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兴国,叶息宁是遗宗世家叶家最小的少爷。因为他作为宗者的爷爷叶良奔波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有了自己的名头,有了落脚之处,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寄托着抛弃过去,让叶家一直安稳下去的希冀,以“息事宁人”为意,给叶息宁取了这么个名字,希望若是可以,这孩子可以不用学武,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在一切都结束了的宁和中,选择自己所爱。然而息宁出生后没几年,老家主就因暗疾在幸福中去世。叶家由最有天赋的小儿子叶东,也就是叶息宁的父亲管理,虽然已无宗者坐阵,但好在有留下来的一家武人,和老家主留下来的自创功法,作为一个中型世家,也算是在江湖上混的如鱼得水了。
叶息宁也没辜负他的名字,真真切切的不喜欢学武,整天捧着家里那些武痴存着但从未读过的书。虽说有着极强的水性,理应对后册《流水》甚至能有与其爷爷一样的造诣,甚至更高,但是,叶家也迫于家主的遗愿,给他的科举仕途又是请老师,又是买书。至于学武这方面,只是让息宁背下了叶家功法《水木诀》的前后册《千叶》与《流水》再几个基础的心法和步法武籍,便让他随自己心意了。
和家里那群武痴不同,叶息宁为人要儒雅润滑许多,不会讲些无用的义气。这也不是说他没有君子之气,不过是心思更缜密一些。穿一身大氅,再撇一下扇子,赋一首诗,仰望一下圆月,后叹一声,便是个标志的兴国文人。
息宁并不像表面显得那么安分守道,虽与怎样穷凶极恶的色徒无半点瓜葛,但总是对女儿家好生欣赏。书读累了,就跑去青楼里赏歌女几银,倒也是不急着年纪轻轻就行什么男女之事,单纯的贪图姑娘们的美色,偶尔揭把油。虽然这在外头怎的也是个好色之人,不过作为一个氏族子弟,似乎就并不显得粗暴贪色了。
然而好景不长,新历476年,三月十四日,叶息宁的舅舅为情暴起杀了人,拼了一身伤回家倒也不是要事。后来世人便知道,此人杀的竟然是“天下第一”白竹那没什么天赋的三儿子,而白竹这人,别的性情天下人不清楚,对自家人最是护短这点,那一个个倒下的或中或小的氏族门派,便是证据。
那年三月既望,春寒料峭,太阳已偏西,阳光洒在白墙上。叶家庭院是几个丫鬟扫地时谈笑声。白衣的中年男子挺拔的站在叶家门口,淡然的点了三柱香,插到了门前的青石阶上。
“吾儿之命,吾来讨要。”声音似乎显得正义凛然。或者不是叶家的人当觉得正义凛然。
三柱香快灭了,但毕竟是一块点的,其实总的时间也就一柱香。家主叶东扶着胸口撑在白竹脚下,面色凄惨,脸上混着血泪,手中的铃铛叮当作响,狰狞的面容不愿意再撇一眼周围。整个叶家大院横七竖八的躺着叶家的四代人、叶家的丫鬟,叶家的门客……凡是叶家的人,除了叶东,都气息已绝......叶东也不求自己还有什么活下来的一丝生机,只希望...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能...晚点...再晚点从书院回来。
叶息宁从书院出来时,专门去青楼又给自己最赏识的歌女打赏了几个银两,请了楼里女子一人块槐花糕,抖尽了自己带出来的一点钱,才在这些妓女如银铃般此起彼伏的笑声中,心满意足的离开。
在走近叶家府邸所居之山的路上,叶息宁总觉得浑身不舒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感觉他有过,之前父亲曾对前来拜访的官府士兵散发过这种气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杀气。而此时这种气息谈不上更浓郁,却令人心生畏惧的多得多,更像是有一头远古的凶兽蛰伏在这座山上。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的息宁,听到了极具威严的声音
“吾乃鸣辰,特来此向叶家问好。”
