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行不行的你吱一声啊!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
黑暗中庒言满头大汗,他发现依旧全身湿透了的女孩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斜视着他。
“看在你是个没咋去过阴司的“新鬼”,我在这片儿的身份可是很高很高哒~城隍知道嘛?呀!虽然暂时还不是正式的,不过只要跟着我那以后……”
庒言拼命拍着胸脯向女孩保证着各种各样将来的好处,可对方越发鄙夷的目光却是有些刺痛了他的神经。
“那,那啥,你现在不清楚以后会知道的,要是你不愿意那,那你就走吧”
庒言抱着胳膊侧过了脸去,可嘴里却是仍然念念叨叨地说着。
“虽然说放你走可只是暂时的,你毕竟还是个强大的异鬼,不过我可以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考虑”
庒言边说着手掌轻轻在空气中晃了晃,徐蕾交给庒言的那根禁锢魂体的锁链一下显现出来。
“喏,你看见了,你只能在我半径十里之内活动。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小镇,除非……你想湮灭在这世上,是彻底湮灭哦”
庒言无奈摇了摇头,当下也不再看女孩直接转身走出了这片黑暗。
“可要好好考虑清楚哦~要么臣服要么湮灭可没有第三个选项”
不管身后的女鬼如何,转身离去的庒言此时面上却不同于语气上的强硬。
“唉,可别怪我,这可是南结爷爷特地嘱咐过的……大不了,大不了以后把它扔去阴司!”
庒言想到此耸了耸肩,他始终是没法那么心狠手辣,尽管这是南结先前再三嘱咐过的。
阳间这帮鬼怪如若不能收服那便不能存留一丝活口,那些异鬼虽然现在实力不显,可都身负鬼王潜质。
什么是鬼王潜质?也就是说就常思雨这些鬼怪日后资质都不会比那个张元伯低,或许还能更高?
所以放任这些邪祟存在留存阳间,那日后一旦成势只会让阳间一方土地血流成河。
本身小镇阳间的几只特殊鬼物就是为庒言所留,那些异鬼既然被南结选中那自然是有其奇异之处。
不然阴司一十七夜镇被收复的当晚,这些鬼物就应当被直接扫平。
“啧,自大狂!”
庒言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可原地,一声怯弱却鄙夷的女声响起。
校服女孩渐渐抬起脸颊,漆黑的眸子凝望远处庒言消失之处,可似乎她真的如庒言所说侧头“考虑考虑”了一下?
下一刻,女孩漆黑的眸子慢慢转向小镇另一侧,原本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光逐渐转变为血色。
“可他,必须死!”
……
“咚咚咚,有人在嘛,程医生你在嘛,是我啊,庒言!”
庒言原本只是随意在小镇里走着,可不知不觉却是来到了程医生的诊所附近。
想着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去找程医生报一下徐蕾与一晨他们的平安。
“程医生你在嘛?”
良久,透出光线的破旧木门内始终没有动静,一旁小窗之内也是拉上了窗帘看不见屋内情况。
“奇怪,这里面好像有人啊?”
庒言闭眼感受了一下,内里似乎有着一道中气不足且晦涩不定的气息,老人?
“来啦,咳咳咳,这么晚了谁还来打搅老头子我的美梦啊?要是急诊的话还是去镇子里的大医院吧”
庒言忽然听见一道苍老还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出,来人似刚刚被吵醒的样子,伴随着一阵虚浮的脚步声来人来到门后拧开门锁。
“额,是,是你?!”
“呀!”
显然,两人都是被对方给吓了一跳。
周沧海是实打实地被吓得,而庒言更多的则是被那形容枯槁的周沧海给惊的。
“你,你你你,你是……你不是那个青云观的周沧海么?我不是当日放了你们一马么?你不在青云观为什么在这?程医生与凌樱阿姨呢?”
庒言瞬时退后两步语气逐渐冰冷,感知扩散他发现小诊所内似乎并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这让他更加的戒备起来。
“咳咳咳,你,你不必如此,老头子我以前对付不了你现在更是如此,进来再说吧”
周沧海形容枯槁,就如同快要落败的枯木。
看着眼前之人错开身位示意自己入内,庒言想了想后还是身子闪过老人进入了昏暗的小屋,不过仍然提起一股气暗暗戒备了起来。
……
良久。
“等等,你刚才说的那个声音非男非女?还有那个林云之是个……人蜕”
坐在庒言对面抱着个保温杯喝着茶的周沧海无奈点了点头,再次提起这些伤心的事儿仿佛再次撕开了他的伤口。
“难不成是它?崔云?!那个乐园主人?之前我也以为他们可能只是相互利用的一丘之貉,没想到……”
听见庒言的喃喃自语,周沧海老迈的躯体似乎回光返照一般连忙拉扯住庒言的手臂。
一副锐利的眼神也不似先前浑浊,盯着庒言带着一些恳求似的开口说道。
“你……您似乎知道些什么,您知道那个非男非女之人的身份?还请,还请告知老夫,”
说着,周沧海声音越发颤抖起来,也是,自己百年经营起来的一流道统眼看就这么被此人毁之一炬。
虽然之前顿悟放下一切才踏入天人五衰,可这仇岂能是这般简单就能直接带过的?
