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最初的相识,都是虚伪且热情的。
但凉已秋与老北风的身份,各自决定了两人的故事是不会有好的结果。
可是旁人的阻拦,越发激起凉已秋内心那股傲人的心气,以至于最后行差走错怀上了老北风的孩子,这样就真的坐实了凉已秋的商队与马匪有所勾结。
当时的朝云国,是有着不少的势力盯着药材生意这块肥肉,凉已秋的做法没过多久就给她的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其实在感情之中,女性的一方往往要比男性要不理智得多。
至此,凉已秋无法再回到朝云国,且这件事也让凉已秋与老北风产生了隔阂。
于是,就在凉已秋生下这个满是“罪孽”的孩子的第二天,她就独自离开了老北风,最后在十里亭这里开了一家只做马匪刀客生意的驿站。
那个满是“罪孽”的孩子,便是今日的飞天狐狸——澜梦。
而当初接手凉已秋家族生意的世家,也因为后来语怀明一案,整个朝云国的药商都受到了牵连,所以凉已秋的做法,可能阴差阳错地也让自己躲过了一劫。
所以这世间的万千事,是福还是祸,有时候还真的没有那么绝对。
凉已秋以为这段往事随着岁月的流逝,早已经烟消云散,没有人知道她之前的身份,也没有人知晓她还有一个孩子。
不过,二十几年后的今天,这段被尘封在黄沙下的秘密却再一次地被人挖了出来。
原来这世间,只要有人做得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就像是今夜走在沙丘之上的澜梦,她就是凉已秋这辈子在这世间永远抹不掉的痕迹。
夜色下,澜梦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风里栖话中的意思,不过他说的也不完全对,因为澜梦觉得自己并不是凉已秋,而且她也没有喜欢上这个苍头军中的愣头小子。
“嘿!”
就在这时,二人的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他们驻足回头望去,身后的黑暗中,一名持刀的男子追了上来。
“哟,怎么?是想好了要取走我们的项上人头了?”风里栖阴阳怪气地说道。
然而秦烈并不理他,直接走到澜梦的身前,“我的肩上可是被你捅了一剑,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澜梦疑惑地看着秦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烈一把将解神大刀扛在了肩膀上,先于一步走到澜梦的前面,“作为补偿,你可要把我活着带到魔鬼城。”
澜梦狡狯地微微一笑,看着身后的风里栖,“还等什么?跟上啊!”
风里栖知道自己是自讨没趣,于是白扇一挥,也跟了上去。
沙丘之上,两行浅浅的脚印此刻变成了三行,一行人于星光的指引下,一路前往那生死未知的魔鬼城……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州草原,博达尔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鸿雁,手起箭落,一只大雁便应声落下,一头栽到远处的草地上。
拓跋明玉在一旁拍手叫好,“厉害厉害,这样的箭术我敢说在呼延部的军队里都不多见。”
她走到博达尔的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怎么样,不如你教教我,说不定我心情好了,可以多放几个奴隶。”
博达尔看着面前的拓跋明玉,她今日的装束有些与往日不同,头上戴着一顶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针织帽子,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多少像是一名正常的胡人女子。
不过没有身穿戎装的拓跋明玉让博达尔感到很不适应,他没有去看她,而是将目光挪到了远处的一棵杨树之上,“你要是能从这里,将箭射到那棵树的枝干上,我就教你。”
拓跋明玉看了一眼远方,那棵杨树距离自己不下三百步,这么远的距离属实有些难度。
不过拓跋明玉还是一把抢过博达尔手中的弓箭,“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一支羽箭脱手而出,然而却在距离杨树几步远的地方拐头向下,插在了地上。
博达尔心想:果然,就算拓跋明玉再怎么蛮横,她也不过是一名女子。
其实他本来就对拓跋明玉没抱什么希望,可是拓跋明玉的第二箭在这时已经再次射出。
很可惜,这一箭力道虽然够了,不过路线上稍微有些偏离,擦着树皮直接飞了过去。
拓跋明玉有些兴奋地点起了脚尖儿,歪过头看了一眼博达尔,意思是“你给我看好了,这一箭绝对命中。”
经过短暂的调整,第三支羽箭从拓跋明玉的手中射出。
可是天不遂人愿,草原上突如其来一阵微风改变了羽箭的方向,这一箭甚至不如第二支,连杨树的树皮都没有碰到。
拓跋明玉有些气愤,根本就未调整好呼吸与姿势,第四支箭又射了出去,可是以她这样的心态,只会越射偏离得越多。
博达尔知道,以拓跋明玉的秉性,这第三支箭没有命中,那在这之后,不管她再重复多少次,都不可能再比第三支箭要强。
看着拓跋明玉恼羞成怒的样子,在下一支箭出手之前,博达尔走到她的身后,一只手拦住了拓跋明玉即将松开的右手。
“你在逃避什么?”
