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欣醒了过来,她正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废墟稀奇地摊倒,在里面空出了一片空隙,眼前是一道大门,大门的两边立着两根火把。大门前,也就是自己的正前方——
十九个被绳子束缚住的浑身漆黑的人,有的绑住的绳子上还有微微的火星。
无一不低着头,和他们死掉的样子几乎是一样的,脚上的绳子也消失不见了。
这时,一阵低语声传入耳畔,眼前的门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打开了。里面是一片血红的灯光,就好像是辐射一样,笼罩了她的视野。
那跪倒在地上的十九个人慢慢站了起来,随着身上碳化的,被烤焦的,黑色的皮肤外壳脱落了下来,露出了红肉色的血肉,血就这样一滴一滴流了下来,凡是触碰到地上的,全都瞬间蒸发了——就好像是不允许见到水的地狱一样。
他们无一不光着脚——不知是鞋子已经被烧光了或是如何,走起路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几乎是同时,她发觉身后的场景正在一点点被漆黑的虚空吞噬,这不得不让她也朝前走了过去,几乎是被迫地走进了大门里,视野逐渐开阔起来——
那仿佛是刚刚流淌来的岩浆凝固而成的石柱,支撑住了这片残垣断壁,顶上正爬满了紫红色的不知名的虫子,蠕动在空中,绘制成了一副密密麻麻的动态的画卷。
走过的地上,沿途爬满了黑红色的细蛇,无一不吐露出了舌头,正眼巴巴地看着从自己身边缓缓走过的,流淌着鲜红的血的脚。
在宫殿的尽头,是一个王座,上面正坐着一个人。
可奇怪的是,她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他浑身都很高大,站起来必定是一个伟岸的领导者。
可他就如此坐着,从动作上就能看得出来的傲慢,正举着手上的法杖靠在一旁。
只见十九个人靠得越来越近了,她自己也在抗拒着对爬行动物的极大反感之下缓慢地前进。
等到走到了王座前,四周的蛇群识趣地散去,那十九个人就如同接受指令的程序,几乎同时跪倒下来,双手被束缚着,仰望着王座前的人。
傲慢的人放下了他的二郎腿,远处传来了渗人的笑容,在流淌的岩浆的背景下,周围蛇虫的嘶喊声更是撕心裂肺。
他们没有到达理想天国,从某种意义上,他们仍然被一种怪力束缚着,他们的灵魂得不到安息。
鹿欣醒了,醒的很自然,虽然梦的确恐怖,却没有惊吓到她,让她坐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留出了眼泪。
与其说是恐怖,说是绝望更好吧。
可至少她分清楚了那坐在王座上的人——绝不是老妇。如果这场梦就是那些自焚的亡魂们最后的指引,他们的死定是还被某种力量控制着,必然有谜题尚未解开。
而在这场“邪教”的祭祀中,那老妇绝不是领导者。
当然,如果梦是真的话,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
她试着清醒脑袋,顺手看了看闹钟——5:45
可惜这突然被激起,从未燃尽的探索的渴望,要被现实暂时给掩盖住了。
过了一会儿,外头传来了关门声。
她穿好衣服进了客厅——黎安看着脸色并不是很好。
“黎……黎安姐,没事吧?”
黎安费力地抬起头,看了鹿欣一眼,可眼神却始终聚不上焦,只好勉强笑一笑。
“没……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你昨晚又回去办案子了?几点睡的啊。”鹿欣走近了些,帮忙把黎安手上提着的小笼包放到了餐桌上。
鹿欣抬起头来等着黎安的答案,只看到了摇摇欲坠的眼皮。
黎安迟钝地反应过来,问了一声:“啊?”
“你不会没睡觉吧?”
