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亮光直刺人心,唐东眯起眼,看见了那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笋子!”他看到是春笋来了,顿时激动起来,但他又很担忧她的安危,“你是怎么进来的!”
春笋边上还有一个守卫陪同着,大声说道:“探亲只有一炷香时间,抓点紧!”
春笋说:“是我求唐非,他才答应让我来看看你。”
“你怎么能主动投进贼窝!”唐东急了,见门敞着,就要拉她逃离。
春笋赶紧拦住他,不让他如此冲动:“你别!这可是天牢!外面全都是秦国最强的狱卒,这样瞎闯,白白送了性命!”
春笋看了看身边寸步不离的狱卒,开始与唐东闲话家常起来,这天牢一开,灵气就朝里塞进去,唐东干枯的肌肉也终于得到了些许滋润。
在闲话家常的过程中,春笋偷偷传了一段加密的心音给唐东。
一炷香燃尽,狱卒开始骂骂咧咧地催促了起来,春笋抱了抱唐东:“我走了,你多保重。”
“好。”唐东眼中虽有不舍,但也无可奈何。
那扇厚重的门轰隆合上,黑暗如同一张大网,再次将唐东包裹了起来,好不容易溢进来的灵气也都被这古怪的墙壁吸走了。
此地再次陷入了死寂。
他运转秘法,将形体护住,然后去跟卜易交流。
春笋刚才传的密语是她的劫狱计划,根本容不得唐东商量,他觉得此法太过冒险,但春笋无所畏惧,死也要将他救出来,若这次不救,下次还有机会吗?
唐非心狠手辣又善变,搞不好他的想法突然就改了。
现在是未时,今夜已时三刻,就要动手,春笋已经在天牢考察了三天的情况,知晓了所有人的安排和调度,而今天来就是做最后的工作,打探地形,顺道来踩点,方便晚上行动。
到时春笋会用易容术伪装成一个新狱卒,就她所知,这个新狱卒名为张启明,上个礼拜刚刚入职,在这里还没有朋友,一同值班的还有另外五人,人虽然不多,但都是金身五段以上的实力,非常强大。
她跟踪了这张启明两天,发现他来上工的路线应该是固定的,且正好是晚上值班,只需趁他不注意打昏他,换上其衣物面容,再设计支开别的狱卒,拿到灵匙,便能打开唐东所在的门。
但唐东偷偷传回了一段密语:“若是可以,最好先解开我左边的门,里面关着卜易,他出来,我便可无虞。”
唐东没有告诉卜易这些事情,但卜易听到春笋来了,还有狱卒在外面喊的声音,他必然知道春笋要有所动作,而唐东害怕计划暴露不敢随意宣扬,恐隔墙有耳。
“唐东,怎么样。”
他很隐晦地说道:“确如你所说,等着便是。”
唐东掐着心跳来计算时刻,心脏跳一下半约为一秒,他不再言语,心里默默地计算着,等着已时的到来。
已时还差三刻,天色一片漆黑,春笋换上轻便的夜行衣,躲过了重重的巡逻兵,来到张启明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
一刻钟后,张启明果然如往常一样从那条路出现,而且是一个人。
他虽然有着金身五段的实力,但春笋可是八段金身,正常打都不会输,偷袭就更加迅猛致命了,她躲在暗处,与夜色融为一体。
张启明似乎相当高兴,他今天刚刚和老婆和好,为爱鼓掌了一回才来上工,此时嘴里正哼着小曲儿,对外界毫无防备之意。
春笋犹如一条雷蛇般迅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屋檐上飞了下来,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正中,张启明应掌而倒。
此乃何家真传红酥手,一掌下去,浑身犹如电流袭过,一时三刻麻得不能动弹。
这张启明眼睛睁得溜圆,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贼人扒了他的狱卒外衣,取了他的腰牌,然后幻化成他的样子,随后扬长而去,不知所踪。
春笋本可以直接下杀手,但她心地善良,况且此乃秦人,她仍然留着对秦国最后的幻想。
已时一到,正好是轮班之时,由刘傻子跟张启明交接,这刘傻子呆起来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可是有时又总能发现让人意料之外的东西。
这个冒牌的张启明匆忙而至,衣衫都还有些不整,他摸出腰牌与刘傻子的腰牌一碰,灵力自动转移,证明张启明来上工了,但这个冒牌的张启明从小娇生惯养,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有些紧张,他语气不顺地说了一句:“老刘慢走。”
刘傻子一愣,笑呵呵地说了声好。
他感觉这个张启明今日很反常,他已经来此一个礼拜了,每天都是怒容满面的,今天为何主动向他打招呼?
“许是我多想了,估计是刚跟老婆和好吧。”他边走边想。
冒牌张启明努力地整理了一下心情,向里走去,灵匙就挂在灵笼里,而灵笼的钥匙在每轮值班的狱卒班长手中。
这狱卒班长名叫王长胜,与张启明来自同一座县城,张启明来此第一天便是他这个老乡来接待的,也是他将张启明安排在这一班,与自己一起上。
但是之前张启明与老婆吵架吵了快有一个月,每天都怒气冲冲的,让人感觉不好接近,偶有闲聊也是草草了事。
也许可以拿这个做文章。
春笋在王长胜边上坐了下来,拿出两壶酒,几盘卤肉,对几个人说:“哥几个,都来喝点。”
一见有酒有肉,几个人都眼冒绿光,有夜宵吃谁不开心,王长胜也笑了,他说:“启明,你今天的语气怎么有点不一样?”
