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尧收到消息,一早便赶过来看秦越,知他并无大碍,又有孟小妮照顾,便放心的准备回公司。刚走到大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肖雨桐,提着一大包东西往里走去。
看她去的方向,应该不会是来看秦越的。林苏尧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又掉转回来跟着她,穿过回廊,那边是肿瘤科。
肖雨桐径直上了三楼的办公室,跟一位医生说了几句话,就提着东西去了住院部。
林苏尧尾随她上楼,见她进了一间病房,他从门上的小窗口看到她正把袋子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里,又从保温桶里倒了粥,递给旁边病床上的一位瘦弱憔悴的妇人。
秦越跟他讲过肖雨桐现在是和母亲同住,这个妇人应该就是她母亲了。
妇人带着不安的神情,说:“小桐,你上班快迟到了吧,别操心我了,我能行。”
“放心,能赶得上,你快吃,我先走了。”
林苏尧赶紧背过身,往走廊那头走去,走到转角处,回头看肖雨桐已经走远,他满怀狐疑,回到病房门口看清楚床号,往医生办公室去了。
办公室只有一名医生在,林苏尧看着有几分眼熟,使劲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这位医生便是母亲的同学,梁道。在母亲的生日宴上,还有公司的年会上曾见过几次。
有熟人那就好办了,林苏尧暗喜,敲门进去打招呼。
梁道没认出他来,他便自报家门,听说是老同学周伟华的儿子,梁道高兴地请他坐下,客气地叙了一会儿话,又说起周伟华,梁道很是伤感地感慨了一番。最后才想起问林苏尧前来的目的。
林苏尧问起肖雨桐母亲的情况,梁道叹口气说:“是癌细胞复发了。五年前发现了癌细胞,当时做了一次手术,通过治疗,已然控制住病情,这次幸好发现及时,做完手术再辅助治疗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梁道又说:“五年前,还是你母亲拜托我,让我亲自给她手术的呢,她,是你们家的亲戚吧?”
林苏尧只好点头,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跟这件事有关系,她是什么时候跟肖雨桐的母亲有交集的呢?为什么从未听她提起过此事呢?
林苏尧问:“梁伯伯,能不能查到五年前她是什么时候入的院?”
梁道有些不解,但还是很快从电脑里调出资料,说:“2010年7月5日来办的入院手续。”
2010年7月5日,林苏尧默念着,这不就是肖雨桐失踪的那个暑假吗,当时她说有事需要回一趟老家,已经约定等她回到广州,自己就去广州陪她,可是就从那时起,她就失去了联系,自己忍不住去她家找她,她的房东却说她出远门了,原来是她母亲住院了。但这些和母亲有什么关系呢?后来肖雨桐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几件事一定有关联。
林苏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装作随意地问道:“这种病情,有些化疗的药物是自费的,费用应该不低吧?”
“你家这个亲戚没有医保,我记得五年前的所有费用都是你母亲支付的。”
林苏尧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匆匆跟梁道告别,驾车快速驶到公司,他要去找当年唯一的知情人,证实他的猜想。
周瑞芝坐在她的独立办公室里,她刚刚心情愉悦地享用完早餐,正拿着小镜子细细地涂口红,涂完口红再描描眉毛。
有人进来了,一定又是来通知她去面试新进员工的,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吩咐道:“九点半的面试,时间不是还没到吗,着什么急啊?”
“不着急,慢慢画。”林苏尧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听见林苏尧的声音,吓得周瑞芝手一抖,小镜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慌忙站起来:“林总,有……有事吗?”
林苏尧径自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冲她微微一笑:“今天确实有些事想问问小姨,还请小姨不要有所隐瞒才好。”
林苏尧这一笑,笑得周瑞芝心惊肉跳,她倒情愿他像一贯那样冷若冰霜,目中无人。
她谨慎地问:“什么事?”
“小姨别紧张,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旧事。”
无关紧要你还一口一个小姨,鬼才信你。周瑞芝这样想着,嘴里却说:“你知道我这人愚笨, 以前你母亲让我做她的助理,也是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要紧的事也不会交给我去办的,你先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小姨不要妄自菲薄,如果当年我母亲要找人去办这事,你是不二人选。”林苏尧坐直了身子,望着周瑞芝的眼睛,问道,“我母亲为什么要帮肖雨桐的母亲付手术费?她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周瑞芝挤出一个笑脸,“我去给你倒杯水啊。”
“不用。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
林苏尧眯了眯眼:“其实那些事你不说,我也知道,母亲就是以此为条件,让肖雨桐离开我。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只是不想一直糊涂着,我想知道真相。”
周瑞芝沉默了许久,说:“其实你母亲都是为了你打算,你不要怪她。”
林苏尧心一沉,果然如他所想,“我没有怪她,我只是想证实我的猜测。”
“你母亲确实帮肖雨桐母亲付了手术费,要她和你分手。”
“当年我和她的事,母亲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周瑞芝着实为难,陆筱安或许会成为锦泰的女主人,自己现在出卖她真的合适吗?