随着颤抖间,周沧海身躯之上一缕缕斑驳不堪的真气逸散而出似乎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你先冷静!天人五衰劫内好像最忌嗔怒”
对于此,庒言哪能看不出后果的严重,连忙一个清神咒印打出,周沧海这才缓缓平静下来,身上本就斑驳逸散的真气也逐渐稳定。
“你也别急,那人的目的以及背后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的老巢似乎就在这镇子内,好像是个独立于阴阳两界的……小空间?”
“小空间?”
周沧海双眸一亮,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道。
“的确,此方天地因十数年前湮灭的生灵数量太过庞大,一十七个昼夜的屠戮让周围空间都极为薄弱。其余地方很是罕见的那种,独立于界域乱流之中的小空间在这里却是数之不尽”
“数之不尽?很多?”
庒言连忙追问,对于那种独立两大界域之外的未名小空间他也只见过那一个游乐园。
其余的便只有在南结的嘴里听见过只言片语,不过也是语焉不详他对此知之甚少。
“是啊,近千年来虽然人类修士默契地避开阴司争端不涉足那儿,可那种每隔几年十几年便会在一处地方多出来的未名空间却是越来越多,我们自然是都注意到了。
不用多想我们也是知道是因为阴司叛乱兵荒马乱而生出的变化,再然后便是十数年前此地未名空间如天上下的冰雹子一般胡乱增生,就是因为那一十七个夜晚的屠戮啊。
当然,具体地也是我们进入了阴司这才结合前后所判断出来的,那种未名无主的小空间在此地确实是数之不尽”
接下来,庒言便是把先前所见所得都仔仔细细地,给眼前这个之前还是敌人的老者一股脑说了一通。
“怪哉怪哉,如阳间般灯火通明之所?很多的……人蜕?那想必便是太平道残存道统了,此事先前仙人洞的云中子前辈也有所提及”
……
夜渐渐深了,小诊所内还算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半个巷子。
与庒言攀谈甚久,两人也是逐渐熟络起来。
重要的事情说完之后周沧海似乎这才想起了什么,带着些担忧与彷徨问道。
“就是不知……我那几个师侄现下如何了?”
说实在的,虽然自己作为被林老祖选中的傀儡观主,平日对他们这一门是多加刁难。
可自己实际上还是他们同根同脉的师长,此时宗门消亡道统弟子又被屠戮过半,想起这些曾被自己逼出道统的晚辈他不由升起一丝落寞。
“噢,他们啊,都好得很,暂时在阴司都有事干,此时都还身负神职呢”
听到庒言这么说,周沧海笑着抱起保温杯却是不继续询问。
“额,对了,为什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程医生和凌阿姨他们呢?”
庒言四处看了看,小诊所里并没有残留程医生他们的气息。
房屋内充斥着的只有天人五衰散发出的寂灭衰败的味道,这说明至少这几天内似乎这儿只有周沧海独自一人在此。
“呵,他们啊,程洛带着他一家人和凌樱去外面,嗯……好像说是去度假了。他们本也想带我去,可老头子我如今肉体衰败就没去参合。不如留在这帮他看看门,也防止街坊有什么头疼脑热的病儿找不到人医治”
周沧海边说着边低头喝着保温杯里的茶水,而面上带着的微笑表露出了他的愉悦。
“那,今天就这样吧,不晚了我得回家了”
庒言用了很大毅力这才克制住问这老头是否有行医资格,看天色不早索性站起身准备告辞离去。
周沧海送庒言来到诊所门口,在大门口庒言转身试探地向老头说道。
“那,按照之前的约定,对那儿有下一步动作我会来叫上你的”
周沧海眸中精光一现,却似乎有些激动连连咳嗽不止。
只是一边咳嗽一边连连点头挥手,让庒言不用管他自行离去便是。
“啊~还好我不用肉身度五衰劫,看起来真是糟糕”
庒言走出小巷向着自家方向慢慢踱去,可此时,从小巷的另一端,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似乎抱着些什么东西远远地跟了上去。
……
“啊~对了,这儿好像是……”
虽然说着赶忙回家,可等庒言路过一个五六层的小公寓楼时却是停下了脚步。
庒言想了想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最终他身子一转还是走进了这所公寓。
这儿还是庒言第一次来,对于自己的目的地其实他并不清楚。
此时他只能顺应着冥冥中的气息感应来到楼梯,直接进入了幽深的楼道之内。
“就是这儿了?嗯……有她的味道”
庒言深深吸了口气,四周那抹已经几乎完全消散的气息被他感应到。
确定位置,庒言刚刚想抬起手敲响房门,伸出去的手指却是一下僵在半空。
“呵,是啊,学姐虽然不似一晨他们是被宗门收养的孤儿,可也却是个外地人。在此处也是临时租住的公寓,那……”
庒言想了想,终于在门口左右徘徊了几分钟之后还是下定决心。
