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书名:白云苍狗无常 作者:春的小鹭 本章字数:2041字 发布时间:2022-04-01


正在大家大声呼唤着舅舅名字、焦急如焚中,舅舅回来了,未来的舅妈与他在一起。


他们都像刚痛哭过的样子,脸上泪迹尚存。


而且,我们注意到,舅舅身上还背着支步枪。我妈妈看得出来,这与当年自杀的老五那杆枪是如此相似。


想到当年那一幕,我妈妈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就抱住了弟弟,“姐姐我不应该和你吵啊!你如果做了傻事,我这辈子也没法活了!”


一家人都抱头痛哭流涕。舅舅连抹着眼泪,痛心疾首地对着自己的大姐说:“我想通了,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了!”


原来,舅舅回到了部队,在值班时拿着步枪。想到当年老五那一幕,一时百感交集,突然明白了老五的心事。他痛苦兼冲动之下,拿着步枪回了苏家大院,与自己大姐说了那番话后,准备到后面的山林,像当年的老五那样,一了百了。


未来的舅妈赶到了。她挣脱了绳索,像心灵感应般出现在了舅舅最需要她的地方。两颗相爱的心,比任何说教和感化都要有用。


“你是个男子汉就要勇敢面对,采取这种极端做法是个懦夫。我们的路还长,我爱你!”


未来舅妈终于将舅舅劝了回来,舅舅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和莽撞,羞愧不已。


当年苏家老五自杀给舅舅带来的心理阴影,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被舅妈真挚的爱而治愈。


这件事后,舅舅因为擅自持枪外出而被部队处分。不久后,舅舅转业回来,继续当土农民。他当兵的生涯虽然结束了,但他更为多彩的人生才刚刚拉开帷幕。


更为重要的是,未来舅妈成了我真正的舅妈。他们很快结婚了,并在两年后生了个健壮的儿子。


就在我妈妈欣慰弟弟终于没有酿出祸事时,苏家家族里再度出了事,让我多年来都感叹生命如此无常、世事变幻不测。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此事无解——古难全呀!


时雨及芒种,四野皆插秧。家家麦饭美,处处菱歌长。


逢“芒种”时节,栀子花开,麦黄梅熟,仲夏伊始。每年至此,农民伯伯们格外忙碌,要与时间赛跑,安排好收与种的诸多农事。


“当我画一片麦田,我希望人们感觉到麦子正朝着它们最后的成熟和绽放努力。”此时,我的故乡小山村,令人心潮澎湃的田野、强烈炫目的金黄,一如文森特·梵高画笔下的模样。在收获与播种之间,尽显生命的厚重与丰盈。


而我的四姨父何生,在1986年这个“芒种”节气里,也在飞来峰下另一个小山村忙着抢收麦子,我的四姨格外勤快,是她坚强的后盾。抢收完麦子后,要赶紧犁地了。这时节,也是插秧种水稻的黄金时间。


我的外公苏光盛做着牛生意,四姨父请外公帮忙,买来了那种犁田最厉害的大牯牛。


在连续多日劳作后,天不亮四姨父又出门了。这天,我的四姨特意给他烙上了几个大饼,让他饿了时充充饥。


四姨深情款款地看着丈夫:“地应该很快就犁完了,这么多天太累了,能不能休息一天啊?”


威武体健、厚道老实的四姨父伸出带着粗壮老茧的大手,将自己的妻子用力抱了抱,大大的嗓门响开了:“没事,没事,再加把劲,保证今天就能收工了!你今天别去,我一个人够了!”


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永远。


当天,四姨父为了早点收工,犁地时很少休息。直到——那大牯牛也来不起了。


看到牛儿倦怠的样子,四姨父情急之下,用鞭子催它。


大牯牛终于转过了头,用带着血丝的大眼看了我四姨父一眼,这一眼之后,悲剧就发生了。


大牯牛以它那粗壮尖利的大角,以迅捷无伦的力度和速度往后一甩,一头撞飞了四姨父。它的眼前像有一块血色的红布迎风飘扬,强有力地刺激着它的感官和神经,它疯狂跃起,继续用大角狂顶已经倒地的四姨父。


四姨父已经血肉模糊。就在他摇摇欲坠想站起来时,再度被牛的大角穿透了胸膛……


四姨父的死,直接让命运多舛的四姨崩溃了。


当年的疯病再度找上了她。她有时悲伤地痛哭,有时无比害怕打着哆嗦,还喃喃自言:“我让你别太累了,你不听话……”


我妈妈和其他几个姨赶去,处理了四姨父的后事,陪着四姨,每当她疯病发作时,便抱紧了她。而我呢,也陪着表弟小晨。


家里突然遭此大变,小晨的内心创伤可想而知。


可以堪称奇迹的是,四姨的疯病在一个月之后突然好了。


那天,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也许是一种天然母爱、一个母亲的重大责任使然,或者是老天有新的使命要让她去完成吧,她准备把和丈夫的骨血生下来。尽管会面临计划生育的罚款。


几个月后,我的又一个表妹小碧降生了,四姨和四姨父除了有儿子,也有女儿了。


本来,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四姨拥有最幸福最温暖的家庭,但此后,却是天壤之别。


命运让我的四姨从失去丈夫的悲伤中走了出来,但独自抚养两个娃,四姨的那种辛苦可想而知。


用“艰难困苦”四字形容,丝毫不为过。


白云苍狗,岁月总是匆匆;物换星移,生命总是短暂。


几乎就在眨眼间,我与几个小玩伴都长大了,我的父辈与母辈,我的邻里乡亲们,或步入中年,或逐渐白头,或悄然逝去。


“乌溜溜的黑眼珠 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 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 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 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 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 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 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 是我的哀愁

或许明日太阳西下倦鸟已归时

你将已经踏上旧时的归途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

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随着一首罗大佑节奏明快的歌曲《恋曲1990》,崭新的90年代迎面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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