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的制度并非由罪人建立，而恰恰由那些确信已经找到通往天堂的唯一道路的积极分子所建立。他们大无畏地捍卫这条道路，并因此而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但若干时间以后，事情变得无比清晰明了，原来天堂并不存在，而那些积极分子也就成了杀人凶手。”
——米兰·昆德拉
“棍棍，去，给他们把‘东西’打上去。”一旁的痞子说，把车上一个一个人拉了下来。
这些人身上穿的还算干净，双手和上身被用麻绳捆在了一起，一双小腿被周围的声音指挥着漫无目的地游荡，头被用黑色的塑料袋捆住，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出气孔。
男人把车上下来的人一个一个拉了过来，排成了整齐的一排，统统都跪在地上。
“都别动！别动——”男人一声令下，指着一个颤抖着的身子打骂过去，吓得所有人都一激灵。鞭子和叫喊声就在自己的耳旁，不知是不是已经皮开肉绽了。
杀鸡儆猴完，男人放下鞭子，走到一旁的桌上。
他回头看了看那群人——有两个聚着在喝酒，两个在沙发上玩游戏，里面的人还有多少，自己也不清楚。
他又转过头来，拿起一个透明密封袋，从里面一勺一勺地捞出雪白的粉末来，倒进烧杯里，再把葡萄糖溶液往里倒，用勺子开始搅拌起来。
等到烧杯里的白粉没了踪影，他朝空中比对了一下颜色，放下烧杯，举起针管，朝里面吸了半管的液体。
他站在第一个人面前，蹲了下来，举起她的手臂，随着一声叫唤，她的手臂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男人盯着眼前这个慌张至极的女人，怎么看也只有二十五岁上下的样子，他握着手上的针管，又转过头去，看了看那些笑得高兴的粗汉子们，不知自己该如何做了。
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他再一次用力抓起女人的手臂，很快地找到了一条凸显的静脉，把针孔对准青黑色的地方扎了进去，一管白色的液体被缓缓地注射进了女人的身体里。
在针管被拔出静脉的一瞬间，几乎是一刹那，女人不顾着小小的血滴正在涌出，而是发了疯似的深呼吸，把原来颤抖着的身子带着的那种病恹恹的气息一下子扫荡了，黑色塑料袋随着她的呼吸慢慢地一收一张——一收一张……有规律地运作着。
过了一会儿，支撑着女人跪立的力气荡然无存，她便像一坨软泥一样瘫倒在了地上，身体像蟒蛇一样蠕动着，摩擦着股间，回味着方才那般无穷的韵味。
男人看着眼前这个欲仙欲死的女人，拿着针管的手渐渐地软了下来，额头开始冒着汗——即便是面对了这么多次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还是难以第一时间接受这成瘾至极的粉末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的事实。
他愣了一会儿，把一旁放在地上的烧杯捡起来，又抽了半个针管的液体，走到第二个女人的面前蹲了下来，见识过这种场面后，他毫不犹豫地抓起她的胳膊，对准了静脉，便把溶液打了进去，没过多久，又一个人倒在了地上。
被打上药的人越来越多，躺在地上的摩擦声，呻吟声越来越多。令他逐渐变得麻木起来。
他看了看手上握着的已经没了药水的针筒，又看了看眼前那些好似要吃了人方才罢休的无故的魔鬼们——正在地上攀爬着，妄想着从人类出生开始就赖以生存的东西——土地上获取生理的慰藉。
他咽了咽口水，特地地给几个人只是注射了盐水。
感触到他们不住地颤抖的身子，他俯下身来，对着眼前的陷入极度恐惧的人，轻声说着。
“放心，不要动，我会带你出去。不要说话，装作倒在地上。”他说完，抽取了一旁另外调制的盐水注射进去，听到话的人如实倒了下来。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在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向进行的时候，当这一个个不安的，自己深爱着的灵魂在自己的抚慰声中找到生的希望的时候，他正继续朝右缓缓移动着，杯子里的盐水越来越少。
