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锁带着五个徒弟,跑到门口,一排站开,堵住去路,他抬头挺胸,怒目而视,成狮大眼一瞪,问道:“干什么?”
师徒六人顿时一哆嗦,吕大锁仰着脑袋,道:“你们私闯民宅,破坏民产,不能一走了之!”成狮瞥了一眼那破门,问:“你想怎样?”这做了坏事还理直气壮的模样,倒跟柴伯骏有几分相似。
吕大锁小腿一抖,退后一步,伸出手掌,说道:“赔钱。”柴伯骏大手挥起,却被人温柔地拦下了,他入室破坏,杨霏盈自觉理亏,问道:“赔多少钱?”她一脸柔和,吕大锁当即来了底气,伸出一根手指,狮子大开口,“一千两。”
成狮暴跳而起,俯身一拳打去,骂道:“臭不要脸的癞蛤蟆。”吕大锁本就矮小,身子一蹲,躲了过去,又溜到杨霏盈身边,瞪眼问道:“赔不起么?”苏好冷笑一声,道:“赔得起,只……”
话没说完,一沓银票已递到吕大锁面前,韩柏松的声音便即响起,“区区一千两,足够换一把好锁头了。”
吕大锁两眼放光,笑嘻嘻地接过,一蹦三尺高,道:“徒儿们,为师出关大吉,今日宜喝酒吃肉。”公冶昭五人鼓掌欢呼,吕大锁不再理会柴伯骏等人,捧着银票,带着五个徒儿,飞奔出了巷子。
深秋的风一扫,满巷子的惊愕都留给了杨苏几人,成狮嘟哝了一句:“这是什么武馆,一群怪人!”柴伯骏五人也离开尚学武馆,出了巷口,苏好终于忍不住问向道:“你今日这么大方,出手便是一千两。”
韩柏松面上挂着得意,道:“不管是我叔父还是岳父,都值一千两。”苏好微微一愣,嘴角擒笑,道:“多谢。”韩柏松道:“不谢。”
今日初探,一无所获,几人便想到百姓口中的扬威武馆探一探,柴伯骏欣然赞同,韩柏松不愿让两个姑娘劳累,提议两人回客栈休息。
杨霏盈面有疑虑,似是担心柴伯骏惹祸,韩柏松安慰道:“有我在,大黑影有分寸的。”杨霏盈心里七上八下,一股不详预感时隐时现,总是忐忑不安。
五人最终兵分两路,杨苏二人路过药店,苏好进店买几味药,杨霏盈在小摊上,观赏一排鬼面面具,正要掏钱买下两个,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这后生小伙怎下这么重的脚啊?”跟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滚开,臭老头子。”
杨霏盈浑身一颤,转头看去,只见人群中的一个黑色身影,极其眼熟,她快步走去,看见地上躺了一头驴,奄奄一息,旁边坐了一个老翁,一身粗布麻衣,一下一下地抚着驴肚子,神情哀戚,道:“我的驴啊我的驴,你把它打死了,可是要我爬回去啊。”
杨霏盈心头一颤,想起了她的大宛宝驹,眼眶不由一红,心生怜悯。“该死的蠢驴,走路不长眼睛,撞了老子,本就该死,哼。”柴伯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居高临下,指着那老翁骂,满脸的高傲不屑。
杨霏盈陡然生怒,呵斥道:“伯骏哥,不得无礼。”柴伯骏悻悻闭嘴,却满脸不服,杨霏盈想扶起老翁,老翁顾着抚驴,只是不肯,杨霏盈问他缘由。
老翁道:“我老人家年岁大,腿脚不便,养了这头听话的驴儿,去哪儿都方便。我今日骑驴进城,卖些零碎,赚些生计,我的驴可没碰着他啊,天地良心,苍天有眼,他却一脚踹来,真是忒狠,我的驴啊,怕是活不成了。”
这老翁粗布寒酸,满面风霜,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杨霏盈抚了抚那头驴,暗暗摇头,柴伯骏下手之重,曾两拳打死她的大宛宝驹,今日这一脚,这驴肯定活不成了。
杨霏盈道:“阿伯,对不住啊,是他无礼了,伤了你的驴儿,我赔你银子,你再买一头小驴代步吧,实在对不住啊。”她温柔和善,态度言语皆诚恳,又取出几块碎银子,赔给老翁,那银子足够买两三头驴了。