鸣辰?白...白鸣辰?什么情况,天下第一为何来这?息宁的直觉告诉自己绝不能回家,但是他担心...这股杀气越浓,他就越害怕,害怕自己此时若再不向叶府跑,恐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莽夫了...他偶尔会这么叫他父亲,但叶家主每次听他这么说,也不气,却爱给他脑袋上赏一个板栗,然后又叫嚣着“臭小子,有你好看的”,息宁捂着脑袋装出很痛的样子,然后父亲会作势起身去捉息宁,母亲在一旁摆弄着团扇嘲笑他们俩幼稚,却也站起来一把抱住自己的夫君,摇着扇子上凭情趣挂的铃铛,示意息宁快点逃....可能,再不快点的话,连尸体大概都...他不敢再多想,只是凭着他一个文人最多的体力,向家中跑去。
血腥气极为浓重,叶家的大门下渗出了丫鬟的血迹。叶息宁畏惧...向叶府的背面小声蹑去,那里有一排的灌木丛,只有他知道,灌木丛里有一个小洞,正好够一个人钻进去,自己曾半夜偷偷溜出玩,靠的就是这么个洞。那份杀气已经逼的自己浑身都是汗水,息宁咬着牙趴下,朝洞里望去。父亲死撑着剑站着,浑身残破不堪,周围倒着自己的舅舅、二叔、丫鬟.....还有母亲...眼泪从眼中溢出,息宁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抽泣声。又是一下剑气,叶东举剑格挡,扛住一瞬后剑气斩向他的丹田,击飞,叶东时下用剑插入石砖中,剑划出一道火光,砖上留下一长道剑痕,才勉强在自己深爱了半辈子的女人前停下,又跪倒在地,那个常被她拿在手中的团扇此时在自己撑地的手旁,小心翼翼的抓住团扇柄上的铃铛,一把扯下,铃铛叮当作响。对着洞口的后背衣服已经破了个大洞,鲜血直涌。
叶息宁极力抑制住自己哭号出声,双眼血管显得眼睛通红,肯定是不能冲进去的...应该...应该做什么,被悲伤冲昏了头脑,息宁不知所措。“叮铃,叮铃铃,叮铃铃...”半倒在地上的叶东艰难的抬起手,摇起了银铃...清脆...快活...急促也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铃声,也不知为何突然摇起了那一只小铃铛。
叶息宁忽然清醒,母亲每次拦住他父亲打他的时候,手中的团扇都是同样频率的铃铛声...即便那莽夫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这,但他还是希望我若是回了家中,听了铃声尽快逃跑。息宁立即起身,狠抓了一把墙上的白灰,蹭了一把满脸的鼻涕泪,向靠湖的那面山下跑去,没有料到土上石屑划过的声音。
白竹冷漠的走近叶东“能撑住我这么多剑,正一品高手,资质也好,大概可以成为下一个宗者吧,可惜了。”朝庭后看了眼“看来这孩子木性不行啊……”
铃铛还在作响,叶东吐出一口血。他也刚刚察觉叶息宁在附近...至少...他在跑远了。那么,既然你跑了,我这个莽夫定不能让你白跑。叶东嘴角勾起了凄惨的笑容,谁料到自己父亲拼搏了一辈子而终息事的叶家,竟这么快就倒在了自己手上。白竹挥出最后一击朝着叶东和远处的叶息宁的方向一齐斩去
“《叶长青》!”叶东撑着剑咬着最后一点生机站了起来,嘶哑的念出这三个字。白竹举剑一拦,不料并未有剑刺向自己。叶家周围三里的树上的树叶嫩嫩叶全被扯离了树枝,地上未归根的落叶也飞起。叶息宁一脚踩进了游磐湖中,感到一阵更强的杀意向自己,随后失去了意识,面朝上倒入了湖中,波纹排开了成千上万碎叶,碎叶一直连到湖滩。
叶东倒在了血泊里,朦胧的视线对着是自己老喜欢护着自家臭小子的娘子,她闭着的眼是那么美丽,当初自己就在江南的集市上对上了这么双眼睛,不过那双灵动的眼睛睁着大大的,瞧着自己,里面映着整个城里飞起的孔明灯。沾满鲜血手抚上了娘子的脸颊,铃铛落入了殷红之中。
白竹一甩竹杆的枪,枪头上血水撒了一地。几个穿着白衣像是护卫的人跪拜在了白竹身旁。“家主,那叶家小子要追吗。”
白竹把枪递给护卫,护卫连忙把枪用绸缎包起来。白竹望向叶府外的树林“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意愿而杀了不学武的人。那小子的命好,不止于此,况且,白家的命数更不至于被他干预了。你们把这里清理干净,那枚铃铛挂在叶府门前示威就行了。我先养一下气,先退下”白鸣辰挥了挥手
“是”白衣护卫们随后便消失在了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