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被拖住脚步,几人刚刚将一片横尸化作了阵阵青烟,就又被一群机械一般的傀儡蜂拥围住。他们修为与外面完全相当,却又不会随时间耗损,即便修为没有夜夙强,却还是耐不住时间一长,几人的灵力便现出虚浮之势。而阵中之人却如铁打一般,依旧生龙活虎。
“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杀不干净,此处离颜宗主的清和院比较近,不如先去暂避一会儿,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混战中,谢浅提出建议。
二人均点头不再练战,往清和院杀去。一路杀,一路退,好不容易退到院中,谢浅只觉脑后一凉,一道冷剑不知从哪突然窜了出来。正来不及闪躲时,已被拽了开去,然而避开了要害,肩膀却躲不过。
眼见被刺中之时,一道黑影却突然掠了过来,正是夜夙。仓惶中,谢浅只看见夜夙的俊脸在眼前放大,眸中狠厉乍现,只一瞬,人便闪了开去。只余一道血淋淋的背影,映在谢浅眼中!
黑色的衣袍被剑刃撕裂,露出了里面的肌肤。
日光下,谢浅看的极清楚,那数道血红的伤痕下,竟隐藏着一朵淡粉色的花印,在他那伤痕累累的背部异常醒目。
“夜夙……”
谢浅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脚下便忽然一空,人也止不住的朝地下坠了下去,脑中却已经被那枚印记取代了……
他与夜夙的相识,竟然不是在长灵,而是在……二十三年前。
那时谢浅只有十三岁,刚刚将南山统一,正觉无趣,便跑到外面闲逛。乱花迷人眼,然而,让他印象最深的,却是一个他连脸都没见到的孩童……
当时谢浅途径一片深山,无意中被一处结界所引。深山之中,无人之境,谢浅心中好奇,便毫不犹豫掠了进去。
不想,结界内竟是别有洞天。
琼枝药草,仙雾缭绕,石中清流湍急,树头红叶翩翩,疏林如画,竟是好一个世外仙境。行至深处,乍见水面白雾滚滚,热气扑面,谢浅三步两步来到池边。
正欲跳下去耍一耍,谁知,衣服还没退掉,水中却现出一个人影来。
背水而立,半截后背浮于水上,身量窄小,一看便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谢浅扫量四周,见并无其他人,料定这结界就是这孩子所布,不免更加好奇。
便不把他当寻常孩童对待。
正欲上前打个招呼,顺便聊表歉意时,忽而瞧见那孩子左侧肩背上竟印着一朵奇花,花有三瓣,形如树叶,尖尖角,颜色粉白相间。
奇异的很,谢浅从未见过。
“那是什么花?”
谢浅心中好奇,口中便直言相问,谁知,这一问,水中的人像是才反应过来有人,瞬间没入了水里。
“我不是坏人,你莫怕,”
见状,谢浅忙笑着解释。
然而水中涟漪叠叠,那孩子却是眨眼不见了踪影。谢浅盯了半晌,正自担心,却忽然感觉脖颈一阵凉风袭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竟然上岸了。
而且正用匕首抵在谢浅脖颈上。
耳后那枚因为危险的到来,而绽开的印记,也开始微微做痛。
“修为不弱嘛,”谢浅却不担心,只耐心说与他,“我并无恶意,也不知这是你的地盘,你告诉我你背上的花叫什么,我便离开,可好?”
男孩始终沉默不语。
但抵在谢浅脖子上的匕首却有些微晃动,似乎是不信他说的。
谢浅继续循序善诱:“你一定知道,以我的修为,若想离开轻而易举,要伤你更是轻而易举,所以……”
“你是什么人?”他忽然开口。
手里的匕首却颤抖的更加厉害,也不知是惊是怒,但谢浅猜一定不是害怕,又不想骗他,只得含混着道:“一个,让很多人都害怕的人吧,你呢,是谁家的?”
不过谢浅并没得到答案,因为那孩子只问了那一句便离开了。
后来谢浅一直想不通,那么小的孩子,为何性情能够锐利得像那把匕首一样冷,不过,很快谢浅就将此事忘了,毕竟只是惊鸿一瞥,日后怕也没机会再见了。
然而,没想到,他们的渊源竟不止于此……
“你还好吗?”
听到声音,谢浅终于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坐在地上,而周遭却纷乱一片,到处都是纷来攘往的普通百姓,一看就是坊间的街市。
定了定神,谢浅摇了摇头,“多谢,我没事。不过,他们似乎看不到咱们。”
不仅看不到,谢浅还发现,这些人竟然像是幽魂一样,竟可以凭空从他们身上穿过。显然他们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景象。
说着谢浅作势起身,却被一双手从后托住。苏子雨低沉的嗓音自身后缓缓响起,
“你终于,回来了?”
感觉臂腕上那双手掌,炙热且有力,谢浅心中却一阵无力,顿了良久,才缓缓的支撑着站起,
“苏宗主,这是何意?”
谢浅侧首,却能感觉他正看着自己,只觉有一股悲喜夹杂的情绪自背后将他整个人都环绕在了其中,
“数年不见,连一声苏兄也不愿叫了吗?”
谢浅苦笑,终于不再隐瞒,转身看着他:“何时发现的?”
“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然而看我时,却满眼都是殷殷关切,不过当时并不能断定,真正确定下来,是在说完那句时,你的反应,”谢浅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了昔日的恬静温雅,然而很快,就沉了下来,“你为何,会与他在一起?”
他说的自然是将谢浅挫骨扬灰的那个人。
谢浅却笑了起来,“看来我作古这些年,脑子都迟钝了,如此浅显的试探竟都察觉不出了。”
二人边走边说,边打量四周状况。谢浅便将醒来后发生的事,大致与他说了一遍,后来都化作了无声的叹气,“这些年,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唯一的陪伴只有黑暗,反而将一切都看淡了,世人的评说,过去的一切早已不介意了,而今唯一的希望便是他们还能回来。至于他,我想他只不过也是逃不过自己的苦衷和执念吧,心里的苦一定也是旁人所不能及的,所以,你也莫要介怀了。”
“可当年,明明不是你的错!”苏子雨仍旧无法释怀。
谢浅看着他,无声的笑了,“可最后,谁又能真的评判到底是谁的错呢。”
见苏子雨似有所转,谢浅也不再提,转而问道:“你可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苏子雨稳了稳心绪,回道:“应该是方才的灵力波动太大,所以被卷入了另一层阵法中,不过,我感觉,离那个最终的秘密应该是越来越近了。”
“你也觉得颜雷的失踪与此阵有关?”
苏子雨道:“事发前一夜,我确实看到他回到府中便没再出去过,当时想过可能是有人用了什么术法将他带走了,不过这个阵处处透漏着古怪,就算他不在里面,这里面也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谢浅正想说,他如此关注颜雷做什么,就见前面不知何故,聚了好些人,二人不由都顿住步子,苏子雨道:“过去看看。”
二人便绕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一看之下,不由大感心惊……
人群中,一个女子衣衫凌乱的趴在地上,地上一摊殷红的鲜血,正沿着低处不断爬行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流。而有一人手中的鞭子还在继续朝她挥动,但谢浅二人却根本无法搭救。
在那女子的前方,一个坐在木椅上的男子,正面容狰狞的看着她:“现在还跑吗?”
然而那女子不知已经死了还是晕了过去,总之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因此,那个挥鞭子的人又毫不留情的朝她抽了下去。这时二人身后突然传来厉喝,
“住手。”
闻声,二人都不由一震,同时缓慢的回过头,然后,竟然看到了一张在场他们唯一熟悉的面孔,
“颜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