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永智这样说,其实内心忐忑的很,就像一条漂浮在江面上的瓜皮小船,站在这一头翘起那一头,总觉得不稳当。
在郑小立这一边肯定是备受赏识,但会不会引起付子强的怀疑和猜忌就很难说。
看上去郑小立正如中天红日,又是高中时的好同学好哥们,心有忧事提出帮忙,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天有不测风云,偏偏在他们两个跟踪的时候就遇上了姓魏的老家伙。
要不是有他,二人即使和付子强面对面坐在一起,付子强也不会看出二人来。
这种事不做不行,做过又留下了破口,对下一步重点培养对象会不会留下隐患也尚未可知。
毕竟人家付子强是一县之长,提拔人选肯定是要过他那一关,即使郑小立全力帮助也怕难济于事。
要不,等过一段县长回来过去解释一下,送点钱融通一下关系?
反过来一想,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既然派出去的人是调查案情又何必去过分掩饰呢?
心念及此,尽管仍然心虚不宁,事已至此,只能且看且行。
事情的发展和变化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也是不可预见的。
接连不断发生的事情让他感到措手不及首尾难顾。
一天刚上班还没有坐稳手机就响了起来,一听是吕鑫,吕鑫告他说,田广荣的车队又和一家车队打起来了,又是因为争着先装煤的事。
另一家车队也是一家外地建筑包工头的车队。
杨永智安排副队长带队立即和派出所的民警一起赶过去。
这样的争执屡见不鲜,只是大家都遵守着一个潜规则。
先把治安管理费交了,公安局就能优先保障装煤。
这两家都交过管理费。
对这种情况的处理,他们既有原则又有经验,用不着杨永智亲自出面。
所有拉煤的大多都清楚,公安局评判的唯一依据就是在吨煤价格百分之零点五的基础上看谁另外交的费用最高。
这一次田园车队被外地包工头的车队打得稀里哗啦。
这样一来的话,原先建立起来的保障机制就会因此而坍塌,被弱肉强食而代替,更直白地说,公安局的治安保障费也就失去了威严和保证。
堂堂治地岂容挑战底线。
不管三七二十一,给那个外地包工头带上手铐带进了派出所。
这个外地包工头可不是一般人,在冯阳县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据说在市里都有关系,弄不好就会坏了大事。
田广荣的车队这几年对他们的孝敬费很可观,暗中敬奉的费用在全县的运输车队中是首屈一指的。
这几年只要涉及到田广荣车队的事,在他们处理起来一般都是向着田广荣车队。
无意间就更助长了田广荣车队在各个煤场飞扬跋扈的气焰,每到之处,毫不避嫌地直接把公安局这个后台亮出来炫耀。
这次也不例外,公安局去处理当然要把外地老板和起事的人都拘回了派出所,先行罚款处理,然后逼着外地老板掏钱给田广荣车队在群殴中受伤的人治疗伤处。
副队长把电话打回来邀请战功时,杨永智担心他们处理不好会引起外地老板不满而向上反映。
副队长拍着胸脯向杨永智保证他不会再生事,除非他不想再在冯阳界面立足,除非他以后不要到冯阳的煤矿拉煤。
他说,经过说服教育外地老板诚恳地写下了认错书,已经把所有责任担了起来。而且还答应愿意多交保护费,以求以后能及时地拉到煤。
听了这些,杨永智的心里才稍稍安稳了一些。
细细一想,副队长说得也很有道理,他们外地人到冯阳来并不是为了树敌,他们是为了挣钱来的,受到一些处罚也好长个记性,也好对当地公安有些敬畏。
再说他们和公安来劲只有百害而无一利,到上面闹事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件事还没有处理踏实,心落到肚里还没有放稳就又让他及整个公安局如临大敌。
110转来警讯,桦沟信用社被劫匪抢劫,造成一死三伤,三伤中其中一人伤势过重生命垂危正在抢救。
杨永智以冲刺的速度向公安调度指挥室疯狂奔去。
上得四楼指挥室,局长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在了他的前面,一位主管刑警的副局长也在杨永智的后面紧随而入。
局长在听取110值班员的简单汇报后说:“刑警方面的负责人都到了吧?”
所有人都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局长好像想起什么,扭头向110值班负责人问:“通知武警分队的负责人没有?”
值班长没有等局长的话音彻底落下就以最快的速度回答:“已经都通知了,应该很快就会来到。”
正说着,武装部门的负责人风一样地一溜小跑走进来:“武局,到底怎么回事?情况严重吗?”