黎安没说话,走到了餐桌前坐了下来:“好了,别想了,先吃吧。”
鹿欣也识趣,不再说什么,只是盯着黎安,自己慢慢坐了下来,一个一个地把小笼包往嘴里送。
等到桌上的盘子里只剩下一个小笼包,黎安便精神了些,把小笼包夹起放进鹿欣的碗里,自己便站起身来,准备收拾东西。
“好了,把这个吃掉,抓紧走,别一会儿迟到了。”
鹿欣看着刚被送到碗里的小笼包,呆了一会儿。
“你一会儿有事情吗?”
穿衣服穿到一半的黎安转过头来,抛来疑惑的眼神,她思考了一会儿,说:“两个小时后有会议,怎么?”
“我自己去学校吧,你到我房间睡一会儿。”
“啊……啊?”
鹿欣站起来,自顾自地收拾书包,绕过黎安朝着门口走过去。
“没……没事的,这么近,走路也麻烦,我开车送过去,顺路的,一会儿去办公室睡。”
“就是因为近,所以我走过去嘛。”鹿欣说着,穿着鞋,“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待会儿有精神。”
说完,没等黎安反应,鹿欣独自走了出去,留下黎安一个人,披着穿到一半的外套,孤零零地站在空空的客厅里。
她笑了,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索性脱了下来,到茶几前整理了一下鹿欣的衣服,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随便拿起一个沙发抱枕当做枕头,披上一件衣服,几分钟后便传来了呼噜声了。
老位置,老风景,都是老样子。
前面的老师自顾自地讲课,鹿欣自顾自地走神,走着走着就到了中午,熬过了拥挤的食堂,独自吃完了饭,又度过了漫长的午休,终日沉浸在沙沙作响的奋笔疾书声中。
终于等到了放学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期待反而让她疑惑。
但是不是少了什么?
独自走出校门,原来站在那儿的人还没回来。
虽说就和几个月前的生活没什么差别,可此时的孤独感却油然而生,像是找不到路的鹿冲破了心的防线,本不该有的悲哀与伤感随之而来了。
她抿了抿嘴唇,转过头去,看着人潮涌动的校门口,一个一个朝外走的学生。
从无意间开始把关注起他人的行径作为消遣的方式,是孤独滋生的温床。
她转过头来,不再沿着回家的路走,而是走到了另一头的大街旁,叫来一辆出租车。
“师傅,人民医院……”鹿欣抬头看了一会儿,又说:“啊,人民医院附近有花店吗?”
此时,人民医院某病房内。
“来,打针了。”护士拖着滚轮三脚架走了过来,另一只手拖着一条细长的输液线。
林九调整了下坐姿,慢慢地挪动受伤的胳膊,伸出手,看着窗外。
轻轻地刺痛后,一旁的滴管里,一滴一滴药水钻了出来——这是发呆时目光最好的朋友。
这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林九抬头一看:“哟,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了嘛,来看看你。”
“今天不周一吗,你回去不做作业?”
“这不要紧。”鹿欣走近了些,把手上的小花篮放在了床边。
“怎么有雅兴给我送花了?”
“路上看到了,就随手买点,花漂亮,看着心情好,伤恢复得快。”
“好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你开始关心我了。”
“只是不想再麻烦黎安姐了……”
林九动了动没受伤的手,正好够到了花篮,把它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鹿欣则抽空在发呆,神色看着并不好。
林九抬头看了看,又低头继续欣赏着花。
“你大概掺和上那事情了吧。”
“啊……啊?什么事?”
“我都说了,”林九把花篮放到了一边,继续说:“你啊,骗人的技术还要练练。之前给你打电话,你还记得你说了啥吗?”
“啊?我说啥了。”
“你说你醒来上个厕所,后来怎么又说要去洗澡了?是刚出去才回来吧?”
鹿欣堵着气,说不出话来。
“哎……以后就该把你锁在屋里。这次找我来,是碰到啥了?”
“跟你说的一样,昨天做了个梦。”
约莫花了半个小时,鹿欣才把来龙去脉给林九梳理顺了些。
“这是冤死的鬼找活人托梦了,都让你别去理这些事情,很麻烦的。”
“可他们都是被邪教蛊惑的人,为什么说是冤死的?”
