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知道月亮里面有一座极冷的广寒宫,里面住着天下第一美人嫦娥,与玉兔终身为伴。而吴刚在宫前砍着一棵永远也砍不倒的树。
不过这一切都是偶尔听来的。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寒冷,嫦娥玉兔吴刚他们不会被冻死,那颗树为什么会永远砍不倒。没有人跟她解释过。
她也从不开口问,因为没有人愿意说给她听。但她总觉得等她长大了自然就会知道的。
就像人的正常生长过程。在子宫里时,瓜熟就会蒂落。落入人间时,该站时就会站。不用借助任何外力,一切都如此理所应当。
现在想起这些的时候,总嘲笑这种千百年来老掉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土到掉渣的幼稚故事。而事实上,月亮里面啥也没有。
只是每每到那种恶劣的时候,才万不得已把最初的单纯和天真拿出来吹吹风,晾一晾,不过害怕它们因潮湿而变烂腐朽。
以为这样,前面的路才可以走得更有力气一些。
现实中,她连星星的幸运也没有。杜鹃也没有月亮的幸运。
只要李冒不在家或者是烂醉如泥打着如雷贯耳的呼噜时,杜鹃就总喜欢一个人坐在走廊的窗台前对着天空发很久的呆。那窗台是没有防护栏的,她总是担心杜鹃会不会一不留神就掉下去。
虽然那不过只是二楼而已,但是一楼楼层却挺高,高到杜鹃和李冒互相咒骂的声音总是常年回响在上空,久久无法散去。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邻居的楼层和她家一样。而那家的小孩就从窗台上掉下去了,年纪和她差不多。听说就是从二楼掉下去的,摔断了腿,脑袋也摔出了问题,躺在市里医院的重症室,花了不少钱,不过命是保住了。只是不死估计也废了。
腿没了,人也傻了,还得活那么久,还不如死了算了。反正从大人饭后茶谈津津乐道的口中听到这些话时,当时李黑眼心里就这么想的。
当然,她是不会说出口的。这些都是不讨人喜欢的话。大人们总爱听顺耳顺心的话。她很早就懂。
但是有一点她学到了,就是,千万不能坐在她家二楼的窗台上。
杜鹃不喜欢别人去破坏她的自我世界。李黑眼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因为那次,她发呆的时间太久太久了,一直从午饭过后到晚上天色变成黑灰的时候,她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终于,李黑眼实在受不了前胸贴后背带来的极度不适感,鼓起勇气上前拉着她的手说:“我饿了。”
她除了害怕以外,确实是饿了。
杜鹃随即转过脸盯着她:“你这个拖油瓶,累赘,该死的家伙,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烦呢?你上一顿就不能多吃点吗?你为什么总是破坏我的世界呢?你这样擅自闯入,我会走火入魔的。这火会烧到你身上,一直烧一直烧,延续好几天,烧到你连骨灰都没了,你不怕吗?你太烦太让人讨厌了。”
说罢,她突然将李黑眼拽到跟前,那力度让她感到莫名地生疼。但杜鹃丝毫不在意这些,她指着天空对李黑眼说:“你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就是那些云,有时像白兔,有时像蝴蝶,有时又像一条龙,它们总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自由自在地飘。而我呢?我算什么呢?如果没有你,那该多好啊。我就会像那些云一样。”
她当时还没上幼儿园,但是她没有哭。因为她已经习惯杜鹃这样对她说话了。
她不看天空,她看杜鹃扭曲的脸,莫名情绪发作时,和神经病没什么区别。
只是那天的场景和以往都不一样。杜娟突然掐住她的后颈一个劲地按向窗外,咆哮着:“其实,你应该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