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晚还喝不喝?”
老汉许洪靠在自家院门外,扯着破嗓子大声喊道。
“明晚的事,明晚再说。”
“喝的话,到时再叫你哈。”
前面几个醉醺醺的老汉不回头的说道,大家摇摇晃晃的继续回家。
每条村里,都总会有那么几个爱喝酒的酒鬼,老的跟老的喝,年轻的跟年轻的喝。
可不管怎样,他们都会在大晚上的时候,发出特别扰人清梦的噪声。
许洪哈哈大笑的摸着铁门,非常满足的摇头晃脑,“又是开心的一天,两盘炒花生,一杯纯米酒,啧啧!”
说到这里,他就情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样子。
咣当!
右手穿过铁门中间的口子,拉开还没上锁的门栓,推门进去。
拴上门栓,锁上挂锁,许洪转身时打了个嗝,继续笑兮兮的回屋上床,睡觉。
“天天就知道喝酒喝酒,我看你什么时候把魂给喝没了。”
床上,许洪老伴牛翠花不满的念叨了句,翻个身继续睡觉。
“去,你懂什么,”许洪脸色一板,转眼又笑兮兮的说,“这叫快乐过神仙,哈哈哈…”
拿起被子盖住肚脐,许洪一合眼,睡得像头死猪一样。
…
“许洪~喝酒去咯~”
“嗯?喝酒!去哪喝酒,哎,等等我,我马上到…”
…
“长灵,长灵,你在家吗?”
坐在大厅椅子上,翻阅着昨天买的神话故事书的许长灵应了声,合上书本起身出去,“哎,我在家,翠花婶你怎么过来了?”
紧闭的院门外,牛翠花满脸焦急地踮起脚尖,朝院内的屋里看去。
牛翠花忙道:“长灵快,快跟我回家,我家那死老头今早不知怎么了,一觉醒来就跟傻了一样,怎么叫都没反应。你快帮我看看他是不是中邪了!”
“好好,翠花婶你别急,我拿点东西就跟你去。”许长灵回头到左侧房间里的长案上,拿起边缘的长木盒,将钉在两侧的绳子挂到肩上,出门。
路上,牛翠花将许洪的情况告诉了许长灵,然后惶恐忐忑的问,“长灵,你说是不是因为我骂了他,所以他才会这样的?”
许长灵沉思良久,反问:“翠花婶,你有经常这样骂洪伯吗?”
牛翠花摇头,坦诚说道:“没有,我很少说这种话的,就是他昨晚又喝到半夜三更,我才气不过的说了他一句。”
没有经常说的话,那应该不会这么灵的,而且又是气话……
许长灵又问:“翠花婶,洪伯昨晚睡觉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什么奇怪的啊,”牛翠花犹疑地放慢脚步,想了想,她诧异的哎了声,回头:“我好像睡着睡着,又听到他说要去喝酒了。”
睡到迷迷糊糊的,她也不敢很笃定的说,自己没有出现幻听。
许长灵点点头,“洪伯有说梦话的习惯吗?或者半夜起来上厕所那些。”
“没有没有,他一般喝了酒都睡得很死的,不在他耳边打雷的话,那是绝对震不醒他地。”
牛翠花这次是真的很肯定了,天天晚上的同床共枕,让她比谁都了解自己的男人。
就这么聊着,一转眼的功夫,许长灵便随牛翠花到她家了。
进院入屋,还没问,就看到大厅里一个花脸老汉浑浑噩噩的坐在凳子上,眼睛浑浊不清,没有一点神采。
牛翠花看着自己男人,心里头又开始焦急了起来,指道:“你看看你看看,这老东西就是不知死活,我整天叫他不要喝酒喝太晚,他偏不听,现在弄成这鬼样子,好了吧,真是急死人了我啊!”
“洪伯?”
许长灵轻轻叫唤一声,见老汉没有反应,她走过去弯腰伸手,在老汉面前挥了挥,“洪伯,我是长灵呀,禾穗的女儿,还记得吗?”