身子一个闪烁之间空间出现波动,等庒言双脚再次着地之时便已然进到了漆黑的屋子内。
“嗯,确实是学姐住的地方”
一进屋子,不同于走廊上已经消散的气息,这儿到处都充斥着徐蕾残留下的气息。
虽然黑暗并不能影响庒言视物,可他还是打开了屋子里的灯光。
屋子不大,因为算是附近学校合资开办,又多是周围村镇路途遥远的学生居住,所以内部空间显得有些狭小。
没有客厅,其内只有一室一卫外加一个虽然不大却五脏俱全的小厨房。
庒言注意到,其内除了统一配置的简单家具,学姐的房间内却是找不出另外的物件。
到不是说屋内简陋,而是根本只是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已经装修好却根本没有人居住的屋子。
庒言几步来到徐蕾的床边,倒不是他想做什么只是屋子内似乎所有“多余的东西”都在床上。
一张朴素的单人床,床上堆放着一些叠了一半似乎还没来得及收起的衣物。
其内还掺杂着几件颜色暧昧的内衣,这让庒言不由面色一红,转过头尽量不往那个方向看去。
床上没有被褥,有的只是一张淡蓝色的床单铺在其上。
这个庒言倒并不意外,睡眠对于修士来说是很没有必要的一项功能,特别是徐蕾这种入道已然多年的修士。
“你和妹妹到底去了哪儿?虽然我没问,可南结爷爷显然并不怎么想说出你们的去向”
庒言想起妹妹与徐蕾,想得入神了他不由坐在了床边。
对于妹妹他是真的很是想念,虽然嘴上说着并不关心实力那么离谱的妹妹,可心里总是时不时碎碎念叨着。
而徐蕾?庒言就算到现在也是搞不准这个女人在自己心中具体的位置。
女友?情人?还是关系亲密的友人?又或许都不是?
其实从小到大一向喜欢与男孩子一起玩耍的庒言,他这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主动接近撩拨。
说喜欢吧,徐蕾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主动送上门来自己没感觉那才是木头。
可要说深一步的感情,庒言除了心底那股不知怎么就是想与之亲近的感觉,就再也找不到比亲密的友人更深入的感情了。
“喜欢?不喜欢?又或者是……爱?呸呸呸 ,我都在想些什么呢!”
庒言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躺了下来,可一股清新好闻的味道却是让庒言面上红潮上涌。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不但闯空门,现在更是躺在了女孩的闺床之上。
额……尽管不知道只是平时用来打坐修炼的床算不算闺床。
“嗯?这个味道? 不对!血腥味?!”
庒言连忙起身,单手一挥床上大堆的衣物与床单竹席纷纷吹落在一侧地面。
“这,这是?!”
眼前所看到的一幕让庒言不由背脊发凉,同时一股血腥气没了掩盖终于是弥散开来。
“庒言·庒言·庒言·庒言·庒言·庒言·庒言……”
没错,床单竹席之下几乎整张床板之上密密麻麻地刻印着他的名字。
刻痕凌乱,显然主人刻录之时的精神并不稳定。
最最主要的,几乎所有他名字的刻痕都铺满了一层鲜血。
庒言缓了许久这才俯身仔细看去,他这才观察到一些刻痕之间似乎被砌入了一些东西。
“这是?这是指甲的碎片?”
看着自己指尖捻着的小块沾满血的指甲碎屑,庒言眉头不由皱地更加用力。
“她……这是传说中的病娇?还是……对我的恨意深入骨髓?为什么?”
庒言百思不得其解,可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
“难道是因为入魔?难不成她每晚都会忍受着这般的痛苦么?”
看着床板上虽然密密麻麻却颜色深浅不一的血迹,显然这是长时间用手抓刻的结果。
“她痛苦的时候一直在想着自己?所以这才……?”
其实对于徐蕾入魔他早就注意到了,原先并不怎么在意,虽然这在人类修士之中似乎是个禁忌。
可自己什么身份?他不信大不了最后让自己妹妹出来还教训不了一堆普通的人类修士?
况且入魔这个词最早他还是从一个比自家妹妹还恐怖的女人口里得知,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也不知道那个姐姐还在不在自己的身体里”
庒言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虽然实际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可这个习惯似乎已然改不掉了。
“算了,阳间这几个邪祟处理完得赶紧去找能解决学姐入魔的问题!”
……
走出楼道,庒言最后看了看埋藏在黑暗中的独栋公寓,转身刚想要离去的时候。
似若有所感,庒言捂着额头无奈地朝后面喊道。
“出来吧,你跟踪的手段太拙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