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易,你我也曾是兄弟。”唐非从金日中走出,他此番来便是想了结一些事情,为唐国的建立做最后的准备。
卜易回以微笑,他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天牢一年有余,想通的事情多如牛毛,他说:“现在也可以是,你让我们走,秦国归你,我永远也不再回来。”
唐非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卜易总是这样,无论何时都淡然自若,仿佛现在对峙的不是他本尊一般,看着就让人生气:“可若你不死,总是会有旧部不服,卜易,莫怪我无情,就当成全兄弟,好吗!”
“呵。”卜易知晓今日说甚么都无济于事,他便催促身后两位小辈离开:“笋儿,我与你爹交情莫逆,你二人速去万相城找他,这件东西,你收好,还有这个,替我转交给何公。”
他递给春笋一个宝匣,其内装着卜易的至强一击,还有一封给何公的书信,然后卜易对唐东说:“小子,我知晓你此生不会平凡,照顾好笋儿,快去吧!”
“卜叔保重!”唐东坚毅不拔,倒是春笋忍受不了这种生离死别,卜易以前对她亲如父女,此去一别,天人永隔!
唐东携着春笋,头也没回地朝北边的万相城方向奔去了。
唐非见到这一幕残忍地笑了:“他们出不了秦国,终究是两个还没碎元的毛小子罢了。”
卜易突然发怒,眼睛一片通红,他大骂道:“你的破事我都听说了,口口声声说甚么兄弟!你跟宋施玉蝇营狗苟之时,想过何如是你兄弟吗!笋儿是你的亲生女儿吧!你怎么忍心将她困在阴影之中一辈子!”
这件事情上,唐非一直不占理,他的眼神忽然凶厉起来,大喝住口,随即周身金光蒸腾,飘飘渺渺,如同一个金甲将军:“废话少说,今日你必须得死!成王图者,就是要做出牺牲!”
卜易被困许久,加之伤势未复,早就知道今天下场如何,他惨笑一生,八百年修为尽数纳入魂魄,即使是死,也要留住帝王之威!
他出手了,金相无弦,水生地砗,卜易抬手一掌,声势如五军交战,即使功力大减,这一掌仍然打得江山失色,日月倒转!
“你我再非兄弟!待我转世后,定要来灭了你的唐国!”这一吼爆发了卜易八成的功力,他心酸坎坷无人说,只盼来生振山河。
唐非被他这一吼吓到了,他从小就打不赢卜易,以至于后来都留有阴影,若卜易完好无损,他断然不能有贼胆干这等弑君之事。
“先死再说!”唐非歇斯底里地大喝,他的金雷掌法微微颤抖,但仍是义无反顾地震了出去。
两人掌风相撞,顿时平地起风,惊雷大作,无数树木倒卷而折!天崩地裂之声隆隆不断!
许久过后,尘埃落地,唐非已感受不到卜易手掌上传来的温度了。
他翻掌落地,只见卜易身上被轰出了一个巨大而瘆人的窟窿,血液不流,全被烧焦翻卷。
再看唐非,他完好无损,甚至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觉卜易这一掌绵软至极。
卜易咳血落地,他趴在了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靠近的唐非说了一句话。
“放他们走。”
随后他的魂火黯然熄灭,一代焚魂境王者殒命于东胜神洲秦国北部,唐非默默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他思绪万千,不知此时这一幕是否真的值得他如此强烈的野心。
他拿出一口精刻的棺木,想将卜易的尸身收停回城里。
棺木在唐非的身后漂浮,他转身想要进城,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地久久不能出声。
整座巨大的城楼都被轰得七零八落,砖瓦碎成齑粉,木柱断成数截,青石地砖向后翻卷而去,足足卷了三里多才停下。
卜易给过机会了,他不想手足相残,但今日他若死了,就证明唐非不肯悔改,来生必定要卷土重来,不再顾及兄弟情分,将他与他的唐国一并灭掉!
“来生,哈哈哈!”唐非大笑,莫说他信不信,就算真有这东西,谁还会记得前世的事情。
回城后,他宣布先皇逝世,三日后国葬,然后就起身去追唐东他们了。
再说唐东,他带着春笋一路朝北逃,路上除了万相城之外,还要过足有五座城池才能正式离开秦国地界,进入与北俱芦洲接壤的北部沙漠。
进了万相城,两人直奔何府而去,在路上却被人拦了下来,原来从他们逃出天牢的那一刻开始,全国都开始戒严,各路将军门客皆在四处搜寻唐东和春笋的踪影。
秦国与楚国的战争早就告一段落,如今楚国大小城池皆已告破,大部分将军都已经回国庆功,这对他们两个来说可不是甚么好消息。
前方,一个人凭空拦住了道路,现在全国都在通缉他俩,上面许下的赏赐可不是一点半点,乃是一枚破灭大还丹,具体效用不再赘述,但只要是个修行之人,都会对此心动。
甚至于有许多别国的能人异士也参与了进来,唐东和春笋简直是插翅难飞!
