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晌午,艳阳高照。
如今正值盛夏,整个湖广大地上暑气熏蒸。
天气太热,在福安镇的街道上,除了几个光着腚的小孩子兴致勃勃的玩着捉迷藏,便看不到几个行人了。
就连镇头上那棵浓荫如盖的大柳树也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细长的柳枝直直的垂落下来,竟没有半点飘动的意思。
只有藏在树上的知了还在不知疲倦的叫着。
这个时候,镇子里是很少有人外出的,大人们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无不在门前屋后的阴凉地儿里避暑乘凉。
除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会不得以走出家门。
这不,宏发客栈的老掌柜就是其中一位。
因为镇里的药铺缺了一味药,为了尽快给儿子配上药,只得向几十里外的小河镇去买。
老掌柜顶着火辣的烈日缓缓而行,即使戴着遮阳的斗笠也不济于事,走了片刻便已满头大汗,一时间热的竟有些头晕目眩。
好不容易来到镇头,实在强忍不住暑气,于是来到那颗大柳树下乘凉休息。
老掌柜随便找了块石头便坐了下来,摘下斗笠扇了扇却也尽是热风,但待在阴凉处总是比烈日炎炎下是好的。
稍微缓了缓的老掌柜,不禁又想起了儿子的病情:哎,半年了,没有一点起色,我苦命的孩子,到底啥时候才能醒来啊!
忽又想到早晨时成铭曾看过自己的儿子,不由暗叹道:看那客官虽然年纪轻轻,却绝非常人,要是……要是……哎!
老掌柜正幻想着成铭等人能够救醒自己的儿子,可随后一想,却也有些痴心妄想。
先别说几位贵人肯不肯帮忙,就算愿意帮忙,以这奇怪的病情也是很难医治的吧。
正待老掌柜怔怔出神之时,忽地从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马儿飞奔的声音由远至近,声响越来越大。不一会,便已震耳欲聋。声势之大,可想而知来的绝非一匹马,而是一大群马。
老掌柜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小道上顿时尘土飞扬,一个个身穿黑色锦衣的壮汉各骑着一匹骏马接踵而来。
那壮汉的黑色锦衣上都绣有如意纹路,随风舞动,煞是好看。
骏马在那黑衣人的操纵下跑得飞快,即使是在这狭窄的小道上也毫不减速,一前一后、井然有序向前飞奔。
一时间声势更是大盛,一匹匹骏马竟似络绎不绝一般,从小道里冲出来的人马少说也已有三四十了,但还是没有决断的意思。
坐在大柳树下的老掌柜不由看呆了,他活了大半辈子了,也没见过这般场景。
只见那一个个黑衣人均是面色肃然、威风凛凛、气势不凡。
让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目睁口呆的注视着这一切。
那一群人马好似没有看到老掌柜,连往这边看也没看一眼,便径直的向福安镇里驶去了。
见他们并无理睬自己的意思,老掌柜心下大松,不由的长吐了一口气。
可就在此时,从镇头两边的树林、沟壑中,毫无征兆的传来了一声声震天嘶吼,又把他吓得不轻,刚松下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畏畏缩缩的靠在树边,不敢动弹。
“冲啊!”
“杀!”
“拦住他们!”
嘶吼声不绝于耳的从两旁传来。
紧接着,便看到一大群人冲了出来。
人群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书生、小贩、乡绅、丫鬟、农夫等等各色的人物应有尽有,但最多的还数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这群人有一共同之处,就是他们均带着佩剑。
他们的佩剑各式各样,或长或短,或轻或重,有的普通无奇,有的珠光宝气。
有的人手持着长剑,有的挂在腰间,有的则是背在身后。
众人如过江之鲫一般,乱哄哄的堵在了通往福安镇的街道上。
看那样子足有上百人之多,势头竟一下子压过了飞奔而来的黑衣人。
黑衣人中为首一人见状也是一惊,只得示意身后的众人先停了下来,随即向那乱哄哄人群大喊道:“你们干什么呢!敢挡老子的去路!快他妈闪开!”
可谁知,那上百名人众竟无一人理他,人群里叽叽喳喳、热闹非凡,自顾自的和旁边的人聊着家常,竟对面前的那数十名黑衣人视若无物。
那群黑衣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顿时有几分尴尬。
“怎么回事?”从黑衣人后方传来了一句沉稳的声音,随后便看到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骑马来到了前面。
此人身穿带如意纹路的黑色锦衣,在左胸处还绣着一个“钱”字,此人正是黑衣门八堂之一的钱堂主。
为首那人见钱堂主来了,连忙抱拳,恭敬道:“回堂主,这里突然出现了上百名携带兵器的民众,堵住了前进的道路。”
“哼,一群乌合之众。”钱堂主骑在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之上,沉稳冷静的扫视了一遍对面的人群,对那人淡然道:“主公交代的任务要紧,不可延误,让他们速速滚开,凡挡路者,杀!”