“说明这邪教另有目的,不只是教唆自杀,反社会这么简单的。况且你说的,那老太婆也不考虑如何保自己就轻易地上来主持,这不是明摆着张开双手等警察来抓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周围的亲戚关系黎安姐也已经查遍了,没什么疑点啊。”
“我估计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背后肯定另有人在……”
鹿欣和林九共同陷入了沉思之中。
当下的线索全都在与老妇撇开关系后全都断了——没有包庇,没有同伙,没有任何基础,甚至连账号都不知道是谁的,发出的地址各地都是……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鹿欣想着。
正常推理的路铺着铺着就铺到了死路上去。
“我觉得有可能掺了不是人的因素。”林九先说道。
“可如果有鬼神存在其中,那还怎么推理,咱们精心推导的逻辑过程可能还抵不上他们动一根手指头,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越理越乱吗?”
“谁说有了鬼神就没有逻辑了,凡事有祸,皆有个前因后果,难道鬼神还就不讲理地,随便找几个人杀了?”
“可是微博账号……”鹿欣想着,突然,她的脑海中有一道闪电划过,携带着许多记忆碎片,被周围附带的静电一点一点拼凑着。
“等下,等一下……”她突然爬到林九旁边,几乎是要鼻子贴着鼻子。
“对……对!推理不一定要走活人的路,也能走死人的路……”她又站了起来,在一旁周旋着。
“什么?”
“问你,这个世界上存不存在一种鬼神,能进入一个沉睡意识体内,并且控制周边的网络以及无线电波?”
“这……肯定有啊,活人都能上身。而其怨念化作的精神力量是具有实际功能,是能够通过发出和接受电磁波来干扰周围的网络和信号的……”
“也就是说……他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注册网络账号,编辑发送信息?”
“理……理论上是可以的。”
“陌之花这个账号最早的推文时间是在三个半月之前……而黎安姐说他的死亡时间是四个月前……对,对得上,全对上了!”鹿欣喊着,摊开双手,激动地看着眼前的林九。
“你……你知道了?”
“对,鬼神不会限制推理,他反而给我提供了一条新路子,但这条推理是建立在虚构之上的……”
“虚构之上?什么意思?”
没等林九问完,鹿欣站也站不住了,激动地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现在……现在就是证明的时候了……对,全都顺起来了,全都通了!”鹿欣说着,兴奋地走在走廊上,匆忙地在手机联系人里找黎安的电话号码。
“喂,喂!黎安姐,我想通了,全都通了!”
“什……什么通了?你放学了?”
“那个老太婆不是疯子,她确实被人操控了,那个微博账号也确实不是她的,凶手另有其人!”
“你在家里吗?我现在马上去你家,待会儿说……”
“别,别去我家,你有登记老妇四个月前出车祸的那个儿子住的医院在哪里吗?”
“啊……啊?问这个干什么?”
“快,快!”
“地址……我找找看……在珍生医院住院楼六栋……”
“好,我现在打车过去,咱们在医院门口碰头。”
“诶,你还没说是怎么回事……”
没等黎安问完,鹿欣便冲进了电梯,一头差点栽倒在人群中。
在到珍生医院的路上,鹿欣仍然低着头在心理盘算着。
“他也蛊惑了老太婆……但没跟老太婆说他蛊惑别人的事情,所以她才对微博账号的事情一概不知……”她说着,又一惊一乍地说着:“对!”
到了医院门口,见黎安匆忙地从停车场出口跑出来,鹿欣也赶忙跑了上去。
两个人照着黎安手机里保存的资料,乘着电梯,一直到了住院楼六栋的7楼。
奇怪的是,即使走出了电梯,但黎安的手机仍然显示无信号。
“奇怪,都出电梯了,怎么没信号?”黎安在设置里重复地开关移动数据开关,却怎么也不管用。
“没信号就对了,是0713是吧?”