不久后，他转到了下一个人的面前，转过头吸完一针管的盐水后，正准备抽出她的手臂，却发觉有一丝不对劲。
听着黑色麻袋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他的瞳孔像是绽放后的烟花，在寻找归宿的路途中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
白兔的抽噎声，透过狼皮，一声声地重击着他的良心。
他跳入了被月光洒满的湖面后，却发现湖底哪有什么善良——全是缠绕着自己，把自己逼下水的无声的水草。
理智正一点一点地被淹没在脑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随着肌肤颤抖的衣服上，嘴唇像是被拨动的琴弦，仓皇地抖动着，就连针管也掉落在地上——推进部位狠狠地重击在水泥地板上，被挤出来的盐水洒落在他的裤角上。
他不敢再上前跟这个人说话了。
故作镇定地，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再一次的反复确认——噩梦的确发生了，如此巧合地。
颤抖的腿勉强地支撑着他站立起来，惹得一旁的人发现了他的异样。
“怎么？下不去手？”
“我问你，老咸二，这些被打了药的人，要送去哪里。”
“送？哈哈哈哈……能送去哪里？要是能给钱买咱们的货的，就放他们走，要是没有钱……”春桂笑着嚼着嘴里的槟榔，说出的话带着那闻着已经没知觉的香料味，“自然有要她们的老板们把她们带走享福去。”
他又转过头来，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跪倒在地上的女的，咽了咽口水。
“胆子大点，你是给她们带去福气了——你要这么想，她们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这么爽快的时候呢……这东西的瘾戒不掉的，你也知道。”他笑着，咧开被槟榔和烟熏染黑的牙齿，“你要喜欢这女人，跟上头的人说，说不定就做了你的小老婆，哈哈哈哈……”他说完，走到不远处的餐桌上，翻看起手机来。
他的脑袋顿时空洞了——像是装不下任何东西的一片末日的荒土，那里没有人们羡慕的草坪，更没有花和树。远处缓缓升起的炊烟——那森林的大火即将要燃尽这片土地最后的养分了，无时不把他往绝路上逼。
他感觉脖颈传来难以下咽口水的痛苦，四肢都开始酥麻起来，就连颤抖也已经察觉不到了，他用着从未有过的凶恶的眼神死盯着眼前一切活着的生物，同时又用怜悯的眼神把这些跪下的人们排除开外——他理应成为一个神圣的人的。可如今已经没有路能走了。
他最后蹲下来，摸了摸那被黑色麻袋套住的脸，里面的人下意识地朝后面躲闪着，发出了恐惧的娇喘声。
他想把这袋子揭开——这退后本不应该发生在他的身上的，可如今这层可悲的塑料袋，将为他的所作所为披上一层面纱——她将不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他也便不用再花时间去解释了。
随着那片大火烧光了他最后的一份伟大的理智，他放下了针筒，悄悄地戴上了卫衣的帽子。
朝着一旁溜了过去，走到了数量车的背后，娴熟地举起放在废弃圆筒上的大扳手，就在大家都忙活着自己手头上的事的时候，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来到了老咸二的背后。
看着他正操作着手机里的游戏，恶狠狠地咒骂着屏幕对面的队友的样子，他颤抖的心震颤得越发激烈了。
他强忍着已经扭曲了的面部肌肉，把扳手收到了背后，慢慢地俯下身子来。
“玩什么呢。”
“哎……哎别吵，没看着我正忙……”一声亲切地问候被一阵牢骚话打消了。
他把右手绕了过去，绕过吴春桂的肩膀，抓住了老咸二的下巴。
惊得老咸二当即转过头来，用着惊恐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他。
“不是……我说你是有什么毛……”
话未说完，他一个后撤步，朝着老咸二的背后狠狠地踢了一脚，老咸二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狼狈地瘫倒在地上，塑料凳子跟着摔在了一旁，捂着自己撞到地上的鼻子哀嚎着。
