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梦带着秦烈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徒步而行,其实秦烈的内心有些矛盾,一方面在担心着石青山的安危。
可另一方面,就像是澜梦所说的那样,自己不仅在这片沙海之中找不到十里亭的方向,而且光凭他这两条腿,漫无目的在大漠中穿行,估计撑不到十里亭就会脱水而死。
秦烈抬着头看着头顶上刺眼的太阳,不久之前还是浓云密布电闪雷鸣,但就在这转瞬之间,一切都已烟消云散,晴朗如初,不禁让人感叹这自然的神奇伟岸。
刚开始,秦烈还不断地问着澜梦关于赵佶和老板娘的事情,但是澜梦说要等到了前面的海子后再说这些,与其多费口舌,不如多省点力气快走几步。
起初秦烈还觉得没什么,但也就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感觉口干舌燥,嘴唇都快黏在了一起,就算这时候澜梦再开口,秦烈自己都没有再想要张嘴的意愿了。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沉默着,一味地向前走着。
烈阳下,无边的沙海里闪着晶莹的亮光,像是有无数的碎金均匀地洒在沙子之中,秦烈又想起传说中古拜庭国的宝藏,也许在这片黄沙瀚海之下,真的有着不世的宝藏也说不定。
秦烈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努力让自己的脑子保持活跃,沙丘上,两人的身后就这样留下两行一深一浅的脚印。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走了多久,等二人翻过了又一座沙丘之后,眼前的那片晶莹被身后的斜阳染上一片赤红之色。
秦烈看着沙漠之中突然出现的一小潭湖水,兴奋地从沙丘上奔跑而下,可没跑几步就趔趄着跌倒在地,翻滚着一路滚下沙丘。
他并不知道偌大的沙漠之中怎么会出现这么一汪湖水,不过就像是那黑龙卷一样,这片大漠有着太多太多秦烈无法理解的事情。
澜梦跟在秦烈的身后,就显得淡定得多,边走边望着远方出神。
天边隐约的黑色轮廓,那是黑龙卷的残影,暮色四合,很快夜色会将黑龙卷最后的踪迹隐藏在黑暗中,澜梦也在为那个女人担心。
担心她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从黑龙卷里逃脱,担心赵佶会不会死在了路上,没能将她带到塔克拉城,又或者两人已经遭遇到了什么不测。
现在想来,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秦烈从未有过如此急躁的情绪,可等他靠近了那片湖泊才发现,从沙丘上看下来,那片红色的亮光并不是夕阳的映衬。
眼前的湖水如同是块新鲜的血肉,湖泊的边缘尽是白色的凝固物,越往里面去,湖水便开始呈现出酒红之色。
无风的天气下,平整的湖面龟裂成一块又一块,像是一片片玫瑰花瓣,平铺在沙漠之上。
秦烈愣住了,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奇观,呆愣愣地站在血湖之前有些不知所措。
澜梦这个时候慢慢悠悠地走到他的近前,低头看了一眼脚下色泽艳丽的湖水,“这叫乌兰湖,用你们南陆的通用语,就是红色的海子。”
“这水……”秦烈舔了一下嘴唇,巨大的失落感让他感觉身心疲惫,没想到一路刀光血影地杀过来,最后却要渴死在这荒无人迹的沙漠中。
“不用想了,这是盐水,不能喝的。”说着澜梦掏出一把短剑,秦烈还以为她又要发难,猛地后退了一步,右手紧握在解神大刀的刀柄之上。
“哼!”澜梦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蹲下身子,在距离乌兰湖十几布远的沙地上,用短剑开始挖着沙土。
秦烈更是不解,然而澜梦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挖了一个大约一尺的小坑,接着拿出腰间的铜制水壶一把丢给秦烈,“别傻站着,帮个忙,将它拦腰劈开。”
秦烈接住水壶,没有发问但还是照做了,他拔出接神大刀,很轻松地将铜壶从中间劈开,又递给了澜梦。
澜梦将敞口的水壶埋在沙坑里面,只露出壶嘴,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面纱一样的薄巾盖在了壶嘴上,拍了拍手上的沙土就这样站了起来。
“现在等着就好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能让你在沙漠中活下去的办法。”说完澜梦向身后的沙丘走去,挑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身上有什么吃的吗?”
秦烈现在身上比脸都干净,摇摇头,实在不想多说些什么,只希望澜梦没有诓骗自己。
天边的太阳沉得很快,眨眼之间,两人就沉浸在沙丘的阴影之中。
沙漠里的夜晚温度骤降,随着最后的一缕阳光消失在天际,阴冷之感迅速爬上两人的四肢百骸,他们就这样沉默不语的,等待着上天的审判。
这个时候,秦烈是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且渺小,以前他觉得这世上的事都是事在人为,虽不说能逆天改命,但是起码自己的人生还是握在自己的手里。
可面对着吃人的大漠戈壁,他觉得之前的自己渺小的就像是一只忙碌的蚂蚁,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秦烈平躺在柔软的沙子上,感受着夜晚的寒冷顺着他的四肢一点点吞噬着自己的体温,深蓝的天空开始逐渐被墨色所取代。
秦烈记不清是哪一颗星辰先从云后露出了容貌,等到位于北方的北斗星完完全全地展现出来,幕布似的夜空已经被璀璨的星辰完全点亮,热闹得就像是梁溪城的万家烛火,可是他却始终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颗。
这时,秦烈感觉有人在用脚尖儿踢着他的左肩,不知什么时候,澜梦从他身后走了过来,指着天上的北斗星,“那边就是正北,该走了。”
因为他们身后的沙丘,正是日落的方位,所以配合着天上的北斗星,在大漠之中也能判断准确的方向。
秦烈爬了起来,“说吧,不是说到了这里就告诉我去魔鬼城的原因,凭这个状态,能不能走到那里还是个未知数呢。”
澜梦走到之前埋好铜壶的地方,揭开了上面的纱布,又小心翼翼地拧了几圈,秦烈注意到竟然有一股水流从纱布中滴到铜壶之中。
最后,等到纱布一滴水都拧不出来的时候,澜梦拿出沙坑里的铜壶,一把递给秦烈,“放心,既然我要让你帮我,就一定会让你活着走到塔克拉城。”
秦烈接过铜壶轻摇了一下,里面竟然有半壶的清水,强烈的干渴之感使他想要将它一饮而尽,而当他注意到面前的澜梦时,便将这种冲动压了回去。
只要是名女子,就算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下,也无法接受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
澜梦用那块湿润的纱巾蹭干净了脸上的沙土,一张白玉脸庞在这无月的璀璨星空下,显得是那般的耀眼。
正值妙龄的女孩儿盘弄着自己的长发,光洁的天鹅颈显得更是修长,澜梦此时并没有注意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脸色,红得像是他背后的乌兰湖酒红色的湖水一样,沉醉于那并不自知的情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