁边那群人围观的动物,你猜是谁?”
“谁呀?”
“就是巴黎咖啡馆里的那只辱国上将,”
“啊?”
“老皮,我们在前面的桥头等着,你去把它身边那个女人弄过来。在莫桑身上一定有个特别润人……不是,特别感人的故事。我想听那个女人讲讲,让咱们大伙也开心一下。”
“得嘞!擎好吧您就!”
马车驶过伦敦桥之后,荣兵就在路边停下了车子,和神偷,枪神几个下了车,就坐在路边喝水抽烟,等着老皮回来。
没过多大一会儿,就看见那个女人在前老皮在后,一起朝这边走来。
人家老皮可毕竟是专业的,团长交办的这点小事完全难不住他。当时他挤进人群之后,先观察了一下,就迈开大不列颠步伐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印有“大内密探零零八”字样的证件,冲着“莫桑”身边的女人一晃,故意操着生硬的法语,神情严肃地说:“太太,您是法国人吧?抱歉,有些事情需要向您核实,请跟我来一下吧。”
这个假证还是在伦敦办的。就是前些日子那次,荣兵派老皮去白教堂区打探莫里斯行长购买毒药的隐私时,老皮在沃平区找了个办假证的家伙做的。这个破绽百出的证件,如果是面对伦敦的公职人员,那一定会当场穿帮的!可用来吓唬一个鼓捣违禁药物的老太太,或是一个刚从法国逃到英国的家庭妇女,那可就相当有用了。
把这个满面惊惶之色的女人一直带到了荣兵面前,老皮又威胁说:“太太,我们是奉了上峰之命,调查你们二位的行踪,经历,以及来到伦敦的目的。现在,你必须发誓!你下面将要对大不列颠帝国皇家特派探员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并且完整的!否则,我们将从重追究你们二人的法律责任!”
等那位太太哆里哆嗦地发过重誓之后,大伙就从她的讲述中,听到了一只恨国润人那相当励志的故事……
话说,在当日的“普罗科普咖啡馆”一战中,“莫桑”那条写着“恨国”二字的底裤被阿鲁埃当众扯下!狼狈至极地逃回家中之后,“莫桑”就迅速做出了决定……润!国内不能再呆了!现在还只是身败名裂,再呆下去的话,万一自己与外国势力勾结的事情被人发现,那下场可能就是家破人亡了!
“莫桑”应该是和荣兵的美洲特务团前后脚到达英国的。而且和荣兵一样,它也在兰贝斯遇上了强盗。只不过,它遇上的不是颇有罗宾汉遗风的H级大盗,而是最没有下限的R级“剪径贼”!
说起来,“莫桑”能从一个做破鞋的一路晋升到“辱国上将”!自然是没少从它外国主子那里收到各种狗粮,包括但不限于“念稿费”以及“获奖辱国作品版税”等等。着实积攒了不少家底。但“莫桑”相当鸡贼,一路之上并不招摇。在“布莱顿港”上岸之后,也只是低调地雇了一辆很普通的马车。当马车缓缓地跑动起来,一种幸福的憧憬从“莫桑”心底油然而生……在这片令人向往的热土,自己这只曾经在舆论战场立下大功的“辱国上将”,将会获得多少鲜花?多少掌声?多少宴请、爵位、名望、和金钱哪?我伟大的精神母国呀……我——来啦!
马车飞驰在英伦大地上。聊发少年之狂的“莫桑”一刻也停不下来地望着车窗外的景物,它就像一个快乐得忍不住炫耀的孩子一样,不停地指指点点,无比兴奋地给第一次来到英伦大地的太太和女儿,没完没了地介绍着这个人间天堂里的一切美好事物……
“太太太太你快看你快看,看看人家那蓝天,你看你看,我——的天哪!多蓝哪?人家这才是正蓝色的呀!”
“女儿女儿你快看你快看,看看人家那太阳,你看你看,我——的天哪!多圆哪?人家这才是正圆形的呀!”
“太太女儿你们快过来,快点快点!你们看到那泡屎了吗?你闻闻,你快闻闻,我——的天哪!多臭哇?人家这才是纯正的臭啊!”
“女儿太太你们听你们听……唔……”
他的太太和女儿实在是受不了啦!简直都快疯了!两人合力用一件披风把“莫桑”的头盖上之后就死死地捂住!马车里这才终于清静了下来。
被披风捂住的“莫桑”虽然目不能视物,也不能再赞美精神母国里每一泡气味芬芳的人屎,和每一滩画面优雅的尿迹了,可他幸福的心,却早已抢在飞驰的马车之前,远远地望见了它心中的圣城!伟大的伦敦哪,我——来啦!