周围的人无一不被这惨叫声引起了注意，纷纷地把头朝餐桌那头转过去。
没等老咸二反应过来，他便从身后把藏匿着的大扳手取了出来，当老咸二一转头时，他那伟岸的身影正矗立在自己的正前方，吓得手无寸铁的他只顾着后退——却也跟不上他紧逼的脚步。
只见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挥舞着沉重的扳手，怒目圆睁地盯着老咸二正在冒血的头皮将它挥舞过去——
“嘭——”
一阵沉闷的敲打声传遍了铁皮厂，那扳手死死地嵌在了老咸二的脑门正上方，脑浆混着血液喷涌而出——溅在他黑色的卫衣上却不明显。
一周的人看到这一场景，都被吓退了几步，唯独一个粗汉子，操起一旁的铁棍，对着周围的人们大喊了一声——
“特奶奶的，我就知道这龟孙子信不得，都给老子上——”说罢，他便带着几个刚抄起家伙的人们一齐冲了上去
站在他面前的人，举起一根半米多长的钢筋便冲上来，可却有些被他朝前紧逼的脚步吓得怔住了。
见他带着怨气的脚步，拔出了卡在脑门上的扳手，踩着流淌在地上的脑浆，径直地朝着前面快速小跑了几步，正走到与他离大约一米半的距离后，朝着空中一个大跳，借着右腿在空中朝前摆动的力量，带动着整条左腿朝着正前方——那人的胸口上猛踢过去——
又是一记沉闷的打击声，随着他淡然落地，那人被一脚踢开，后退了好几步，一个趔趄，撞在了正后方的铁桌子上，再是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又是一个人冲了上来，朝着他的正脸就是狠狠地一拳，不料却被躲闪开了。
正当他也要挥出一记重拳的时候，那人便一个转身，企图绕过这一次攻击，却不料他直接攻击下半部，低下头来，用头狠狠地顶住那人的腰部，顺势将整个人背了起来——随着一个过肩摔，又一个人狠狠地摔倒在地上，脖颈朝地。
其他人也不敢怠慢，同样穿着黑色卫衣的人举起铁管冲上前来，朝着他的正脸就是狠狠地一挥拳，不料他却低下身来躲过一劫，接机放下了紧握在手上的扳手，朝着那人的腹部狠狠地捅上一拳。
等到那人疼得低下身来，他接机狠狠地朝那人的腿根后踢了一脚，那人便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双手捂住受伤的腹部，头部即刻显露了出来。
他抓紧了机会，举起地上的扳手，朝着那人的脑部狠狠地蓄力，再挥上一棍，一声清脆的打击声后，那人便也倒在了地上，昏厥不起。
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紧接着冲了上去，他看着那人气势汹汹的样子，没多想，便举起地上掉落的铁管，朝着那人跑来的方向狠狠地挥舞过去——那人被这蓄力的阵势吓到，连忙躲闪。
那铁管在空中旋转着，掉落在一辆车的前车窗上，砸碎了玻璃，卡在窗户上。
他借那人躲避的时间，赶忙助跑朝着前面冲上去，等到那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腾空在自己的正前方，翘起他的前膝正对着那人的胸膛——
“嘭——”
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那人也是几下趔趄，浑身趴在被砸碎前窗的车上，随即也倒地。
朝前走了几步后，迎面走来两个人，见他身上没有武器，便不假思索地朝前冲过去，他眼见阻拦在前面的，吃饭用的小桌子，便双手按住桌板，朝着正前方猛地一掀——那两人被满桌的还热乎的汤汁还有酒水灌满了全身，被压倒在桌子下。
转过身去，又一个人朝着自己冲过来，他便注意到一旁带滚轮的工具架，随手拉了过来，就在那人快要靠近的时候，朝前面猛地一踢，如此又逼倒了一个人。
见他势如破竹的猛势，剩下的人纷纷开始寻找新的武器，打手正源源不断地朝上冲过去。
他举起原先掉在地上的扳手，对着迎面跑来的第一个人的脑勺就是狠狠地一扳手，那人立扑。
紧接着，便把手上的扳手朝着第二个跑过来的人狠狠地扔过去，那被砸中的人捂着自己的胸口，倒在一旁的柜子上，他便冲上去，抓起那人的头发，把那人的头狠狠地朝铁柜子上撞击着。
同时接过了那人手上的武器，来不及反应，立马转过四十五度身子，对着第三个冲上来的，已经挥舞起武器的人狠狠地挥舞过去——两把武器在空中猛地撞击在一起，他借此，朝着第三个人的那地方猛地一踢——便又制服了一个人。