老翁又惊又喜,收了眼泪,伸出一双干涸开裂的手,颤巍巍接过,道:“你这小姑娘,倒十分讲理啊!”他心生感激,从背篓里取出一块葱饼,道:“多谢你啊,我老伴儿做的葱饼,我请你尝尝,她手艺可好了。”
这饼应是他垫肚子的,杨霏盈自然不能拿,她才要开口婉拒,一只大手却横了过来,打掉那葱饼,柴伯骏嫌弃道:“臭老头,谁要吃你的臭东西,开滚。”
杨霏盈怒火渐涨,俏脸也红了三分,却见老翁俯身,拾起满是泥土的葱饼,抹了一把眼泪,自言自语道:“今日怕是冲撞了哪路神仙,降下这灾星霸王来折辱我。”
杨霏盈喝令:“柴伯骏,赔礼道歉。”柴伯骏哼一声,浑身傲气,道:“老子从不跟人道歉。”他抬腿踹向那老翁,老翁趔趄倒地,杨霏盈急忙去扶,他黑影一闪,没入人群之中,顷刻功夫,不见踪影。
那老翁捂着胸膛,骂道:“灾星霸王啊,我今日不当到镇上来的。”杨霏盈气得跺脚,急忙将人扶起,又是赔钱又是赔罪,安抚了那老翁,也憋了一股气,返回药铺找苏好,却不见苏好人影,店小二只说人已离去了。
杨霏盈也不知到哪里去找,便先回客栈,才发现苏好竟先她一步回了客栈,面带薄怒,气色不佳。杨霏盈好奇追问,原来他是被韩柏松气的。
苏好买好药材,出门不见了杨霏盈,便去寻找,不出几步,远远望见了韩柏松,他跟几个姑娘在一块儿,左搂两个右抱两个。
苏好又惊又怒,疾步追去,躲在身后,只见那几个姑娘浓妆艳抹,眉目间蕴着万种风情,一言一笑皆是风骚。韩柏松紧挨几人,两眼放采,一双大手,时不时在姑娘腰肢上掐一把。苏好心头怒火噌噌往上烧,柳眉倒竖,小脸通红。
韩柏松拿起摊上一盒胭脂,掀盖细看,喜笑颜开,一姑娘道:“公子,这胭脂好不好啊?”韩柏松揩了一点胭脂,抹到那姑娘脸颊上,道:“胭脂好不好,上脸才知道。”他定睛一看,笑道:“是盒好胭脂。”
四个姑娘眼波流转,围在他身边,韩柏松道:“胭脂配美人,都有都有。”他大手一挥,拍出十两银子,买下了摊主二十盒胭脂,摊主笑得合不拢嘴。
苏好咬牙切齿,怒火烧得心头几欲炸裂,她离得不远不近,站了许久,韩柏松眼里只顾讨好美人,竟浑然不觉她已到来。
韩柏松搂了美人,道:“初冬天寒,四位姑娘,能饮一杯无?”四个姑娘盈盈笑道:“任凭公子吩咐。”韩柏松左搂右抱,大步离去,苏好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愤然转身。
两位姑娘带着一腔怒火,回到客栈,各自恼怒。天色昏暗时,柴伯骏三人才施施然回来,韩柏松手里握了一盒胭脂,满面春风,道:“阿好,我给你买了一盒胭脂,你来试试啊!”他我不顾众人在场,打开胭脂盒子,抹了一点,探向苏好白皙的脸颊。
苏好恼怒未消,见到那艳红的胭脂,怒火更盛,挥手便是千佛掌,一招“北风卷木”化开韩柏松的手,打掉胭脂,反手一推,韩柏松身子顺势后倒,撞在桌子上。
那胭脂盒子滴溜溜地转着,苏好恼火,狠狠踩了一脚,跺烂盒子,道:“旁人不要的破烂玩意儿,我从来不稀罕。”
韩柏松捂着腰腹,倒吸一口凉气,他的伤口虽过了十来天,但连日赶路奔波,如今并未痊愈。看他疼痛模样,苏好忽觉痛快,狠狠瞪他一眼,转身离去。
众人莫名其妙,柴伯骏问:“阿灵,她吃火药了么?”杨霏盈冷若冰霜,道:“是啊,我和阿好都吃了火药,你也不要招惹我。”她星眸里喷出一团怒火,从他身旁绕了过去。
柴伯骏一脸茫然,十分疑惑,成狮笑嘻嘻地看着,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韩柏松问:“大黑影,你又惹盈儿妹妹生气了?”
柴伯骏转着眼珠子思索片刻,心里窜起一股不服气,道:“你才惹阿好生气了。”韩柏松不知缘由,心有不甘,追到杨苏二人门口,拍着门叫道:“阿好,那胭脂若不合你心意,我再去买,你跟我说说,你中意什么样式的胭脂?”