武局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用手点着影像大屏上的桦沟信用社惨案现场的截屏:“就在刚才,不到半个小时,桦沟信用社遭到了不明身份人的抢劫,劫匪大概确定在两至三人,他们用自制火枪当场打死一个信用社主任,另有三人受伤,其中一个保安伤势严重现在还正在抢救。劫匪逼迫营业员打开保险柜劫走了现金。据报案者说他们乘着一辆无牌照桑塔纳白色桑塔纳离开向东而去。我刚才已经通知了桦树凹检查站细加辨认并设置拦截。现在我命令:武警分队兵分两路,分别全副武装驰援桦树凹和南坪两个检查站。刑警队和各个派出所在杨永智队长的具体指挥下分别展开对沿线的排查,以避免让劫匪弃车带钞逃窜。大家听明白了吗?”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听明白了!”
“好。”武局长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对所有参会人员说:“现在对一下手表,下午三点二十一分,情况很紧急,大家分头行动吧。”
当一辆辆警车闪着红色的灯光疾驰而去的时候,从大门口接连又开进三辆黑色的小轿车,车牌尾号分别是001,003和006,是郭维同书记带着郑小立他们到来了,郭维同走在最前面,几乎是一溜小跑。
武局长连忙站起来相迎。
郭维同询问了大概情况后对公安局提出了务必尽快破案的指示。
他说:“这些家伙已经丧心病狂,会不择手段地想尽办法逃窜,案件迟一分钟破获,就对人民的生命安全多一份威胁,对国家就多一分损失。”
并就着公安局的电话给东南方向的几个乡镇下达了全力配合公安机关搜索有用线索,尽快将案犯绳之以法。
安排完毕后,又急匆匆地带着一行人向医院急奔而去。
付子强听到这个消息也在第一时间打回电话问询了事件发展状况,并要求他们务必不能懈怠,一股足气破案。
最揪心的莫过于武存亮武局长。
他一气就打了若干个电话,有打给县里的,有打给市局的,有打给各个派出所的,有打给全县所有检查站的。
自从走进来这个大厅,除了打电话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大屏神经紧绷。
直到六点多钟才听到桦树凹检查站和南坪检查站相继打来电话报告仍未发现嫌犯的踪影。
这时的他在大脑中快速地推算着,难道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嫌犯已经跳出了布控圈?
按说开车走出冯阳县的境内最少也要一个半小时以上,就是开成飞车也不可能在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就会逃离冯阳。
出现这种情况无非是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隐匿在某个角落待到天黑再逃,第二种是已经换车逃逸,已经离开了冯阳。
不过第二种可能性很小,因为他们还拖着一个装满了钞票的袋子,无论用什么交通工具都很难逃脱武警的仪器和警犬。
他给各路搜索的人马下达了仔细搜索、严加盘查的命令。
让他们倍感沮丧的是随着时间滴答的煎熬,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流逝。
不知不觉三天时间一晃而过,那帮劫匪就像钻进了地里一样仍然无影无踪。
难道说他们是土行孙?会遁地术?能上天入地?
武存亮几天几夜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上级的电话不时地叩击着他的心,难道是思路有问题?
杨永智无意中的一句话提醒了他:“那几个劫匪会不会逆向思维,给我们来了个声东击西,也就是说会不会在往东方向逃跑的中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样的话,我们所有监控头显示的向桦树凹检查站行进的录像是不是又是一个大误导?
武局长还是有疑问。
既然是那样,那辆在监控中显示的白色桑塔纳会是谁驾驶?那辆车现在哪里?
虽然不能立即揭开这个谜底,但毕竟是一个有力的线索。
在各个要道上大张旗鼓地进行排查的声势下,公安局和乡村两级干部展开了对各村拉网式的搜索。
搜索嫌犯只是其一,关键是要搜到那辆白色的车子。
弄清当时候监控记录的车子向东行驶的开车人是谁。
大家都觉得是在大海捞针。
但这是唯一的线索,也是一条唯一顺藤摸瓜的线路。
一天又过去后还是一无所获,那辆车就像从大气中蒸发掉一样。
晚上正当大家锐气大减刚在阳直乡政府胡乱填饱肚子准备再出去寻找的时候,阳直乡的一个乡干部引着所属阳东村的一个村干部走进来。
他说他们村近两天出现了一个怪现象,游手好闲的一个年轻人突然买回一辆车来停在院子里,上面盖着帐篷用帆布。
村民感到非常好奇,都说那年轻人奇怪,一夜之间就不知发了什么横财买回一辆小轿车来,竟然不开也不用还要用布遮的严严实实。
有人问他他说新车怕雨淋日晒。
前几天出了这个案子,谁也没有往那上面想,后来越想越觉得不靠谱就跑来向乡里汇报一下。
杨永智和几个公安干警一听就像在懒汉身上注射了一针兴奋剂一样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拉上那个老乡就走。
为了不打草惊蛇,杨永智他们早早在离村里好远的地方就都下了车。
杨永智在来的路上一再提醒所有参战民警,这辆车很有可能就是那辆消失掉的汽车,而这辆车所在的地方大有可能就是劫匪隐匿的窝点。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穷凶极恶,很有可能孤注一郑不择手段,所以大家都要提高警惕,在保护好自己的同时切莫再让那帮坏蛋逃脱走掉,在关键时候可以采取一切必要手段。
当他们将要接近那里时,突然听到了一阵犬吠。
杨永智心中一惊对那个老乡说:“老哥你先进村,通知养狗的那家把狗看住,不要让狗叫唤,以免惊动对手。”
“好的。”那个老乡听了连走带说:“村这头就有保林家养狗,我先去让他把狗看好,然后我从买回车的小兔家向你们晃一下手电,你们朝着手电过去就行。”
杨永智又加了一句:“老哥,你千万注意安全。”
“没事!都是村子里的人,还能没个走动?”说着快步向村子里走去。
杨永智开始布置人马,东西南北各分四组把守。
他带着两个刑警去接近目标。
不一会村里晃出来一束手电光,。
永智果断命令:“按计划行动!”