“是。”为首那人抱拳应了一声。随后便用眼神示意了几名手下。
那几名黑衣人会意,立即下马,直向那群民众走去。
见对面有人走了过来,原本喧哗的民众竟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面色严肃的注视着黑衣人。
这一举动,倒让黑衣门的人吃了一惊,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哼。”钱堂主冷哼一声,骑马缓缓上前移了几步,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视了一遍民众。
钱堂主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一下子涌了过来,也让那些民众不由的向后退了几步,但每一个人的脸上竟都有几分肃然和倔强。
钱堂主冷笑一声,阴沉道:“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不闪开的……死!”
此话一出,民众里顿时引起了一阵小骚动,胆小怕事者面面相觑,有几分想打退堂鼓的意思。
但大多数的民众依然面不改色,冷冷的注视着对面黑衣门的人。
“你敢!”忽然一个洪亮且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民众的后面传了过来。
随即,便听到众人纷纷恭声喊道:
“万大管家。”
“万大管家来了,万大管家来了。”
显然众人对这人十分的尊敬。
钱堂主眉头一皱,向人群中看去。
只见从民众中间让出了一条道来,一个身穿白袍腰挂佩剑的老者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年轻男子,俱是身穿白色长袍,腰挂佩剑,气度不凡。
透过人缝还可以看到,不知何时,在人群后方,竟然停了数十辆马车,那数十辆马车偌大而华丽,列队排成两排,直接通到福安镇的大街上,这下真是堵上加堵了。
那名老者神态自若的走上前来,冷冷的看了一眼钱堂主后,展颜微笑道:“年轻人,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哎,刚才离得太远,老夫又年老体衰,耳朵不太灵光了,没怎么听清楚,劳烦你再说一遍?”
钱堂主是什么人物,身为黑衣门八堂排行第一的钱堂之主,虽然只是继承的父亲的职位,但也算是黑衣门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自然能听出那老者的挑衅之意。
但见那老者气度不凡,一看便是出自名门大家,当下也不敢怠慢,略一抱拳道:“不知这位前辈尊姓大名啊?”
那老者冷哼一声,正色道:“大治东方,名剑如云,江湖首富,云剑山庄。老夫姓万名仟。”
钱堂主双眸一缩,喃喃道:“云剑山庄的万仟?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忽地幡然醒悟,惊声道:“原来您就是云剑山庄的大管家——万仟。”
“正是老夫。”万仟眉头一竖,肃然道。
钱堂主立即下马,再次抱拳道:“在下敬仰前辈大名,如雷贯耳。不知今日我等有何冒犯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哼,在下没什么大名不大名的,就是个下人而已,不过……”万仟顿了顿,道,“不过我们云剑山庄的名声可是万万有损不得的,今日受少庄主之托,令我等在此守护福安镇镇口,任何人不得入内。”
万仟冷冷看了钱堂主一眼,摆手道:“诸位请回吧。”
“哦?”钱堂主不为所动,脸色微变,冷笑道:“守护福安镇,哈,真是笑话,您可知道这福安镇到底是谁的势力范围!”
“是谁的实力范围,老夫不感兴趣,只是老夫知道,谁敢与云剑山庄作对,这天下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万仟冷哼道。
万仟刚说完,他身后的那几名白衣少爷均是上前一步,面带怒意,手握佩剑,一副跃跃欲试之态。
钱堂主锐利的目光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忽地一甩袖子,转身骑上马背,冷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谁是……不自量力啊!”
钱堂主闻言,心头一震,还不待看清谁,只听“铮”的一声巨响,一柄泛着白光的长剑如闪电般飞驰而来,速度快得惊人,竟直冲自己的面门。
钱堂主大惊,迅速侧身在地上一个翻滚,动作有些狼狈。
然而那柄闪电般的飞剑就此戛然而止,稳稳的停在了半空。
钱堂主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那柄飞剑若是再往前几寸,自己便血泊当场了。
就在钱堂主阵阵后怕之际,一个衣着华丽的英俊少年忽地从人群后面飞来过来,稳稳的落在了万仟的身旁。
那少年动作潇洒,身手敏捷,最重要的是……额……在落地的时候还摆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
“少庄主!”以万仟为首的众人纷纷恭敬施礼。
此人不是云剑山庄少庄主——云天阳,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