林苏尧看出周瑞芝的纠结,“莫非是你说的?那时母亲有时候会让你给我送东西,只要是需要家长出席的场合都是你来参加,知道我和她的事也不奇怪,一不留神就在母亲面前露了口风,把我出卖了……”
“不,不是我,是陆筱安。她一直喜欢你,所以……”周瑞芝脱口而出,说出来才懊悔自己太鲁莽了。
林苏尧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去。
秦越在医院住了两天,孟小妮时时体贴照顾,每天鸡汤鱼汤的给他送过来,秦越很是享受。
孟小妮去医生处询问,医生说秦越都是皮外伤,伤口恢复地很好,可以出院了,秦越还颇有乐不思蜀的感觉,不情不愿地说:“医生,我还是感觉浑身疼啊,要不我再住个三五天的行不行?”
孟小妮两眼一瞪:“秦越,这里床位那么紧张,你还要在这里浪费资源,要住你住,我可不会再伺候你,赶紧走!”秦越只得灰溜溜地跟着孟小妮出了院。
秦越出院就去找林苏尧,他住院这两天可没闲着,他无意中查到了一个秘密。
林苏尧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好笑地问:“你好些了吗?没好利索可以多休息几天。”
“林总,我这次受伤可算是值了,你知道我在医院碰见谁了吗?”
“别卖关子行不行?”
“肖雨桐。肖雨桐她母亲重病,癌细胞复发了。我一查,原来肖雨桐母亲五年前就查出了癌细胞,当时就做过手术。只是奇怪的是,你之前让我查管理层人员的资料,我查到肖经理家境并不好,而五年前肖经理还在上大学,那巨额的医疗费是从哪里来的呢?并且能请得动肿瘤科的权威、主任医师梁道做她的主治医生。”
林苏尧低声说:“是我母亲出的所有费用,也是我母亲联系的梁主任做的手术。”
“周总?怎么会?”
林苏尧冷笑:“不过就是一场交易。”
许久,他又低声说:“她当时一定很绝望,不接受我母亲的条件,又能怎么办呢?可恨的是,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她都不会对我说, 我在她心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秦越见他痛楚的神色,有些不忍,想了想说:“以我对肖雨桐的了解,我倒觉得她对你用情至深,只想给你完美的自己,因为在乎,因为深爱。只是她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自尊心太强,并且过于敏感,有些过度保护自己了。”
“是这样吗?”林苏尧看着他,问他又像是问自己。
“我觉得是。”秦越拍拍他的肩,“兄弟,喜欢她就再把她追回来,加油,我看好你哟!”
下午是销售会议,是由肖雨桐主持,主题是本月中旬的工作总结和下旬的工作计划,接近尾声的时候,林苏尧来了,肖雨桐起身让座,自己再搬把椅子坐到他旁边。
他下巴冒出了一圈胡茬,脸色发青,估计长时间没休息好,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黑色外套,应该是昨夜加班晚了,又在办公室睡的。
她发现自己又在胡思乱想,忙收回思绪。
林苏尧眉头轻蹙,沉声说:“我们西北区的总代出了点问题,他在代理我们公司的产品的同时,暗中开了一家小厂子,一直模仿我们公司的风格,用价格低廉的材料制造出外表相似的产品,在市场上以次充好,严重扰乱了市场秩序,公司决定取消他的代理资格,他的六十万的保证金不予退还,用作处理他经手的产品售后,这事需要专人去处理一下,拿到实证,寻找更适合的总代。你们商量一下,看谁去合适。”
大家面面相觑,人生地不熟的,怎么收集证据啊?西北民风彪悍,谁敢千里迢迢跑人家地盘上去趟这淌浑水啊?
肖雨桐想了想,说:“西北本属于我的区域,他们手头都还有未处理的工作,没人能抽出几天的时间去西北,不然就得打乱整体计划,还是我去吧,有些工作只要有电脑我也可以随时随地处理。”
林苏尧转头看了她一眼,边起身往外走边说:“好,我让秦越给你订机票和酒店。”
肖雨桐内心感到了这些日子以来所没有的轻松,出差了,就可以不用每天看到他了,也不用在同事面前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出差回来,一个月时间也到了,自己就可以走正常程序离职。
林苏尧走了,大家都要放松些,七嘴八舌地说:“肖经理,你一个人去西北,可得小心啊,人家既然敢这样干,肯定有万全之策,不会让你轻易拿到把柄的。”
曹文章站起来:“肖经理,要不我陪你去吧,要是发生危险,我也能对付一个两个的。”
肖雨桐被大家紧张的样子逗笑了:“瞧你们的样子,好像我要去前线打仗一样,都别瞎操心了,我一个人能行,你们干好自己的事。现在公司处于非常时期,你们的鼎力相助,林总定会为你们记功的。”
曹文章在包里掏了半天,拿出一个小瓶,学着电视里打广告的样子说:“单身女士的贴心伴侣——防狼喷雾剂,你值得拥有。”惹得大家都笑成一团:“哈哈哈,不是吧?曹文章,你还需要这个?”
“能把你当成目标的色狼,怕是眼瞎吧?哈哈!”
曹文章交到肖雨桐手里,回头横了众人一眼:“你们知道什么?这是我准备送我女朋友的,今天就先给肖经理用了。”
大家都散了,李雅丽用胳膊碰碰肖雨桐,问了句:“你真的一个人去?行不行啊?”
“放心,等我回来,你请我吃饭。”
李雅丽亲昵地拍拍她的肩,“没问题,一定多加小心啊。”
肖雨桐西北之行的目的地是内蒙呼和浩特,最近一班飞呼和浩特的飞机是晚上八点。她安排了护工日夜照料母亲,孟小妮也说有空会去医院陪护,她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