当他们轻轻地接近那老乡后,老乡直接把他们引到一个木栅栏的院子外。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们依稀可以看到院子中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那老乡压低声音说:“就是那个,院墙不高,能跨过去。”
杨永智对随他的两个民警说:“你们注意观察,我去看看,先证明一下车子是不是白色的。”
正要起身被身边的一个民警拽了一下。
杨永智扭回头一看,那民警给他递过一把尖刀来:“带上这个!”
杨永智一把握在手里正要翻墙进去,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几个人赶紧挨着墙角蹲下来。
只见来人轻车熟路地掏出钥匙。
随着钥匙的响声,木栅栏上的铁锁被打开,然后进了家门打开了家里的灯光。
杨永智正要伺机进去。
不料那人又转身出来,径直走到帆布盖着的车边,前后左右绕了一圈才向屋里走去,到了门边还回头又望了一眼。
等他把门一关,杨永智一跃而起跳进了院子,向那堆黑呜呜的东西扑去。
挨近一看篷布用绳子捆得很结实。
杨永智用刀一划,划出一尺长的口子,用手一扯,这一看不要紧,直让杨永智差点叫出声来。
正如他所想,白色!
屋里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出来,反射的光线足以让他看得一清二楚。
接着他又来一刀,口子将近有二尺长。
车子是白色的!
这次不仅他看得明白,就连围栏外的人也看得见。
杨永智一时兴奋直接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把木栅栏门打开,几个一起走进来。
按照原先的设计,先由那个村干部叫门。
里面的叫小兔的人听出是那个村干部的声音应了一声走了出来,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被一个刑警队员一把撂倒在地拷上了手铐。
杨永智奋先冲进屋子。
他们找遍了屋子的角落没有看到有其他人。
事不宜迟,把那小兔带回屋里就地开始了审讯。
小兔原先不肯说,禁不住杨永智几句吓唬,一字不漏地全部说了出来。
他说那天他去桦沟村办事刚出了桦沟没多远就有一辆白色车从后面追上来问他会不会开车。
他说会开,那几个人就把车钥匙交给他,说让他把车开回家中暂且帮他们看管三天。
并嘱咐他说有人问起就说你买下的。
车后有一捆篷布,开回去以后好好裹严实,精心保管起来,不能见风,不能见光,顺便递给他一叠百元大钞。
他当时也没数,看上去足有一万多。
这样的好事去哪里找去,就把钥匙接到了手里。
“那车可得给人家看好,要不然来提车的时候那三万元就不给了。”小兔说到这里眼里还闪动着贪婪的目光。
当杨永智问他那伙人去了哪里时他只摇头说不知道。
杨永智安排村干部和那人如有人来提车赶紧报告,一边带着两个向村外走去。
他们回来的路上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心想有这个线索就可以接着把案子给破了,却是白忙了一个晚上。
不过也总算是开了个头,这就更加说明那几个劫匪根本没有朝东走出冯阳县的地界。
到底去向何方,让他们摸不着北。
乡干部说:“也许他们还会来取车,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把他们逮住。”
杨永智笑了笑反问道:“你相信他们还会来取辆破车吗?是你你会来自投罗网吗?他们那是使得障眼法!”
一桩火烧火燎的案情渐渐变成了一件拖长案。
接下来的几天,公安局只有把沿线的监控又重新调出来细加比对细加辨认,除了这个原始的破案方法别无高招。
除了在那个时间点有几趟从桦沟乡方向通往县城的客车外,还锁定了几十辆大大小小的汽车和农用车。
根据监控显示的牌号,在交警队的配合下都一一找到车主进行核对,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