“是……是。”
“过去就知道了。”
医院的楼道里阴暗得可怕,只有背后,走廊尽头的两扇窗户外头洒进来金色的落阳,眼前就如同深渊一般恐怖。
“0711……0712……是这里了!”鹿欣看都没看门牌,匆忙地打开了门,就在一瞬间,阳光洒满了这一片走廊,微风吹散了她的头发。
刺眼的光让她咪起了眼睛,墨绿色的窗帘被开着的窗外头吹来的微风吹得飘散起来。
落日的阳光浸满了整间病房,白色的被子就像是刚下的白生生的雪花那样,再走近了些,床边,一张人脸裸露在外面,闭着眼睛,旁边是显示心跳频率的仪器,定时发出“滴——滴——的响声。”
在这如同梦幻般的宁静祥和的病房中,住着一个屠宰了足足19条生命的,可怖的灵魂。
“你能逃得掉这套活人定的法律,但是你的妈妈将为你的罪恶承担所有的代价。”鹿欣喘着粗气,对着病床上躺着的人说。
黎安呆呆地看着病床上安详的植物人,又看了看鹿欣充满敌意的眼神,说:“你……你干什么?他是植物人啊。”
“是植物人才对,我绝对没有判断错。”鹿欣的喘气声逐渐弱了下来。
“你以为让你的母亲替你做事,你就能毫无破绽地逃脱,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而言的话,确实是这样。但事实却说谎了。
为什么在审讯你妈,当提到微博账号的时候,她先是一脸茫然,然后又是惊恐?作为调查过来的唯一一个作案者,她理应知道关于这个账号的所有事情。但事实上,她什么也不知道。但她很快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干的,而是你干的,你用陌之花的网名在微博上哄骗大量的抑郁者,教唆他们自杀,而你妈,或许是因为发现和没有意识的植物人儿子也能沟通,以为是上天的保佑,于是对你说的话言计听从。
所以,她在茫然后的惊恐——那是为了你才惊恐的,而你却浑然不知,你的所作所为给她带来了多大的苦难。
你教唆那些极度抑郁的人们自杀,去让他们信仰你所谓的‘理想的天国’,但实际上,他们死后的灵魂不但没有飞升,反而被掌控着一切的,寄宿在你身体里的灵魂,囚禁在了他自己建造的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只得永远地跪拜,舍弃自己的自由,成为他的奴隶,而你以为,这些都不会为人所知,这将会是一场绝对公平的交易。
但你却忽略了那些灵魂的良心,他们的良心不会说谎。在意识到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之后,那被囚禁的灵魂们,足足19条活生生的生命想方设法地托梦,希望有人能够拯救他们,而正是他们的这一点在你看来缥缈的希望,让你露出了破绽。”
一通话说下来,病房里又陷入了寂静。
一旁的黎安呆呆地听着鹿欣方才的说辞,说着:“你……你刚在说什么呢?他只是一个植物人,怎么可能……”
这个时候,鹿欣的手机传来了声音——手机恢复了信号。
她打开一看,是微博的一条私聊信息。
——聪明。
黎安看着,那聊天对象的名称——“陌之花”。
鹿欣的手冒出了汗,匆忙地打着字。
算你运气差,差一点就让你给跑掉了。——
——现在我是跑不掉了。
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教唆那些人去自杀,去奔赴你的理想的天国?——
过了三分钟,聊天框仍然是一片沉默。
——当初,我也同很多人一样,是积极的,向上的。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听闻到的那些人所谓的“生命的苦”和“无意义”是值得信服的,我曾一直觉得,耕耘的收获还没有来,是因为堵车了,还在路上罢了。
——直到后来,那一场车祸,在我发觉身体腾空的时候,疼痛之余,我的意识的最后一秒还在想着,用着将要存到的钱,给我妈买条衣服。她老了,年轻时候是个爱打扮的人,我想好好爱她,我要好好爱她。
——我一生中经历了太多的意外,先天糖尿病;出生时难产,差点儿咽气;打小不被人待见,靠着画画的爱好艺考,却遇上了结梁子的考核老师;文化分一厘之差;最惨的时候,十几天都啃着面包找工作;我自来觉得人生是要受苦,将来会有福报的,佛说的话我每一个字都记在骨子里,我妈从小教我的。