“哈?”声音可以用易音术变换,但这语气不像实在没有办法,冒牌张启明只好狡辩道,“没有吧,今天我刚跟老婆和好了,高兴!这不新来嘛,也忘了孝敬几位大哥,今日一并补上!”
众人也没多想,他们乐了,前些天想与他搭话都搭不上,这张启明终于跟他老婆和好了啊,便说:“看来你小子今晚没少受滋润啊,红光满面的,哈哈哈!”
“嘿嘿。”冒牌张启明尴尬地笑了。
春笋今日带来这酒乃是全城最烈的酒,怕他们不倒,里面还添了些何家秘制迷药,下肚一刻钟,必定人仰马翻!
王长胜是班长,最守纪律,他皱着眉头说:“快把这收拾了,像什么话,要请兄弟们可以下了工再请,上工的时候都专心些!”
众人听了,皆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原位,但冒牌张启明害怕来不及,便催:“长胜哥,我们六个人两壶酒,就这么些,不差事儿!”
“对啊对啊。”其中有酒鬼附和,他闻到这酒肉味道实在受不住。
“坚决不行,纪律是铁的!张启明,你别犯了错误!”奈何王长胜严明律己,绝不肯放松。
春笋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一旦计划泄露,张启明麻劲儿过去,再要逃跑,可就难了。
她想,干脆把这的人全打趴下,一不做二不休,不搞阴招了,全揍扁就完事!
“那你死去!”春笋突然伪装一撕,面容一变,一掌玄雷就打在了刘长胜的脑门上,他毫无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直接打得昏死过去。
剩下的四人都面面相觑。
“劫狱了!”他们四人联手,怎会连个小姑娘都对付不了?便一起出手,刀光剑影,秘宝飞舞,春笋以一敌四,数十道粗如斗牛的玄雷从外面拐着弯劈进来。
这样声势浩大,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必须速战速决。
“神霄玄雷轰!”
四道雷光化作神兵利器,将四人击倒在地,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他们迅速捏碎了玉简,拉响了警报,估计城中巡逻的士兵马上就会过来。
春笋手脚麻利地取下了刘长胜脖子上挂的灵匙,打开了墙上的灵笼,她今早探亲时特意记了关押唐东和卜易的位置,但是天牢没有牢号,钥匙顺序全靠班长记得。
她犯了难,只能将灵笼中的一百零八把钥匙全部取下带走。
她走到关卜易的牢房,大喊唐东和陛下,两人在里面呼叫敲墙示。
春笋手脚有些慌乱,试钥匙的时候手脚有些发抖,她一把一把地试,可是无论如何都试不对。
外面已经响起了躁动的声音,可是她才试了四十多把!
“就在里面,钥匙全被带走了!有人劫狱!”倒在地上的几人动弹不得,但却还有嘴说话。
官兵已到,春笋情急之下,放出一张雷幕,只盼能多阻挡一时半刻。
那些巡逻兵果然被雷幕缠住了,她一刻也不敢停歇,又试了四十多把,终于将卜易的门打开了!
这运气也真是够背时的。
牢房内出来一个形容枯槁,满目疮痍的老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胡须更是凌乱不堪。
但只是一瞬间,这老者的精气神就上来了,他气血膨胀,重修华发,面容也突然立体起来,俨然就是卜易!
“参见陛下!”春笋忙道,“请您拖住一时半刻,我还要救唐东出来!”
“不必如此麻烦了。”卜易说道,一抬手,无上神威散开,关押唐东的天牢墙壁顿时裂纹密布,轰隆一声碎成奇特的铁块。
他没管两人,急急朝前走去,信守一挥,雷幕消失,面对的是惊愕的众人。
他们也是旧部,当然知道先皇被关押在此,只是新皇势盛,他们不得不服,现在看见卜易出牢,一众人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儿。
“参……参见陛下。”有人受不住这种威压,跪倒了下来。
“你们有自己的选择,吾不怪你们,但现在,请你们让开。”卜易淡然的语气却压迫着众人的心脏,他眼中金光流转,皇者威严尽收其间。
这些人都曾是他的旧部,若无必要,他绝对不会刻意痛下杀手。
一众旧部突然迷失了方向,全都在等队长下令,而队长也顶着非常大的压力,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愣在原地不敢出声,也不敢挪步。
唐东和春笋也过来了,他们看到这个情况,都没作声。
空气是死一样的寂静。
十息之后,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种精神上的痛苦,开始窸窸窣窣地让开了一条道。
人群拱动,越来越多的人让出了通道,虽没人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陛下,我们犯了大错,请您原谅我们!”队长几乎是哭着说的,他不敢看卜易的眼睛,他受不了这种轻易背叛之后心底的愧疚。
卜易露出一个看透一切的笑容,他摆了摆手,身着囚服,从人群跪拜之中走了过去,唐东和春笋两人也赶紧跟上离开了此地。
三人到了京都城外,天上突然如白昼一般照亮,一轮金日高悬于天,一个高大的虚影从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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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苍无欲眼,却总不饶人。
——大浮音寺·扫地僧·积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