马车行驶到兰贝斯的时候,忽然停下来了。睡得迷迷登登的“莫桑”被人粗暴地扯开蒙在头上的披风!紧接着,它就被人薅着头发拖下马车,扔在路边的泥坑里。
这是一伙“剪径贼”,也就是伦敦盗贼界最下三滥的存在!前文已经介绍过了,他们在抢劫时,甚至连一把缺齿的木梳都不放过!可喜啊!“莫桑”这么多年靠辱国积累下来的万贯家财啊,全——都没啦!甚至连一家三口身上的银发夹和银钮扣都被扯了下来。
这还不算完,“莫桑”的精神母国里这帮智力低下道德沦丧心黑手狠的家伙,竟然一致认为,“莫桑”肯定还在哪个他们没翻到的地方藏着宝贝呢。于是乎……殴打!没完没了地殴打!直到把“莫桑”嘴里唯一的金牙都打出来了,这才悻悻地停手。
可悲剧的高潮部分还没到呢……接下来,这十几个下流无耻的剪径贼,竟然、竟然把“莫桑”的女儿和太太全都……
整个过程实在太漫长了!漫长得就如同“莫桑”讴歌它这个精神母国的那些时光……“莫桑”既不敢阻止,更不敢反抗,它只能咬着牙关紧闭双眼把头蜷缩在泥坑里,同时死死地捂住耳朵!以免听见那些盗贼亢奋的笑声叫声,和太太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自塞七窍的“莫桑”,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剪径贼是何时离开的。直到痛哭失声的太太重重地推了它几下,它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警惕地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儿,立刻勇气百倍地一跃而起!指着远处空旷的道路尽头怒骂起来!
马车也没了,一家三口只好徒步朝伦敦走去。一路之上,处在应激反应之中的“莫桑”一会儿喝骂太太,命令她不许再哭!一会儿又发挥了一个做鞋的全部智慧,花式地诅咒着那些该死的盗贼!并且对着太太和女儿发下毒誓,等它进入伦敦找到“恩主”之后,一定要调动三千皇家近卫骑兵去捉拿这些盗贼!只见它狂怒地指着旷野嚎叫着:“你们这些该下地狱的杂碎啊!你们还不知道今天惹的是这个国家的大人物吧?等死吧你们这些蠢货!”
可一路之上,头发凌乱目光呆滞的女儿却始终一声不出。
也不知用了多少时候,一家三口终于艰难地走到了伦敦桥。这座桥上的人真多啊!简直比巴黎的新桥还要拥挤。可走着走着,“莫桑”的女儿忽然被人摸上了屁股,她木然地回头望去,却是一个伦敦的闲汉,正龇牙咧嘴地冲她淫猥地嘻笑……似乎这个闲汉长得很像伤害她的盗贼中的某一个吧?“莫桑”的女儿突然死命地揪扯自己的头发,发出响彻了半个伦敦大桥的尖叫声!之后就拼命地钻进人潮汹涌的人海之中,再也寻不见了……
“莫桑”夫妇在伦敦桥这里足足寻找了一整天,直到筋疲力尽饥肠辘辘!“莫桑”才果断地中止了寻找。毅然率领太太向“金斯十字街区”进发!是的,必须承认,“莫桑”是一只坚韧不拔的恨国党。否则的话,它也不可能晋升为恨国党中军衔最高的“辱国上将”!
一路上,它不停地喝骂哭哭啼啼的妻子,也不停地用宣言一般壮怀激烈的语言去鼓舞她!只见“莫桑”斗志昂扬地对太太大声说道:“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可担心害怕的?我的恩主是能够左右这个国家国策的人!而恩主所在的组织就更厉害了,那个组织甚至能够轻松地拿捏大半颗星球!等咱们见到恩主,一切都会比之前更要好上十倍百倍!你知道恩主有多欣赏我吗?你知道我能够拿到那个文学大奖,是谁的恩赐吗?正是我那位神通广大的恩主!咱们失去的那点财产又算什么呢?那甚至都不够恩主每年喂养宠物的花费!而且我敢打赌,为了寻找咱们的女儿,恩主一定会调动两万名皇家近卫骑兵和龙骑兵的!”
狼狈不堪的夫妇两个终于走到了“金斯十字街区”,“莫桑”哀求到口吐白沫,终于说动了门房去禀告管家。可它甚至连管家的面都没见着,门房只带回了一句话——“管家大人命我告之你,我们老爷说了,他现在不在家!”
这、这叫什么话呀?人家“莫桑”虽然不是莫泊桑,可好歹也算是蒙混过文学大奖的呀?你以为人家连这个句型都听不懂吗?什么叫“我们老爷说了他现在不在家”呀?你们……你们就不能稍稍委婉那么一点点一些些吗?
“莫桑”呆呆地站在“恩主”家的大门之外发了半天的愣,它终于是想明白了。在这个时代里,英法两国之间的信息传递是非常快速的!尤其是它的“恩主”,在法国布置了大量的密探!看来,“恩主”已经知道自己在“普罗科普咖啡馆”的糗事了。看来,身败名裂的自己,今生再也得不到“恩主”那热情的拥抱,温暖的笑容,亲切的鼓励,和慷慨的赏赐了。没错,自己现在已经是条一文不值的丧家之犬了!
