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庄国边界的一个村子里，土胚屋子里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孩子，极困难的呼吸着，汗水从他的额间涔涔低落，紧闭的眼睛挣扎着，浑身都在颤抖。
房子的角落坐着个黝黑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年龄稍大的柴瘦孩子。这一父一子两人低着头，牙齿颤着，孩子没忍住，抽泣了起来，父亲直瞪他一眼，吓得他只好硬憋着哽咽，脸胀的通红。父亲见这不出戏的大儿子不哭了，便转过头去，摸了把布着皱纹的眼角。
床边，中年妇女紧张的攥着这个孩子孩子冰冷的右手，通红的眼睛迫切地望着正坐在身旁低眉把脉的少年，“大夫，锐儿...他...他还有救吗？”青丝从耳旁落下，少年抬起头来，皱着他的柳叶眉，眼睛一闭，密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琥珀色有些忧虑的眸子，开始沉思了起来。少顷，他缓缓睁眼，表情明显舒缓了些，从大型的布背包的一个蓝色的兜里取出了一个木盒子，捻了根最粗的针，直接朝孩子正胸口扎了去。母亲一个激灵猛站了起来，就差一个巴掌挥上来，被从后面跑来的丈夫止住。床上传来一阵呻吟，从嘴中吐出了一口黑血，接着男孩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呼吸平稳了很多，逐渐不再颤抖，。坐着的哥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丈夫缓缓放开抓住妇女的手，妇女眼睛红了一圈，随即又哭又笑，床上的男孩怔怔地看着表情矛盾的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没弄清楚呢，看见哥哥和爹也围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抱着木盒的少年，把孩子胸口的针拎了出来，放到盒中盖了起来，塞到了包中。又打开包上的红色袋子，熟练地拣了些草药出来用旁兜里的碎布包上捆了起来，递给了孩子的父亲。“刚才是中了那土蛇的毒，封了心中静脉，我帮他通了通，不过应该还有余毒，这份药应该量够了，一天两服，服三天便是。”少年把包拉上，背着站了起来，妇女忙过来扶住他的手连连道谢，忽的，神色又顿了一下，喃喃开口道：“请问...大夫...您...要多少铜钱啊”
少年右眼皮一跳，“170文。说来，你们不会是付不起吧”露出了温润的笑容，眯起了眼睛，但说实话，他这一张脸上也就眼睛格外好看，其他地方都非常的平庸，麦色的面孔，脸颊上还有淡淡的雀斑，让人觉得亲切。
妇女看着这幅温和的样子，顿时欣喜了起来：“是的啊大夫，我们家那几亩地，今年这小旱...收成差啊...”
“钱没有，东西来抵，170文可比别的大夫便宜了。”少年打断了妇女的请求，还是原来那张笑脸，但总觉得有点别样的意味，多了那么些不满与嘲讽。
妇女刚想要反驳，但是仔细一想，一家三口一天大概要80文，这不过是少两天天饭罢了，况且之前自家治过病，可比这还要贵个五铜。看向少年仍有稚气但又显出精明性子的脸，摇头叹了口气，转头寻求相公的话。丈夫黑着脸，也叹了口气，转身朝那破木柜里翻着，好不容易七零八落找了一百文，又手颤着掏了个木簪子出来。妇人看着自己的丈夫，黯然神伤，这是丈夫之前有幸入城买给自己的礼物，虽说只值七十文，但自己一直不舍得戴，生怕缝衣服时划了或者什么的，此时却要被送出去...锐儿这孩子，不成器啊！这一家之主拿了东西，把硬币倒到了少年举起的钱袋里，又沉重地把簪子塞到了少年手里，瞪着他那琥珀色眼睛低声道，“市里买的，有个七十几文钱，俺娘子喜欢，别糟蹋了。”少年摇了摇头，毫不客气的把握着簪子的手收了回来，将这木簪子放到了包中，然后冲着这一家又是更灿烂的笑容，“谢谢惠顾，那我先走一步了。”便是离开了这屋子。留下了相顾无言的一家人。
“听说了没，最近这一片来了个行路医生，年纪可轻了，技术还不错，就是要钱的时候有些拧。”在另一个小村上一群妇女做完了一天的工作，正在村口等出门的男人回来，便聊起了闲话
“诶，长得如何啊？”
“我二姨的女儿说，也就那样”
“我男人见到过他本人，听说眼睛很好看，可能还有点胡人血统咧”
“那又咋的，还不是因为西边被圈入了地，瞅瞅，血统都脏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朝里都发了诏令，让百官百姓都和这些外人融洽相处”
“诏令是诏令，我还不能自己私下说说吗。”
“嘘，要是被村长听到了，估计得被报上去了。”一个妇女止住了其他人有些不敬的话，小心的看了看周围，确认没其他人，才抖了抖手。
村口又安静了起来。
“虽说拧，但是收的其实不多。”一个小媳妇说道，“我之前和我相公进城的时候，我中了暍，正好碰见他，几下就好了，总来只要了80文，虽说还是有点吃不消，但还是比隔壁村那个村医便宜些”
“这么说，他还算个善良人咯？”
“阿嚏！嘶”
远在五里外的少年打了个大喷嚏，“奇怪了，是前面的路太阴气了吗，算了，还是往西走吧，那也有个小村，晚上前应该能到的了”他喃喃道，便转了个向继续走。
少年独自一人背着包，在北方的荒野里，朝着日暮中远处的火光踏着。好像实在有些无聊，他自言自语了起来。
“李清川啊李清川，你这样是不是贪财了些，那些农夫农妇的也不好过啊”显然，李清川是他自己的名字
“不不，要是不要到钱，总有些无耻的想白被医，况且你收的比别的大夫还要少，不能让别人仗着你年轻就欺负你”他随脚踢飞了块拦路石子。
“唉，要是爷爷还在就好了，谁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人两年前突然就病死了，得亏他本人还是个医生...嘶也不对，医者也不能自医，否则他那双瞎眼睛早好了。”随即又是一声哀叹。他是作为行路大夫的瞎子爷爷养大的，从小就跟着爷爷识草药，学诊断，学救人，可惜的是，就在他14那年，爷爷不知因什么暗疾去世了，因为一直居无定所，只有那么200多的铜板和一个装药和工具的包留给了清川。
“至少我还留了他的医道，也是吃饭的法子，毕竟‘钱乃是良药‘嘛，爷爷说了，拿药换钱是公平事.....诶？”忽然停了脚步，也停了碎碎念，他看到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大块布好像盖着什么...怎么说呢，看起来好像是...人？
清川又眯着眼睛确认了一下，是人！
他一路小跑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