——即便是再来些坏事,我都能接受,可惜这次,它断送了我所有创造的可能性。我恨啊,恨自己是不是拼命还不够,恨自己还没带妈去见过北方的雪景,恨那个喝醉酒的天杀的司机,恨我这二十多年都在做荒谬的幻想。
——我这么一个爱活的人,我要把生命活出自己的样子,哪怕再卑微,希望已经有了。工作我也找到了,爱好也被认同了,经济也不再受限制了。我以为一切都会好的。
——那场车祸送走了太多的东西,送走了我,送走了我妈的晚年,送走了我搭建了二十多年的不懈追求的信仰。
——可我还是不懂,为何世上还会有这么多的人,把我求之不得,日夜思念的身体,当做是精神的累赘,他们谈何做人?拖着一副充满美好与张力的肌肉,被精神操纵成了一具具行尸走肉,上天如此对待我,可为何还要给那些苟延残喘的人留机会?
——说命运就是这样,但我看不惯,我受不住所谓的命运的定义了,我无数次地打心底里问自己,凭什么当时开过那条路的人就是我自己?哪怕我开慢一点,或是朝左边看一看……可我想来想去,发觉自己终究是在为上天在我身上犯下的错找借口——我为什么要为它找借口,它何时宽待过我?
——我是一个经受得住折磨的人,可它不待见这个努力为生活打拼的我,反而放纵着那些渣滓的肉体视而不见,说到底吧,我不服气,不服气啊!
——我不想再为不公的命运做任何的辩解,也不想给自己的悲惨再续上所谓的未来了,他们不是找不到生活的意义吗?他们不是想去死吗?我只是给他们搭了一把手,我有做错什么吗?我相信那被烧死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是甘愿的,他们都是甘愿败倒在圣火之中的,我只是顺了他们的心意罢了。
但是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囚禁在你灵魂中恶魔的地狱里?——
——凭什么!凭这个世界欠我的,凭他们欠我的!我能送他们上天国,那他们能给我一个身体吗?他们能给我希望吗?我为什么还要像之前那样装疯卖傻,以为当了好好先生就能有福报?我为什么还要毕恭毕敬地送这群姥爷一条龙去死,过上他们想要的日子?
——这都是世界欠我的……有欠有还,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这世上谈何公平!
于是你就将你最爱的妈妈致于死地?——
聊天框里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黎安和鹿欣都紧紧地盯着屏幕看着。
——说到这,我或许该谢谢你。你说的对,这世上如今已经没有谁欠谁的债了,唯独只有我妈,世界亏欠给了我妈,不如说……是我亏欠了我妈。
——我曾经多痛苦啊,痛苦于她就在我身边,摸着我的脸对我说话,为了我那已经失去控制的肉体上交了压箱底的全部钱财。我朝着她大喊,可她听不到我说话。难得有了机会能让她听到我的声音,我却做了这样的事情。如今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这比她在我面前还要痛苦万分。
——如今,好了,我最后的优越感,不被人发现的秘密,被伟大的,所谓的你拆穿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
——我还有着良知,我知道,在教唆自杀的路上,迟早有一天,我会厌烦的,但我也没有想到,这一天这么早的来临了。当我听见外头的人正在到处谈论那同时自焚的19个人时,我的心麻木了。
那……那你现在该怎么办?——
——再次感谢你,成为杀死我的最后一个凶手。我的尊严不会允许我沉浸在如此的苦难之中,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对了,有机会的话,帮我给妈带句话:儿子不孝,下辈子再孝敬您。
聊天框里再也没有新的信息出现,随之而来的,一旁心电图的心跳频率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