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李黑眼才知道,每每杜鹃抬头看天时,她总是在犹豫,徘徊,无助,不甘,疗伤,渴望。
她想走,却不愿意带着一个拖油瓶,因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几率会阻碍她找到一个更温柔更体面的男人。
她要存活在这个世界的大概率里,不想给自己仅有那个零点零一的机会。她追求的不过是自己的目标而已。而在追逐的过程中,总要使用一些好的方法。如果没有,迫不得已只能采取坏的手段。
当时,杜鹃就是迫不得已的。她是找不到好的方法来安置她的。因为孤儿院只收孤儿。她想到如果她就那样一走了之,把李黑眼留在这个世界的话,像李冒那样的人,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杜鹃看不得她痛苦。那是作为一个人最悲惨最卑劣的下场。与其受苦,不如翘辫子来得痛快些。
她若释放了李黑眼,也就成全了自己。
人生为己,天经地义。如果说那是杜鹃的野心,或许更确切些。一有野心就要失去天真的感情。任何情感,在所谓的人性面前,永远都不要高估。
别说谁不够无私,没有谁应该是无私的,如果一个人能在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保有一份对别人的考虑,也许已经是很难得的事。
让她死,就是杜鹃对她的考虑吧。
当时杜鹃对她所做的,她花了二十年才终于明白了原因。她能够体谅这一切,但是并不代表她活成了杜鹃的影子。
换做现在,她也依旧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比那个女人高尚一些。人总认为自己配得上一切高贵的词语,唯有此才可以树立所谓的伟大美好形象。
不巧的是,刚好隔壁的姥姥又在自家的阳台上给她的孙女讲着故事。她不经意的眼神刚好瞟了过来,并没有视而不见的意愿。她一直盯着杜鹃看,却又保持着默不作声。虽隔着一段距离,但李黑眼看出那是一种嘲弄愤怒生恨的眼神。
她似乎在等着杜鹃是不是会把李黑眼丢下去,敢不敢丢。你丢吧,我看着呢,丢了你就会偿命的。那眼神死死盯着,仿佛下了一道不可杀的命令,如有违抗,斩立决。
于是,杜鹃把手松了松,转而笑脸大老远飘出一句话:“前不久不是那个谁的孩子从二楼掉下去了吗?我得吓唬吓唬她,看看这毛孩敢不敢爬上来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