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天尊阁时呆滞又僵硬，与此刻抖擞精神的模样相比，似是变了个人。
而乔易棠见到怒目而视的男人，亦栗栗危惧，迎面而来一道暗紫色灵气让他无措闪避，更是来不及再封闭神识。
他执回长剑挡开飞速而来的叶子，却避不过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
“原来如此啊。”乔森猛地抓住他握剑的手，长逸被打飞数米开外，“阿棠，你可真是越发有本事了。”
一股强大内力从手臂直击颅顶，让乔易棠无法作出下一步行动。乔森未有松掌，绕到他身前，紧盯他许久。
身中五维境之人不可能挣脱控制，谅他精神力再怎么强大，也只能抵抗片刻，除非从一开始，他就没被完全控制住。
乔森若有所思沉吟道，“半封神识，是什么让你有所怀疑……呵，你果然还是更相信他。”
他挥开少年的手，来到地牢前打出灵力，“轰”一声石门缓缓开启，两侧火把齐齐燃起。
“但那又如何，能让群雁齐追的人不是你，凭你毫无根据的猜测还能一呼百应不成？痴心妄想。”
男人的身影逐渐远去，乔易棠扶扶疼痛欲裂的脑袋，捡回长逸后赶紧跟上。
地牢通风性极差，尘土混着血腥味，乔易棠抬袖掩面，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穿过长长地道，离囚牢越近，是越发呛鼻。
“唐翊！”
他握住铁闸栏，看着那个被吊在半空的身影，月白长衫破烂不堪，早已干涸的血迹斑斑，耷拉着的脑袋——不知是否还有生气。
精神上的崩溃甚至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积压在心底已久的悲与怒陡然迸发，他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气劲卷起劲风扑熄了好几个火把，震碎了闸门的锁，也断了一根铁索。
唐翊的左手软软垂落，这不小的动静并未让他醒来，只随着岌岌可危的锁链在半空摇晃几下。
“天尊。”乔易棠跪在男人身前，对上那双微微瞪大的瞳孔，哀求着，“请您把他放了，是我唆使他违抗您的命令，是我管教无方，是我……根本没有胜任一门之主的能力。”
这一跪，是为了唐翊，为了洛千常，亦是为他自己。
“所以呢？想让本尊撤掉你门主之位？想要摆脱该肩负的责任，从此以后做任何事情再不用有所顾虑？”乔森像是看穿了他内心所想，不紧不慢反问道，又忽然抚上他眼眉，无缘无故转移话题，“你已经通灵中期了，为何瞳色不变？”
乔易棠愣住片刻，有些退缩地移开目光，“我……尚未完全稳定。”
事实上在墨翎告知他要隐瞒此事后，他便打消了近期好好修炼的计划，因故目前仍仅有通灵初期实力。说来奇怪，惟鬼巫族人见过他进入仙化境之态，山中理应无人知晓，为何天尊会如此笃定他的修为阶级？
“还未悟出仙化境？”
“……未有。”
“哼。”乔森挥了挥手，“走吧，若再行差踏错，本尊绝不会顾及师徒情谊了。”
叩谢过天尊，他匆匆推开变了形的门，一挥长逸斩断余下那根铁索，接住了下坠的唐翊。
“放心，还活着呢。”
身后人说完这句话便施施然离开，乔易棠不敢有所松懈，从袖子里拿出疗伤元丹喂唐翊服下，又翻出回神丹送入自己口中。
朝唐翊丹田处渡送少许灵力催动药效后，乔易棠才背起他重回地面。
幸而天尊暂封住暗器的阵法，这路要比来时安全许多，只是时限不定，他仍需尽快逃离险境。
乔易棠举步生风，即便背负一人仍轻巧矫健，呼吸之间便掠进妙觉门。沿途门生惊着疑着一闪而过的黑影，可留给他们的痕迹仅有残存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乔门主！唐——翊……”
“去请温门主。”
墨翎望着乔易棠心口处一抹血色，以及浑身无处完好的唐翊，对于看起来状况无一乐观的师徒二人，是惊诧不已。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迈出的步子只是本能动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不认路的情况下，来到了从未光临过的得觉门。
也不知是温尔感知力太过强大，还是墨翎过于气势汹汹，墨意阁大门在他正准备叩响时倏然一开，两人对上了视线。
“何故如此杀气腾腾？”
墨翎赶紧行礼，“请您到妙觉门一趟。”
话音刚落，他只觉一阵风扫过身侧，男人就消失了，余下不远处一个半躲着的鬼祟小子一直盯着他。
墨翎未扭头，侧视那人，悬在身旁的双掌紧握，随即抬步朝偏室走去。
“你、你想干嘛？”
“我见过你。”墨翎沉声道。屡次在妙觉门外窥视、比武时与赵天闻不知密谋了些什么的人，就是这个——奇怪的男孩子。
他眉头微蹙，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越是靠近，越发显然。那是一种他能够掌控住男孩的熟悉感，是一种随时可以摧毁掉无用之物的凌驾感。
而他明明丝毫不了解这个人。
子乌步步后退，直到撞上案台避无可避，才嘴巴颤颤道：“我、我是门主的首席弟子，在全山人的见证下行过拜师礼，谁没见过我？”
“既是温门主器重的人，那你可得更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墨翎转身走开，漠然告诫一声，“行恶之人，终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你站住！”
子乌跑前去挡住他去路，戳戳他胸前刺绣愤然道：“洞觉门弟子，三天两头跑到妙觉门与唐翊嬉笑玩耍，不见半分刻苦努力，像你这般不务正业之徒，我就该上报给颜门主和天尊，让他们将你逐出丹鼎派！”
“让？”墨翎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胆敢命令长辈行事。”
他一手按住子乌的头，一手捂住嘴，使其无法挣脱与呼喊，自身亦解除了易容。迎着子乌惊恐的目光，他双瞳闪过白芒，男孩便渐渐安稳下来。
“不该看见的东西，就赶紧忘掉。”
墨翎松开双手，绕着如同木桩立在原地的子乌走几圈，方满意一笑，换回少年相离开偏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