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胖子的过往(上)
书名:兽笼 作者:汪眸 本章字数:4270字 发布时间:2022-04-02

正如守楠菲前一日所“瞎猜”的那般。

庞若威并非出身于什么书香门第,而出生于一个渝州市区以东三十余公里的村镇。父母皆是农民出身,只是在庞若威刚三岁时,附近的一座山被开发成了4A级的旅游景区,父母跟着村子里的人开始做旅客的生意,家境才有所好转。

庞若威也并非独生子女,他的父母一共生了三胎,上有一个比他大一岁的哥哥,下有一个比他小四岁的弟弟,他并非是三个孩子中最不受宠的那个,而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个,他自己早都发现只要是三兄弟在家,自己绝对是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个“透明人”。

也就是在被同村长辈当面表达羡慕时,他才可怜的拥有一点成就感,大多也都是出自“你真会找老婆,脑子虽然不清醒,但会生娃,生了三个儿子”——虽然存在,但却是以同哥哥和弟弟一起构成一个数字单位的存在。

许多多胎家庭的孩子中,也有不少如同庞若威一样沦为“透明人”的孩子,有一大部分这样的孩子在感到父母的忽视后,本能的要么是变得性格更加圆滑讨喜,要么就是在学习和未来的事业上非常努力,从而获得更多自己亟需的关注和关爱。

然而庞若威的本能却仿佛与绝大多数不同,他在感受到被忽视以后,本能地变化却是……躺平摆烂。

是的,自从青春期开始,庞若威所表现出的唯一叛逆就是变得愈发好吃懒做了,业余爱好就是吃和睡觉,至于成绩——分不在高,及格就行。

高考不到五百分,上了个二流和三流之间徘徊的大学,选了一个热门且普通的专业“市场营销”,庸庸碌碌地在大学混了四年,混了一纸含金量并不大的文凭,带着积攒了四年多出的五十多斤的肥肉走入社会。

他没有去找工作,而是整天窝在家中某视频网站做起了视频产出者,他懒得动脑子,出的都是一些模仿他人的低俗段子,赚取者视频平台可怜的几百块的鼓励金。

庞若威倒是也聪明,他自知视频产出的鼓励金无法养活自己,于是在家中白吃白住,然后赚取的几百块钱报酬,自己留下一成,其余九成交给父母。因为父母总是忽略他,所以他白吃白住在家里父母也很容易忘记,而他那每个月几百块钱的上缴,反倒是让父母都感到欣慰,毕竟大哥在外读研究生还需父母补贴,小弟也准备高考,他倒是庞家三个儿子中唯一一个补贴家用的,待在家里啃老的行为,在外人眼里,也似乎是一种“顾家”的表现。

饶是如此,庞若威其实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看着朋友圈里那些在毕业后逐渐走向正轨的同学们,他内心始终明白,自己就是一个失败者。

直到半年前,庞若威人生中出现了转机。

那是在前一年的十二月,庞若威想要跟风拍一个“如何白嫖酒吧酒水”的短视频,于是他根据成功案例筛选,来到渝州市郊一个人气不错,但经营年头很久的酒吧。然后,他又按照成功案例的步骤,先来到酒吧休息区旁的男女共用洗手间,准备实行变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隔间外面,两个女孩子的低声谈话。

“搞定了,这个老板挺好说话的,听我一说就答应了。明晚九点到十二点,我们在这录捡尸测试视频,老板不会管。”

“嗯……姐,我们要不要请托啊?”

“坚决不要,男人都靠不住,请托拍视频,万一他们想红把我们给背叛了,我们就成笑话了,毕竟我们这次是和市电视台挂钩……哎呀,别担心,男人都好 色,即便没有托,敢捡尸的人绝对不会少!”

“我不是担心没有男人上当,我是担心我们姐妹被在路上就占便宜了!”

“这倒也是……这样吧,明天我先去试!”

“姐,我不是这……”

“好啦,赶紧去给电视台那边回复吧!”