“让开!”唐东左手捏火,右手掐冰,两边温度迥然不同,他的头发也变成了半火半冰的状态,如同烈焰冰花,熊熊燃烧。
“留下性命再说!”那人身着道袍,水袖一挥,万物迟滞,青白黑红四气从两眼两鼻中咻地钻出,这鬼气朝唐东袭去,但凡吸入一丝,就顷刻倒地瘫痪!
唐东临危不惧,左手火焰大盛,轰地一下烧空了其中三气,唯独一道白气挣扎,春笋召来一道玄雷劈下,顿时将这白气毁了。
“有点本事。”这道士乃是秦国飞云观中下凡来的,平日从不出山,如今刚刚修成元神不久,下山来游历便遇到了皇榜告示,喜上眉梢。
唐东急着离开,不想与他多交手,只想速战速决,于是直接将冰火相融,一朵冰莲护住狂暴的火源,砸落出去,火焰瞬间吞噬了道士。
但他的道袍乃是轩星丝缝制而成,不怕水火,不入刀枪,寻常火焰根本难近其身,他再挥水袖,地缝中顿时黑花盛开,煞是诡异。
每一朵黑花之上都凝了一滴黑露,咕嘟一下漂浮升空,若是人沾了一下,就会直接融成一摊血水。
“笋子,天雷护我!”唐东受不住了,这道士总玩鬼把戏,想必肉身薄弱不堪,他打算直接冲上去给他的鼻子打歪!
春笋会意,数道神霄玄雷落下护住唐东周身,他在黑珠之间穿行自如,那些阴鹫鹫的黑珠遇到狂暴的玄雷一下子都被烧没了。
唐东踩着冰屑急行,那道士突然怕了,转头就走,他最拿手的就是这两招,都被人破了去,还有甚么可打的。
但唐东不会给他机会,一拳落下,砸到了那道士的后脑勺上,竟生生给他打死了!
“甚么泼皮道士,这么不经打!”他让春笋跟上,两人继续朝何府奔去。
只见何府一片破败萧条,灯笼七零八落,门匾也断成了两截,院内情况更是不堪,砖瓦四散,肥竹凋零,春笋心中不安,催促唐东快找人。
当他们找到何公时,他正在后院与人交战,何公虽是当朝元老,却因政事缠身,耽搁了修行,现在是力不从心,眼看就要败北。
唐东认得那人,他大喊一声:“岳忧妻!住手!”
正紧张对峙的岳忧妻愣神一瞬,被何公抓住破绽打了一掌,顿时骨断筋折,摔在了地上。
“唐东,别来无恙!”他盯住了何公,“还请你不要插手,我对通缉令不感兴趣,但大清算是我的任务!”
“你敢参与清算,那我便要插手!”唐东的气势猛然攀升,瞬间拔高到了一个令人胆寒的地步。
岳忧妻与他僵持了十秒,最终叹息一声:“你已经足够强大了,但即使我走,也会有其他人来清算秦国旧部,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便提着双叉离去了。
何公与他交战过激,伤了心肺,现在有些虚脱,春笋赶紧上去扶住了他。
“爹!你伤了哪里,女儿为你疗伤!”她急切的心情无法言喻,唐东更急,他只是来送信的,若要将春笋留在此地,他绝做不到!
“咳咳!爹没事,只要你还认我这个爹,我就含笑九泉了!”何公尽量让人觉得他很轻松,但他们都知道,何公已经很劳累了。
春笋哭道:“你说什么呢爹!再别胡说八道了,你一直都是我爹,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爹,你要是死了,我一个人怎么活!”
何公苦笑一声,看着唐东说:“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乖女儿,松下手,让爹喘口气,别把我提前勒死咯。”
何公不敢再失去女儿了,他自己已经孑然一身,再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只要女儿安然无恙,他便能安心地躺进棺材里去了。
咚咚咚!
远处传来雷震之音,一猜便是秦国的狂兵将军来此,只有他每次出行都带着如此浩大的声势。
何公着急,催促两人快走,他已被列入清算名单,此时不走只有一个目的,拖住追兵,再见女儿最后一面,把生的希望留给春笋。
春笋含泪拿出信封,何公读毕,狂兵将军也到了。
“罪犯何如!速速伏诛!”
何公对喝:“狂兵!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更是将你提拔到今天的地位,怎么,你真要对我动手!速速退去,我们之间的情分一笔勾销!”
这狂兵将军是个冷血动物,不顾人情,只认命令,他霸道开口:“留下遗言,我给你一个痛快!”
何公转头推了一把仍粘着他的春笋:“走!最后一次,别再让爹生气了!”
唐东拉住暴躁的春笋,不让她再过去。
何公板着脸对唐东说:“小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女儿唯一的亲人,你若怠慢了她,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是!”
唐东努力挺起胸膛的模样给了何公最后的信心,他浑身血光大盛,化作了一颗耀眼的太阳,朝着狂兵扑了过去。
“爹!”春笋大哭,她知道这一走,她爹绝不可能有任何生还的机会,曾经何公还能天天管着她,以后还有谁能管她呢?
她突然觉得人生黑暗,混沌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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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时不逢生,生时不如死。
——瑶光·愁崖·枝桠一根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