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几人上门到底还是失望而归，二叔公出门时还在跟李子文发火。
“自古女生外向，本来就不该指望她的！”
“二叔，您别生气，其实只要警方找到我爸他们，就一定能把事情真相调查清楚，也就知道这件事和我们家没什么关系了。”
“你懂什么！这名声就像白纸，只要沾上一点污迹那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二叔公脸色沉重的的叹了口气，“咱老李家在这西柳镇立足靠的就是从你爷爷那辈就传下来的好名声，真要让JC在镇子里头把你爸他们当嫌弃犯来调查几天，咱就都没脸见人了！”
李明泽听着这些话，突然觉得心里头闷闷的，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去了，他在跟着二叔公和他爸匆匆路过院子时又往墙角的那棵桂花树下看了一眼，昏昏暗暗的夜色中，那儿居然还可以看到周小莲有些模糊的身影。
这么长时间了，她一直都站在这里吗？
她在那里干什么？又在想什么？
走出了周家老宅，李明泽突然开口问道：“是不是就像小莲姐姐那样？”
二叔公一愣，“我们在说你爷爷和大伯的事，跟小莲那丫头有什么关系？”
李明泽还待说什么，李子文忙一巴掌拍在了他脑门上。
“你小莲姐姐的事你不懂，别老什么话都挂在嘴边上。”
李明泽不服气的瘪瘪嘴，到底不敢在叔公们面前和他爸顶嘴，只能把脑袋给撇一边去了。
明明就是嘛，他小时候听人说小莲姐姐是煞星转世的事其实是个误会，是大家弄错了。可是就算如此，刘翠花还是告诉他不要去和小莲姐姐走的太近。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他觉得其他人应该也都是这样想的。
以至于后来，除了年纪大的人之外，镇上照样没有人会主动和周小莲打招呼。
在李明泽看来，那个误会解不解除似乎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以后，他们家难道也会因为有人被警方怀疑是杀人犯的事情，被镇上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吗？
明明是炎炎夏日，李明泽却生生打了个寒战。
……
等晚间喧闹的院子终于平静下来，李淑娟也哭累了骂累了，浑浑噩噩的睡着后，周小莲关上院门，打了盆热水去东屋里给她擦了擦脸，盖好了被子，才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昨夜又耗费了极大的心神与体力，即使平时就不怎么爱惜自己身体健康的周小莲也有些撑不住了。
但她却并未急着休息，只是坐在床上缓了缓，又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电话铃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一个清越的年轻男性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了过来。
“喂，周小莲？”
“钟离破，是我，周小莲。”
电话那头的钟离破暗暗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事情解决了？”
周小莲淡淡道：“谈不上解决，我只是完成了我该做的事，至于以后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谁也保证不了。”
听她是这么说，钟离破却是真正放心了，“你这里没出问题就行。”
说着，他似想起了什么，又道：“那你父亲……”
他的语气明显有些迟疑，周小莲也没有打算瞒他，“嗯，我近期会留在老家这里，等安葬了我父亲之后，还要再陪陪我母亲。”
钟离破沉默了一下，道了句：“节哀顺变。”
——节哀。
周小莲眼睫微垂，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想到了上一个对她说出这个安慰词的孟柯。
那时的少年身处绝境，身边的朋友死的死伤的伤，自己的性命也岌岌可危，却还是对她说了一句‘节哀’。
却不知当时她正满心戒备着许兰芳的怨灵，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
何况就如孟柯质问的那样，她确实有利用他们二人作饵的念头。
还真是个本性纯善的少年啊。
周小莲神色寡淡的看向窗外晦暗不明的天幕。
“这次的行动出了点意外，除了我父亲和那些负债人，还有四个游客被卷进来了。”
钟离破问道：“现在还有幸存者吗？”
确定了灵异事件已经解决，钟离破便放松了许多，听到有游客被卷入也没太在意，毕竟没有哪次灵异事件是纯然无害的，无辜者被误伤死亡也是常有的事情。
常年涉及灵异第一线，就连他们自己的命都不能保证哪一次就没了，又怎么可能对陌生人有多少怜悯之心。
“四个十七八岁的学生，有两个活着出来了。”
钟离破道：“那我待会就把情况向总部汇报一下，总部那边会安排专人过去负责收尾工作的。”
“我记得上次有个幸存者被总部的人威胁恐吓了之后在网上替他们大力宣传了一番。”
钟离破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那个家伙已经被警告过了，网络上的东西也都被处理妥当了，不会引起普通人的注意。而且关于此事，总部也批评了那次负责善后的人，还针对此事召开了会议，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
周小莲漠然道：“总部的那些人是什么样你难道不比我清楚？”
自诩高贵，傲慢无礼。
如她这样的‘野路子’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不人不鬼的异类罢了。
“额，这个，总部其实也不完全是你想的那样……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问题，私底下一些小瑕疵也是难免的嘛。毕竟人无完人不是？”
“可是我不希望在办丧事的时候还要应付一些恶心的苍蝇。”
钟离破沉吟了一下，“要不我跟总部申请让陆行之带几个人过去？”
这个人选让周小莲有些意外，但她也没有就此探究下去，只提醒道：“这次行动不录入事务所档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钟离破考虑到她的父亲正是死于这次的灵异事件，便很干脆的应下了，“嗯，我明白。”
周小莲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但她并没有解释的意图，因为这样的结果正是她想要的。
西柳镇的‘山神’虽然曾被无知乡民称之为‘神’，但毕竟只是不入流的‘野神’，只要无人知晓就不会再次衍生信徒存在，待再过千百年时光，应该便会自然消弥了。
掩下心中的思量，周小莲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这件事既然已经和总部上报过了，那我父亲的遗体就请他们行个方便，不必再让法医经手了吧。”
钟离破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你也知道总部的规矩，这种事总要走个流程才好……”
周小莲没再说话，似乎是笃定他会答应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钟离破果然还是认输了。
“好吧好吧！我等下就打电话跟我老爹求求情行了吧。”
他嘟囔道：“谁让你是我自己求回来的员工呢。唉，你看看，还能有哪个老板能有我这么好说话啊！”
周小莲直接挂断了通话。
她又一次看向了窗外的那棵老桂树。
她没有对钟离破透露‘山神洞’的存在，却也没有特意叮嘱孟柯隐去昨夜有关于她的存在。
她自认并无资格要求孟柯替她做任何事情。
即便昨夜是她救了他的命。
但她也不会忘却，她对他的放弃和利用。
终究，不过两不相欠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