拓跋明玉歪过头,不明白博达尔在说些什么。
博达尔伸出左脚顶了一下拓跋明玉的脚后跟,“一个真正的箭术高手,一定会时刻让自己的左脚正对着他的目标,你要去做的是征服,而不是逃避。”
拓跋明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脚的确没有正对着前方的杨树。
“当你的左脚离开了你的目标,你的心也就跟着动了。”博达尔一边调整着拓跋明玉的姿势,一边另一手握住了她持弓的右手。
在博达尔的心中,这样的动作并没有什么,因为当年自己的师父,神射手莫日干就是这样教导自己的。
可是对于拓跋明玉来说,在博达尔的手触碰到自己肌肤的那一瞬间,她的心真的跟着动了。
“不要分心,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着草原上的风向。”
博达尔的提醒让拓跋明玉收回了心思。
“记住,是让风的流动去配合你手中的弓箭,而不是用你的箭去与风作对。”
拓跋明玉听从着博达尔的话语,用肌肤的触感去感受着微风的里流动,而就在这时,她的眼中仿佛出现一条白色的丝线,从自己的指尖一直延伸到远处的树干上。
“放!”
眨眼之间,这支羽箭发出一声箭鸣,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借着风势,顺着那条完美的白色丝线,正中杨树的枝干!
拓跋明玉见此情形兴奋想要跳起来,可她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博达尔,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将这份喜悦压回了心底……
远处的密林中,呼延部的汗王拓跋颜庆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她身边的博达尔,语气平和地说道:“看来玉儿还是有些手段的。”
站在拓跋颜庆身旁,一同观望着的老者,正是呼延部四虎将之一的木里合,“公主从小便聪颖过人。”
“那小子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
木里合犹豫了一瞬,“应该是知道了。”
拓跋颜庆点了点头,“库苏古尔湖那边听说还有一小撮乞颜部的余孽?”
身边的老将军没有答话。
“带这小子一起去吧。”
“汗王?”
拓跋颜庆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巴尔斯虽然对我有恩,可是我拓跋颜庆可就这一个女儿。”
木里合面露难色,“以这小子的脾气秉性,恐怕很难遂了汗王的心意。”
拓跋颜庆转过头,看着身后这位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将军,“既然如此,那就更需要有人在旁边提点。”
木里合明白了拓跋颜庆的意思,“难得汗王如此煞费苦心,老将一定会带回来一名属于呼延部的猛将。”
拓跋颜庆听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不一定属于呼延部……”
木里合与拓跋颜庆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历史上
青州草原自三百七十多年前的战乱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一统的局面。
然而从三不管地区起家的拓跋颜庆,第一次又给了呼延部人统一青州的希望。
但很可惜的是,拓跋颜庆并不是第二个“大可汗”,直到他闭眼的那一刻,都没有见到青州一统的那一天。
不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有着胡人血统,并生长在草原之上的博达尔,才刚刚在这片天高地广的土地上开启自己的辉煌人生。
其间的故事,在南陆的史书上记载的并不多,当由蔑儿干率领的乞颜部残存势力被呼延部消灭后,邺州的史书上也没有了关于博达尔的记载。
直到十六年之后,也就是大夔太宗皇帝——武阳帝秦烈去世后的第四年,青州的部队开始了对南陆的南下之战,而当时的青州已经被一个名叫蒙阑的部族所统一。
据史料记载,蒙阑首领度喏·巴尔斯,自称与邺州北怀国的云江辰乃是旧识。
可自天佑十八年,帝都天水河一战后,南陆各国的史书上都统一抹去了关于云江辰的记载。
于是,这位蒙阑的天可汗到底是何身份后世之人皆不得而知,只知道其仅存的几幅画像上,于马上的霸气外露的男人,腰间都佩戴着一把如烈火一样的长刀。
看制式,多半出于邺州的北怀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