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否要把这些证据公布出来,三个人曾为此争辩了数个小时。
黎安最终还是决意要问个明白。
如今,已经是她提交复审请求的第八天了,仍然没有任何的回应。
“死灰不能复燃,”林九嘀咕着,盯着咖啡表面的奶泡,“即便能复燃,他们也会竭力朝我们泼水,终究是徒劳的。”
“可光是知道了这些事的全部,我们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难道你就能坐得住,活得安心吗?”黎安反问道,声音引起了咖啡厅里不少人的注意。
“我如今每一天都在被这件事情干扰着,就连做梦也经常会梦到——无一不是坏的结局。可真的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了吗?”
“这场牺牲的代价已经够大了,我们没有能力,也没有这个权利去再一次加大它的代价。”他如是说,“反抗只会招致祸患,何不避而安之?”
黎安沉默了,她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不公存在着,难道我们真的要为这所有的不公打抱不平?如果我们为平安成功平反了,那这对那些我们不认识的,和平安同样的牺牲者,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些?”
“所以……”黎安绝望地叹着气,“我们真的就一点忙都帮不上吗——除了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外。”
这一阵想法让林九也陷入了沉默,就在陷入僵局时,林九的手机响了——是他设置的闹钟。
“啊,快放学了,我得去接她,抱歉了。”
“没……没事。”
黎安没有去看林九离开的背影,摆在桌上的咖啡面上的奶泡打着斡旋,把她的思绪同样搅乱。
“怎么样?”鹿欣上了车,“还是没有消息吗?”
“嗯……”林九草率地敷衍了事,看样子在思考事情。
“怎么了,不说话?”鹿欣探过头去,林九没有搭理她。
沉默包裹住了他的脑袋,他企图在封闭的死角里四处反弹,直到点亮一盏灯。
就在回家前的最后的一个十字路口,灯被点亮了。
“对了!”林九惊呼道,吓到了一旁看风景的鹿欣。
“干……干嘛,大惊小怪的。”
“我想到好法子了,我们能帮他了!”
“帮他?你是说……平安?”
林九又没有搭理她,趁着红灯还有足够长的时间,他拨打了黎安的电话。
“喂?你那里能不能查到,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孩的尸体安放在何处?”
黎安握着警员证,便带着剩余两人,在太平间管理员的带领下,走到了地下室的一处电梯门口。
此时,鹿欣被拦在了门外。
“这算什么,歧视儿童!”带着她的抱怨,剩下的两人和管理员来到了底层——即太平间。
“五三三六,在这里,死者吴茵,14岁,十多天前被送来的,因为无亲戚家属,会在下一批统一被领到殡仪馆火化。”管理员说着,将铁轨们打开——一个盖着白布的尸体赫然出现在眼前。
说罢,黎安便请管理员离开,留下两个人在房间里。
林九没有半刻犹豫,从肩袋里摸索出了几样东西——灰色的圆形鼓包,里面被压瘪了;一罐装满猪血的玻璃瓶;一根干枯的柳树枝;一个新的白陶瓷碗;一瓶水;还有一包装满了灰色燃烧残渣的塑料袋。
他同之前一样,先在陶瓷碗里装满了水,再将事先烧掉的符咒的灰烬倒入水中,用柳树枝蘸了蘸水,朝着尸体周围撒了又撒,等到水撒得差不多了,便用枝条的顶部点了点尸体的头的正中央。
紧接着,他将血液倒入了那个干瘪的皮袋里,装了半满后,皮袋股了起来。
“这是……”
“人皮,魂要附体,需要肉身,人皮内充血,可做贮灵器用。”
“人……人的皮?!可是剥人的皮……”
“这是我师父传下来的,年龄估计是咱俩加上再翻个一番,那是是不是犯法,可就不得而知了。”
说完,他便将鼓起的人皮底部贴在尸体的头部上,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叨着东西,黎安怎么也听不清。
等过了大约三分多钟,黎安随意一瞟——意外地看到那干燥的人皮开始抽动起来——她不知道里面的血液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林九的手还是依旧紧紧握着,从未动过。
到了第五分钟,那抽动的人皮一下子没了动静,几乎是同时,林九睁开了眼睛,从兜里抽出了一根穿过毛线的细针,将人皮顶部的大开口缝了又缝,直到能刚好锁住那一大片猪血使之容易携带。他立马关上了铁抽屉,示意黎安离开。
“走。”
“走?去哪儿?”
“去他们的家。”
黎安正忙着开车,后头的鹿欣一个劲儿地问林九刚才都发生了些什么,有没有遇见鬼,太平间里壮不壮观之类的,好奇而又无聊的问题。
等到下了车,一整天忙活下来,又是半夜的十一点多,各家各户都还笼罩在先前那惨死的邻居的阴影之中,没有人敢再在半夜逗留多久。
他们走到了熟悉的地方,黎安用万能钥匙打开了门锁,房间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寒冷。
林九从包里抽出柳叶,包上另一袋符咒烧制而成的残灰,递交给她们。
“用它,擦擦眼睛,每只眼睛10下。”
黎安和鹿欣不明所以,似懂非懂地照做了,紧接着,林九便盘腿坐在地上,将刚才缝好的缺口用刀一点一点划开,接着,把血倒在了碗里,双手放在膝盖上,嘴里又是振振有词。
忽地一下,屋内的气温再次骤降,本被关上的门窗那里传来了阴风呼啸的声音,其余两人的可视范围又不知不觉地锐减了。
周围的房门慢慢地被关上,三个人被逐渐地逼退,笼罩在客厅的恐惧之中。
就在这时,两人分明清楚地看见了——即使是周围环境漆黑之下,有一个人形的身影正直直地矗立在茶几旁边,看不清他的脸,可却总觉得那双眼睛就在注视着自己。
黎安见势抱住了鹿欣,对着眼前的未知灵魂聚合体,倒吸了一口凉气。
过了一会儿后,从林九面前的倒满血的碗里,也飘来了一阵灰色的烟雾——它们在空中升腾,聚合,也慢慢地有了一个人形——正背对着自己。
如此,令所有人惊叹的一幕发生了——
两团灵魂朝着彼此靠近,正慢慢地朝中间融合着,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让视野变得明亮了些。
“刚,刚才是……”
“他们重聚了。”林九欣慰地笑了笑,和其他两人停留在原地片刻。
“帮他澄清我们做不到,但这或许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只是想再见一面。”
被世界背叛的人,往往只把自己的良心存放在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
一个就要在病床上死去的老人,他会在死前轻熟曾经登上过多少王座?或是看看自己是否已经享誉一方?
他只是想在死前最后看一眼亲人,或是自己还留恋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