一个翻身跨过正前方的一米高的桌子，两下八字形的挥舞，又放倒了两个准备上来肉搏的人。
他喘着粗气——可已经没有时间让他顾虑刚才所做了什么，如今，视野和大脑第一次无障碍地连接到了一起——不论将来，过去，命运的船已然摆渡在当下这条无限接近死亡的河流之上了。
随着刚才剧烈的打击，他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害怕手上的武器因为握不紧而掉在地上，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武器，抿了抿嘴，不等其他人冲上来，而是自己主动走了上去。
对着一个拿着指虎的人便朝肩膀上重重地挥击一下——同时也躲避开了一次致命的打击，再朝那人的胸口一记重重的肘击。
此时，不少其他人已经涌上来了，就在他肘击的时候，背后的一根铁棍重重地敲击在了他的脊背上，惹得他朝前弯着腰缓冲了几步，差点踩在倒在地上的人而摔倒——任何一个失误如今都足以致命。
他站起身，转过头来，做了简单的伸展运动，以缓解背部的剧烈酸痛，那对着持久而来的战斗的渴望的眼神里流露出的只有杀戮，看得一旁的人不禁瘆得慌。
此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拿着大铁锹的人正准备狠狠地拍击他的头部，他一个转身，双手弯折挡住了头部，同时怂起脖子，尽量减少头部的受力面积——那铁锹如约打击在手肘上，除了有瞬间传来的阵痛感外便无他了。
见此状，剩下的人也纷纷涌上来，足足有三个人围在周围，他为尽快地摆脱劣势，挑准一个人，便抱住他的腰部朝不远处的柱子冲过去——随着那人的脊柱粉碎在墙壁上，倒地不起后，他一把接过那人手上的武器。
看着即将冲来的人，他一个躲闪，朝远处跑去，那人只得朝空气挥舞了一下，转过头来——他已经朝着自己的方向助跑而来，一个肘击，击退着自己不得不后退，也躺倒在一辆车上。他顺势朝着那人的头部狠狠地一击——那人便也晕厥过去。
他转过身去，一眼相中了一旁的塑料凳子，随便举起一把便朝着剩下的两个站在一起的人冲过去，一个低头躲过了一记重击，再是经过蓄力，将塑料凳子四角朝天的那头狠狠地击打在那人的小腿部位，失去平衡的那人很快便摔倒下来，他不忘举起凳子，狠狠地又补上一击，那人便失去了动弹。
紧接着，面对即将冲上来的第二人，他朝左蓄力，接着凳子比较长的优势，狠狠地朝着那人的左肋骨打了过去——凳子在空中随即散落成了颜色斑斓的烟花，成了掉落在地上的碎片。
那人只是喊叫一声，却不忘继续挥舞着手上的武器，逼得他节节后退——一直退到贴着一处墙壁——他知道，再这样退缩是不会有出路的。
于是他抓准时机，找到了那人挥舞武器的空隙，朝着前面猛地一踹，只见那人腾空了一米多远，倒在眼前的水泥地上。
此时，一个拿着铁链的人正瞧瞧地朝后逼近。
那人把铁链迅速地绕过了他的脖子，随即把他制服住了——烙印在脖颈上的铁链步步紧逼着，让他除了尝试挣脱意外放弃了其余所有的抵抗方式。
两人如此在空旷的铁皮厂里僵持，可他却有意地把两人朝着一辆车旁靠过去——
他狠狠地朝着后面一撞，身后的人便撞击在了车的侧面，他尝试着转过头去，向那人抛出自己仇视的眼神——可却未果，两人都咬着牙僵持着。随着铁链咬的越来越紧，他只好把双手全部用于挣脱铁链上。
一秒钟不到，他的脸已经开始泛红，不断祈求着肺部的供氧。
借助几乎所有的力气，他尝试着吸了一口气，便鼓足力气，双手握紧了铁链，将被自己顶在车侧门上的人翻过去——他脚踩住了水泥地，前脚朝前半蹲着，带着一瞬间到来的劲儿朝前用力，只觉得那人顺着自己的背部，朝着前面飞了过去——而铁链也就此从自己的咽喉处脱离了。
逃过一劫。
那人狠狠地摔在车顶上，随即又掉了下来，躺在地上呻吟着。
他环顾着四周——地上无处不躺着呻吟着的人，有些用着仇视的眼光恶狠狠地盯着他，却也不忘顾及刚才被重伤的地方。
发疯的激素停止分泌了，背部传来的阵痛也越发明显了，他跪倒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
疯狂告一段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