它突然就像条疯狗似的,冲着庭院深处声嘶力竭地嚎叫道:“列维!我他妈直到今天才终于相信了,你们这个民族果然盛产贪婪阴险冷酷残忍的东西啊!为了你们,我侮辱自己的祖国!我仇视自己的民族!我丢掉了名声和尊严!我失去了全部的财产!我的亲人也遭受了伤害!可你呢?你们就如此冷酷地对待我吗?你这只畜牲!你们这些畜牲……”
不出意外地,“莫桑”被庭院里冲出来的家丁一顿暴打!其狠辣程度,甚至比兰贝斯的那些剪径贼还要恶毒三分!
从那天夜里之后,“莫桑”就进入了半疯癫的状态。时而清醒,时而癫狂。它的癫狂对其他人倒是不具有什么攻击力,它每次发癫的时候,仍是会习惯性地赞美英国侮辱祖国。它总是在纽盖特街的城门;白教堂区的广场;针线街的街头;总之一切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没完没了地嘟囔着什么什么……
“英国的盘子刷七遍啊刷七遍!”
“法国的餐具真难看呀真难看!”
“英国的苍蝇会采蜜哎会采蜜!”
“法国的驴子爱放屁呀爱放屁!”
不过,你还真别说,就它这种相当别致的辱国式发癫,使它甚至都不用伸手去乞讨,就总是能够“又要到饭了兄弟们……”
而每次当它清醒过来的时候,马上就会跑到伦敦桥上,一刻不停地寻找走失的女儿,直到累得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围栏边……
一个辱国润人的故事讲完了。荣兵没有获得期待中的快乐,他只是沉默着丢掉了烟头,掏出两英镑来递给“莫桑”的太太。然后跳上马车,冷冷地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的伦敦,就猛地一抖缰绳,驱驰马车飞跑起来。片刻之后,就拐过一片树林,消失在“莫桑”太太迷茫的泪眼之中。
“啊——!啊——!我们回来啦……!!”
格里历1720年5月20号,皮爵爷站在船头,冲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加勒比海岛放声大叫……
荣兵双手抱胸靠在船栏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忽然问道:“老皮,你说咱们跑了这老大一圈儿,累个瘪犊子形一便士没赚着,还倒贴了好几千英镑,你咋还这么快乐呢?”
“哈哈!别扯了宾哥!又试探我?告诉你吧,我老皮已经彻底明白人生的追求是啥了。”
“噢?是啥呢?”
“反正不是钱。那玩意儿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也就暗黑会那团假装聪明实则愚蠢的钱蛆拿钱当亲祖宗小宝贝儿吧。可它们作了一辈子恶孽攒下的臭钱,死后不是被败家孩子给祸祸光了,就是被小老婆划拉划拉跟野汉子跑了!伤天害理一辈子图了个鸡毛呢?”
“说得好!没错!”
“所以啊,我现在只认同你常说的那句话——反正都是要过完这一生,为什么不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呢?我现在觉得,所谓美好的人生,那就应该是:充实、快乐、精彩、还有问心无愧!往前看时有盼头,回望来路无愧疚。贪财不做亏心事,好色不做臭流氓!”
“好!好!好!太好了皮哥,太好了!这回我可是真心服你了!我服了!”
“嘿嘿嘿,共勉共勉。哎?对了宾哥,你说那个老神棍到底是咋回事儿啊?你总说——科学是由知而信,宗教是由信而知。那这老东西是啥鸟儿变的呀?他咋就那么神呢?连密西西比和南海公司股票的最高价最低价都能算出来?连其中最关键的几个日子都能算出来?连牛顿的神操作,和莫里斯贪污公款的事儿都能算出来?我咋不信他神笔叨叨地拿个金币,就真能看出这些内容呢?”
“呵呵,这个你别问我。说实话,我从来不信那些装神弄鬼的破事儿,可这老家伙的存在,确实有点把我整懵了!奇准无比啊!你看看咱们这趟欧陆之行,几乎所有后来发生的事态,都被老东西提前算出来了!唉……我真有种想对他动刑的冲动!不整明白这个事儿,心里老是刺刺挠挠的。”
托尼忽然放下望远镜朝这边喊道:“快来看哪!岛上的人全都跑出来啦,正在蘑菇滩上蹦蹦跳呢!”
荣兵和老皮也赶快抄起望远镜朝西南方望了过去……果然,虽说隔着太远还看不得十分清楚,但连同自己儿子杰奥在内的一大群人,都在那里蹦着跳着,拼命地朝这边挥舞手臂呢……
只有一位女士既没有蹦跳也没有挥手,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恍如一尊从身到心都已经凉透的石像!
==============================================================================================================“金融”是资本主义的魂魄,它的一张面孔是天使另一张面孔是魔鬼。它可能是资产的倍增器,也可能是财富的断头机!它可以使生产力插上翅膀飞翔,也可以使你高空坠落脸朝地!——《荣兵日记•好人亨利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