柳禾穗是许长灵的妈妈,是一个许家村八九成的人都认识的有本事的女人。
这个有本事,指她在丈夫死后,单独把女儿抚养成人,并赡养家婆到往生了。
其中艰辛万人谈,却无一人能够明白有多酸楚。
不过,也没关系了,因为她的妈妈都看开了。
苦就苦点呗,总不能苦一辈子吧,要是真苦了一辈子,那也是命,也是自己的选择,不后悔,不怨天,更不尤人,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心安理得、问心无愧的去接受就好了。
正因为有妈妈如此强大豁达的内心,才有了今天的许长灵,这是毋庸置疑地。
不管许长灵怎么叫,怎么弄,老汉没得反应就是没得反应。
“没用的,我早上都拿针扎过他了,”牛翠花忧心说道,“他这样一定是中邪了,不然怎么会这样呢。”
“洪伯没有中邪,只是魂丢了,”许长灵挺直腰板,平静说道。
前几天她的魂也丢了,所以她算是比较了解许洪的情况。
眼下,只要赶紧把许洪的魂叫回来就行了。
“魂、魂丢了!”
牛翠花脸色大变,结巴问道:“这、这这可怎么办?”
“没事的,不要担心,”许长灵微笑的安抚道,“翠花婶你今晚十二点的时候,找个长竹竿,拿一件洪伯的衣服挂上去,然后去门口大声喊洪伯的名字,让他赶紧回家就可以了。”
如果牛翠花早点过来,刚才就可以叫魂了,中午十二点也是可以的。
“这样就可以了?”牛翠花有点迟疑。
“嗯,等把洪伯的魂叫回来后,翠花婶你要带他去医院检查身体,看看身体的状况好不好。”
许长灵颔首,又嘱咐了句后,转身准备离开。
牛翠花哎的一声,赶忙拉住她,“不行不行,我不会这些啊,还是长灵你晚上过来帮我吧。”
她不是不会,她是不敢,怕自己弄错了,没有把魂叫回来,耽误了时间。
为了保险起见,她觉得还是交给懂的人比较好。
许长灵犹豫了下,“行,那我晚上再过来。”
“哎哎,你今晚也别做饭了,就在我这里吃吧,我今天刚好杀了只鸡。”
牛翠花脸色一喜,赶紧邀请许长灵过来家里吃饭,免得她到时反悔。
就是可惜了那只下蛋的老母鸡……
“嗯~好吧,那翠花婶你先忙,我下午再过来,”许长灵笑了笑,回家。
刚好杀了只鸡,这种话平时说说她可能还会信,但现在她是不会信的。
她有心想叫牛翠花别杀鸡,可又怕人家听了之后,又开始想东想西的想着她,到底会不会过来帮老伴叫魂。
日落西山,晚霞黯然,灰黑的天空中,西边的云彩还保留着丝丝颜色。
在牛翠花家吃过晚饭的许长灵,和左右邻居的叔婶们坐在一起聊天。
“这天不下雨,我们拿那水桶给田浇水,那水浇半天都还不够半分田吸的。”
“昨天阿邦不是在用柴油机抽水嘛,你怎么不叫他帮忙?”
“对呀,我今天能把秧布好下边那块田,全靠阿邦的柴油机抽水,就是要给他二十块钱,有点贵。”
许长灵说道:“用二十块钱换一身轻松,也不算贵了。”
其他人点头附和,觉得能花钱买轻松,那是最好不过了,贵点也没关系。
毕竟,谁不是每天都累死累活的趴在农田里。
聊到七点多,差不多大家就散了回家了,洗澡睡觉,明天还要早早起来下田干活的。
“翠花婶,我怎么没见你那两个儿子回来过的。”
许长灵见牛翠花坐立不安,就想转移下她的注意力。
牛翠花怔了下,叹道:“他们忙啊,要是不忙的话,早就回家了。”
“做什么的?”
“在工地帮人搭架子,前两年小的摔断了腿,到现在都还一瘸一瘸的。”
“这样啊,我记得小的好像还没结婚吧?”
“没有,他比较任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带个女人回家。”
“姻缘到了,自然就会带回来的……”
就这样,她们硬是聊到了晚上十二点。
“许洪~,回家了~。”
许长灵站在许洪家的院门外,高举着长竹竿,上面挂着一件衣服,她大声的吆喝着,“许洪~,街头巷尾快回来吧,东西南北的也回来吧,该回家了,回家了,回家了!”
“回家了,许洪回家了,许洪回家了。”
屋里的牛翠花听到许长灵连喊三次“回家了”后,立马应道。
听到回应后,许长灵放倒竹竿,收回院里,进屋入房,望着躺在床上,还是浑浑噩噩的许洪,她惊了。
“诶!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