在卫生间里的庞若威,其实压根没听懂两个女生谈话的内容,两个女生敢在卫生间里这样谈论也应该不是什么重大机密,但庞若威这一天却并未按照计划进行他的拍摄计划,而是早早回了家。

他觉得,那两个女生一定是在讨论什么大事,是那种可以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大事。

庞若威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在网上以“捡尸测试”为关键词测试着搜索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的搜出来了不少东西。

所谓捡尸,就是将醉酒不省人事的人带入酒店,进行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捡尸地点大多发生于酒吧,而捡尸行为也大多是男性去“捡走”女性。

庞若威所搜到的“捡尸测试”大概分为两种,一种是男女演员分别扮演捡尸者和被捡者,观察路人反应。而另一种,则是女孩装作醉酒不省人事,等男性捡尸者上钩,而暗处摄像头会记录下一切。

庞若威根据听到的那两个女孩子的对话猜测,她们要拍摄的,就是第二种测试视频。

“这不是钓鱼执法,挑起性别对立吗?!”庞若威脑海之中不禁这样愤愤不平地想,事情还未发生,他便已经站在了明天将要上当的男同胞的一边,与他们共情了起来。

庞若威向来是没有什么大智慧,却是总有一些小聪明的一个人,在他共情完那些即将成为反面教材的男同胞后,心中便是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自己扮演成一个正人君子,打乱她们的拍摄计划,她们会如何,气急败坏吗?

这只是庞若威现在家里无聊的久了,脑海中窜出的了这个恶作剧一般的想法,他又哪里料到,这一次的举动,对他未来的人生会造成那样大的影响。

隔日晚九点,庞若威便再次来到了那个酒吧,一反常态的大方地给自己点了一杯鸡尾酒,然后独坐一个角落的卡座,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酒吧休息区的沙发,等待着“猎物”的来临。

就在一杯鸡尾酒刚刚喝完,酒量很差的庞若威感觉头微微发晕,情绪变得兴奋的时候,他终于看到,那个休息区的沙发上,躺下了一个女孩。

远远的,又是酒吧忽明忽暗的灯光,庞若威的散光加近视其实压根看不清躺下的女孩子是如何的,只是大致能看到,女孩穿着黑色的上衣,热裤,以及黑丝短腿袜。

既然她们已经到了,那就是自己这个正人君子出场的时候了。

庞若威心中无比激动地起身,然后拿着手机,装作无意的向着休息区走去。

走近了,庞若威的呼吸也不由变得急促了起来,却见沙发上躺着的是一个身高顶多一米六,上身穿着黑色马甲,下身牛仔热裤,陪着一双黑丝袜,身材娇弱的女孩,最主要的是,女孩长着一张精致娃娃脸,此时微微泛着红晕,虽然明明知道她只是一个用来勾 引捡尸男就范的“诱饵”,庞若威还是嘴巴发干,浑身发热,下身微微鼓胀。

“他妈的。这不是故意勾 引男人犯罪吗?”庞若威吞咽了一口唾沫,强行让自己冷静了几分,转身便是进入到卫生间中……

五分钟后,庞若威甩了甩有些酸胀的右手手腕,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裤子上是否有液渍痕迹,然后吐了口气比起五分钟之前,意识要清明了许多,女色在他心中就是浮云。

走出卫生间,再看那沙发上的那个女孩,庞若威心中再无丝毫的恶念。

不过,也就在庞若威进入卫生间冷静自己的这五分钟的时间里,这个“诱饵”已经被一个身着一身蓝色休闲西装,只有一米六身高,葫芦头,五官分散的一个青年男人盯上。

艹,这么丑,还摆POSS……

庞若威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便见这个外在条件极差的青年男人靠在沙发旁,用手敲了敲沙发:“美女?一个人啊?”

那声音,绝对是故意憋出来的深沉。

“嗯……喝酒!”沙发上的女孩没有睁眼,用慵懒的声音说道。

庞若威看到,那个丑男脸上一闪而过的狂喜,然后说道:“那我带你去更好的地方喝酒,我请你啊。”