他趴在门上静听,屋里传来一声拍桌的声响,苏好道:“你爱送谁送谁,别来送我。”韩柏松道:“你不爱胭脂啊,往后我不买便是。”
“我想要胭脂,自己去买,不用你来送。”苏好的声音里夹杂着怒火,韩柏松百思不得其解,继续拍门,叫道:“你要买胭脂,你开开门,我陪你一道啊。”
大门果然“嘎吱”一声打开了,站在门口的却是杨霏盈,她半笑半嘲,道:“韩大哥倒是很喜欢送胭脂啊!”
韩柏松皱眉不解,杨霏盈目光打向成狮,全是疑问,成狮摸不透她的意思,只道:“路上买的,韩公子说买回来送给苏师姐。我也让他买,可他不买。”他伸手指向一旁,却不见柴伯骏。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哐当”脆响,跟着便是柴伯骏的怒吼,“臭小子,你不长眼么?”摔在地上的店小二一骨碌爬起来,顾不得收拾地上的碎碗碟,躬身赔礼,道:“对不住,客官,小的一时着急,对不住。”
杨霏盈探头看去,只见柴伯骏挥手要打人,她脑中又闪过那老翁的情形,怒意翻涌,抬脚越过韩柏松,一把扯下柴伯骏的拳头,命令道:“赔礼道歉。”
柴伯骏怒容似遇了寒冰,僵在脸上,又化作愕然不解,他道:“阿灵,是这臭小子撞我,泼了我一身水。”杨霏盈怒上心头,只觉他无理狡辩,便怒目而视。
店小二麻利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捧着托盘,跪在地上,连连道歉:“客官大人有大量,小人知错,客官恕罪……”
柴伯骏心中不耐烦,抬脚要踹,却撞上杨霏盈目光,心头一抖儿,悻悻收了脚,朗声道:“滚开。”
杨霏盈星眸荡着怒火,喝道:“你总是这般恃强凌弱?”“是他撞我,”柴伯骏反驳,鹰眼一凛,两道寒光落在店小二身上,命令道,“说,是你撞本大爷的。”
那店小浑身一哆嗦,二心头打颤,点头如捣蒜,道:“是是是,是小人不长眼,冲撞了客官。”柴伯骏嘴角便扬起了满意的笑容。
那店小二抬头瞄了两人一眼,一个得意扬扬,一个怒火中烧,杨霏盈愤愤道:“柴伯骏,你实在无理取闹。”她转身回屋,“砰”一声,带上了门。
柴伯骏一脸茫然,心中疑惑呀,明明说清楚了,杨霏盈为何还生气,他转身将一腔疑惑化作怒火,一脚踹向那店小二,骂道:“你干什么要撞我?”
那店小二“嗷呜”一声滚到旁边,也十分委屈,他也是走得着急了才不慎撞上的。成狮隔岸观火,打趣道:“你方才赔礼道歉便好,大丈夫能屈能伸!”
柴伯骏一脸不服,大声辩驳道:“是那臭小子撞我,本大爷才不会道歉!”成狮笑着摇头,“两位姑娘忽然生气,并非好事啊。”
韩柏松也是万般疑惑,道:“我们几人才分开一个时辰,阿好和盈儿都变了一个人?奇怪奇怪,一盒胭脂都也能惹阿好生气?”
“阿灵也生气了。”柴伯骏小声嘀咕,他和韩柏松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又看向成狮。韩柏松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成二,你说。”
成狮拍了拍脸上胡渣,卖弄道:“老子从来不猜女人心思,都是女人琢磨我的心思。”柴伯骏韩柏松脸一耷拉,十分嫌弃,他既然炫耀,韩柏松也故意酸他,“哎呀,往后上了双阴山,可没有女人来猜你的心思了。”成狮被他噎得脸色通红,无法反驳。
这天,杨霏盈苏好并没有和柴伯骏韩柏松同桌同食,只有成狮吃好睡好,柴伯骏韩柏松心中有事,闷闷不乐。
天光一亮,两人又去敲门,想问清楚两个姑娘究竟为何生气,好给她二人赔礼道歉,两人敲门许久,韩柏松软话说了一圈,依旧无人理会。
柴伯骏不大耐烦,伸手推门,不想门竟开了,屋内却空无一人,两位姑娘不知去向,连青弓碧箭和佩剑也都不在,柴伯骏与韩柏松顿时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