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孙髯翁这大观楼上天下第一长联观物写情,都没难住你,你小子好得很!”钱老禁不住抬手赞叹,台下观众被我们的有来有回震撼得无以复加,纷纷报以欢呼和掌声。
“哪里,是钱老您高抬贵手,晚辈侥幸得之。”我谦虚道。
钱老点点头,说道:“好了,你也别给我老头子灌迷药,我的水平我清楚,我攻你守,我倚老卖老占你便宜了。挺好,我出最后一联。”
我精力全部集中,全神贯注地听钱老出题。
“孙行者。”钱老简明扼要。
我顿时一惊。
这对子我自是知道,这是1932年清华大学招生,当时集历史学家、语言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诗人于一身的巨匠陈寅恪为新生出的怪对。这对子原有出处,苏轼曾在《赠虔州术士谢君》写道:“前生恐是卢行者,后学过呼韩退之。”。“卢”、“韩”皆是人姓名词,且搭配起来的“韩卢”则是战国时代韩国的名犬,因色黑而名卢,因此卢行者对韩退之的名对冠绝一时。
陈寅恪先生的这个对子巧化名对,难度颇高,当时只有还没有成为语言学家的周祖谟给出了答案“胡适之”。但严格意义上讲,上下联首字均为平声,所以这个目前公认的下联还是欠工。
经过几番较量,钱老必定知道此联难不住我,但他仍抛出此联定是不想听这“正确答案”。我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要想对出下联,不仅要意义相对,“行者”这词一动一虚,词性也需完全相符。
刘璐耸了耸肩,微笑着跟钱老目光一对,转而把悲悯的神情投向了我……
我的头脑快速思考着,后世有人对“祖冲之”,随然“祖”、“孙”相对,词性相符,但平仄仍旧未能做到工整。
我正琢磨着“祖冲之”的平仄如何突破,突然想起刚才钱老出的那个长对,他的作者是乾隆年间名士孙髯翁,他在参加考试时不愿接受搜身愤然离去,未应科举的故事顿时让我脑中灵光一现,在记忆的海洋里搜寻到了跟乾隆朝科举有关的一个人,他乃是乾隆年间的进士,后来官至刑部尚书,名为祖望之。
孙行者的平平仄对上祖望之的仄仄平,音律和谐,对仗工整。
至此绝对已破,妙手偶得。
我们和钱老的比赛到此结束,场下的观众们大饱眼福,对我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待到人群散去,钱老走了过来,拍拍我和刘璐的肩膀赞赏地问:“你们叫什么?”
“我叫李哲,她是刘璐。”我连忙介绍。
钱老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两个,是我所见过的文学造诣最高的年轻人了。小姑娘不浮躁,没被现代社会的风气污染,很好!至于你,小伙子……”
“钱老您尽管批评,我脸皮厚。”我笑嘻嘻地跟钱老说。
“你小子,恃才但不傲才,将来必定是个人物。”钱老颇为豪爽地说。
“丫头、小子,下个月在国际会展中心我有一个展览,我想邀请你们参加,不知道你们肯不肯赏我这老头子的脸啊?”钱老依旧满脸慈祥地笑着。
下个月的会展中心……
国际会展中心,作为本市最大、最专业、最现代化的大型会展举办地,专门举行区域重大的展览和展销项目,很少承接个人展览,能够在会展中心举行个展,眼前这老爷子必不简单。
我心里暗自琢磨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曾经在人文楼的中厅里看见的宣传板,下个月的国际会展中心最重量级的一场展览——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理事、连续四届中国书法兰亭奖金奖获得者钱晋韵先生的首次个人书法展。
“您……您是钱晋韵先生?!”
此刻的我早已惊讶得合不拢嘴,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直响。
要知道,中国书法兰亭奖是由中国文艺联合会、中书协主办的中国大陆范围内书法艺术最高奖项,它是基本都是授予在书法艺术创作、理论研究、书法教育、编辑出版等领域有重大成就和突出贡献的书法家,获奖难度可谓难如登天,更何况蝉联四届金奖。
钱晋韵先生的名字作为练习过几年毛笔字的我可谓是耳熟能详,他早年就以气势苍浑雄伟,笔法苍劲朴茂著称。作为当今书坛旗帜性人物,多次入选国家级展览,他的作品数次送往国外参展,也曾在佳士得拍卖会上创下当代书法作品拍卖金额之最的记录,可以称得上是书坛泰山北斗。像他这种级别的大家对于我这种小白级别的入门汉来说本来就如同天上的星斗般遥不可及,谁能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书法巨匠竟然会出现在如此简陋寒酸的知识竞答现场,而且竟然还与我和刘璐针锋相对地对了好一会儿对子。
我一想起之前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甚至还想着为钱老留条后路的幼稚行为,恨不得恨恨地抽自己一百个大嘴巴。好在细心的刘璐敏锐地看出了我的异常,她轻轻地用肩膀撞了我一下,这才避免我继续失态。
“哈哈,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还算争气,竟然有年轻人认得。”钱老看了一眼一旁微笑不语的王店长,跟我打起哈哈,丝毫没有一点泰山北斗的架子。
“先生,刚才是我肤浅,不知泰山就在眼前,冒犯您了。”我躬身致歉。刘璐虽然不认识钱先生,但见我如此客气,便也习惯性的跟着弯下了腰。
“腰直起来。”钱先生用无可置疑的语气说,“年轻人不仅得有傲才,更要有傲骨,我这老头子虽然岁数不小,但还没有到需要下腰行礼的时候。”
“行了,钱老和蔼得很,就不用在意那些了。”王店长过来笑着对我们说。“不过,你们还没有回复钱老的邀请呢。”他提醒。
“荣幸之至!”我赶忙拉着刘璐再次对钱老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