这丑男显然是一个急性子,说这句话时,已经再也没有之前那句问话时的刻意,语气还有些急促。

“嗯?嗯……”女孩子并没有直接回应丑男,而是“嗯嗯的”仿佛没有了一点意识。

然而,很显然丑男却将女孩子口中发出的这个声音当作了对自己邀请的默许,脸上一阵狂喜,笑容猥琐至极,迫不及待地就伸手过去,要去搀扶女孩。

“喂!你 他 妈干嘛呢?!”庞若威冷喝一声,气势汹汹地向丑男走去。

庞若威倒也不是一个不良少年出身,不过或许是有酒精壮胆,加上或许也猜到暗中一定有电视台的人进行保护,所以这个怂人此时表现出了无比凶的气焰。

那丑男被这一声喝吓了一跳,而庞若威那接近一百七十斤的体重又会自然而然产生一些压迫感,丑男是不禁后退了半步,然后强自鼓起勇气,用他那双间距很远的三角眼瞪着庞若威:“我说你谁啊?别他妈多管闲事!”

“草 你 妈 的,你想对我妹动手动脚你说我该不该管!”庞若威气势不减反增,继续向丑男走来。

庞若威一米七的身高也不高,但对于这一米六的丑男来说就有着一定的身高优势了,再加上庞若威的“体宽”,对于丑男来说向自己走过来的就像是一个人形坦克。

“我喝多了,认错人了,不行啊!”丑男最终只是抛下了这样一句话,便是落荒而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入戏了,看到被自己的气势吓跑的丑男,那种胜利感充斥了他的整个意志,使得他此时还真的把自己当作了一个见义勇为,毫无邪念的正义路人。

“妹子,醒醒,这里很危险,你朋友呢?”庞若威口中说着准备已久的台词,纵然他心中明白女孩的朋友就在暗中观察并进行拍摄。

“喝……喝酒!嗯……”女孩再次如此说道。

胖子心中暗笑,然后语气关切地说:“你这样真的很危险。”

说着,庞若威便是喊道:“老板!”

酒吧嘈杂,他的声音并不能传很远,于是庞若威对着酒吧内的方向招手。

“先生,请问有什么事?”酒吧里为数不多的服务生跑过来问道。

“叫一下你们老板,让他过来一下。”庞若威道。

“请问有什么事情呢?”服务生又问。

“大事,你做不了主。”庞若威又道。

“好,我去看看老板在不在忙。”服务生显然也知道这个老酒吧比起市里新开的酒吧已经少了很多竞争力,所以对于提出的有些无礼的要求的顾客却显得很客气。

“等等,有矿泉水吗,拿一瓶。”庞若威道。

“那个冰柜就有,您自取。”服务生说。

庞若威拿出一瓶矿泉水,在沙发旁搓手焐热了,然后拧开瓶盖,对着女孩的嘴:“喝点水,醒个酒?”

“喝酒……”女孩子继续说。

“喝那么多酒干嘛,借酒消愁愁更愁啊,人生有啥过不去的坎,得,说了也白说。”庞若威改口:“这就是酒,白酒,整两口?”

女孩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显然是被庞若威的话逗得想笑又强忍住了,然后还真的张开嘴喝了两口。

没一会,酒吧老板也来了,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老板,这小丫头喝醉了,刚才差点被人带走,你看咋弄?”庞若威问。

按理说,这种事情,酒吧老板害怕担责任,如果有人去询问,肯定就会报警或者想其他办法,但酒吧老板知道电视台的拍摄计划,所以沉吟了片刻,就故作冷漠地说:“关我啥事,只要不在我店里出事我都不管。”

庞若威心中暗笑,旋即当着酒吧老板的面,转身打开女孩子的小挎包,从中拿出了手机和身份证,然后又拿着女孩子的手解了手机的指纹锁。

“诶,你干嘛?”酒吧老板有些心慌,不会是遇到一个贼吧?可如果真是贼,没必要把自己叫过来吧。

庞若威没有回答酒吧老板的话,一边翻找通讯录,一边问女孩:“这个阿涵是你好朋友吗?在渝州吗,是女生吗?这个媛媛呢?还是这个沁沁?”

一分钟后,庞若威终于选定了一个通话次数更多,女孩子口中:“嗯”的声音最响的那个名叫“小茜”的女孩,拨打了一通电话过去:“喂,你好,是季悠雪的朋友吗?季悠雪在老城区滨江南路108号的海阔天空酒吧,好像遇到事情太难过喝多了好像,我等你过来接了她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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