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适合醉生梦死的年代。
在月考打击的余痛还未消退的时候,期中考也悄然降临。
就在月考的前一天,晚11:25。
鹿欣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公式,眼神逐渐变花了,即便是她用力用手揉搓着眼睛,但仍没有见效。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还没补完的作业堆积起来如同一座小山一样,关掉了灯,走出了房间。
迈着沉重的步伐,她从走廊走到了客厅,再走到了厨房。
她蹲下来看小仓鼠,透过笼子,小仓鼠举起了两只爪子,正在食盆前呆滞地和她对视着。
食盆空空如也。
她从一旁的饲料袋里揪出了一两粒玉米片,攥在手里,打开了笼子。
小仓鼠赶忙迈着小腿,踩着木屑,爬到了她的手上,嗅了嗅味道,便小心翼翼地举起玉米片啃起来。
鹿欣看着,嘴角总算挂上了笑容。
等到小仓鼠吃完了之后,便在鹿欣的手上漫无目的地转圈圈,鹿欣把它放到了跑笼上,然后又伸手去抓了一小把饲料,小心地放进了食盆里。
看着小仓鼠在跑笼上迈着小步子跑着,她把双手交叉按在膝盖上静静地盯着。
约莫过了三分多钟,她关上了笼子,打开了冰箱,从最顶上取下来一瓶啤酒。
“嘎嘣——”一声,啤酒的气泡便源源不断冒了出来,她用嘴堵住了口子,喝下了一大口啤酒沫,然后便拉开了拉环,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她喝着,走到了客厅的沙发后面,打开了窗户,在飕飕凉风下看着天边的月牙弯,喝着啤酒。
这是一个适合制造慢生活的时代。
她喝罢第一罐,轻轻地打了一个嗝。品味着眼前这一番景色——
一座又一座破旧的房屋一片连着一片,挂着一条又一条电线,连接着周边一根又一根电线杆。没有一处能够得到月光的赏赐,这个夜晚,他们将永恒处在这片阴影之中。
她趁着自己还没完全晕乎,扔掉了手上的酒罐子,又跑到冰箱里头取出一罐,用着几乎相同的动作,喝起了第二罐。
这时候,自己手上的啤酒罐忽然受到了一股离开自己的力量,转头一看——一处阴影遮住了自己赏月的契机。
“疯了啊?明天不考试了?”他皱着眉头说着,一把抓过她手中的啤酒。
“没醉呢……还我。”她说着,打了一个响嗝。
“你真是病得不轻……十一点多了,明天早上语文考试,打算睡过去?”他说着。
鹿欣说不出话来。
他摇了摇手中的瓶子,第二瓶已经几乎要被喝空了,就剩下一小口不到。
“快去睡觉!”他用严厉的语气说着。
“不要。”鹿欣说。
“那你想干嘛?”
“陪我聊聊。”鹿欣摇晃着脑袋,又把目光停留在月光上。
林九用着诧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转眼换了种语气。
“聊啥,说吧。”他说。
“不知道。”她说。
“你这小子,真的喝傻了!”他说着,抓住了鹿欣的肩膀,“来,我把你抬回去。”
“我说了不要!”她摇晃着身子,极力挣脱开他,一个不小心,便倒在了后面的沙发上。
林九看着她两腮的红晕泛了出来,无奈地说道:“真的是。不会喝酒还喝两瓶,你一个女孩子要是在外面喝醉了,怎么办?”
“所以我才买到家里来喝嘛。”她眯着眼睛不知朝着什么方向笑着,做着慢悠悠的小动作。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睡?”
“不知道!”
“那现在就去睡。”
“我不要!”
林九见场面闹僵了,自己也没什么办法,便准备离开,“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懒得管你了。”
鹿欣没有说话,气息逐渐平稳了下来。
林九正准备回房间关上门,转过头来看了看,看到鹿欣露出来的头一动不动地,心里的那根紧绷的弦还是放不下。
“哎……”他又转过头去,走到了鹿欣的正前面。
没说什么话,也没等鹿欣有反应的机会,他便把鹿欣抱了起来。
没掂量过自己几斤几两,便感受到双手好像都被两块大石头捆绑住了似的。
“我去,怎么这么沉……”
眼前的鹿欣眯着眼睛,发出轻轻的鼾声。
“该减肥了小祖宗!”
“你特么才该减肥了!”她嘴里忽地开始喃喃,“我还没过百,就你根瘦火柴还抱不动。”
“好啊你——说我抱不动!”林九忽然开始使劲,总算是站稳了脚跟,朝着鹿欣的房间走了进去。
他踢开了房门,将鹿欣朝着床上一扔,转头便准备关上灯离开。
“等会儿。”她忽地喊了一声,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林九。
“怎么?”他转过头来问。
“过来一下。”她缓缓地坐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他。
“怎……怎么?”他没想什么,便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坐这儿。”她拍了拍一旁的床,示意他坐下来。
他看了看床,又看了看她,“不是你今天是犯了什么毛病……”
他刚坐下来,她便赶忙凑了上去,双手支撑着床板,把头凑得近了些,约莫和他距离有10厘米。
吓得他赶忙朝后退了一些,看着眼前被一张大脸笼罩着。
她又眯了眯眼睛,貌似是有什么疑惑。
“干……干嘛?”林九颤颤巍巍地说着。
鹿欣没有说话,伸出了一只手,离他的脸越来越近。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他的脸的那一刻,他感到了一丝疼痛。
“你长痘了!”她看似严肃得说着,说完,便绽开了一阵痴痴的笑容。
他身后直冒冷汗,站了起来,看着她在床上摇摇晃晃的样子,咽了口口水。
“行了,闹够了嗷,赶紧躺下来睡觉,明早我叫你。”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盯着门看了一会儿,又笑了笑,便缩进了被子里,在哆嗦了一两下后,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如期而至,她早早地便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咚咚咚……”
她皱了皱眉头,转头背着门,把自己又朝着被窝里缩进去一些。
不久后,便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起来了……早饭好了。”远处传来了声音。
她蜷缩着身体,发出了令人感到烦躁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了逐渐朝自己逼进的脚步声。
“鹿欣,快起来了,要去考试了。”
“再睡五分钟……”她轻轻地说着,声音被捂住的被子几乎消磨殆尽。
“啥?”
“我说再睡五分钟!”她皱着眉头大喊着,声音顿时传遍了整个房间,吓得他一阵激灵,便退后了。
他对昨天的一切心有余悸,她对昨天的一切浑然不知。
等到五分钟过后,门又被打开了。
这时,鹿欣已经提前醒了过来。
“哎好了好了……别催了别催了我起来了!”她皱着眉头,在左右摸索着自己的衣服。大概是昨天喝的两瓶酒的缘故,她到现在脑袋还是晕乎乎的。
在迷迷糊糊地穿上衣服,迷迷糊糊地吃完早饭,迷迷糊糊地裹上围巾,迷迷糊糊地穿上鞋子后。她跟着眼前的身影走到了地下室。
她坐上车后,便靠着靠椅又打起了瞌睡。
林九把后视镜调了调位置,看到了她一脸困意,叹了口气。
不到一会儿,学校便到了,她满不情愿地下了车,背着沉重的书包,走到了教室里头,然后又在一波匆匆忙忙的寻找考场的过程中,尝试着让自己清醒一些。
语文考试对于其他的科目来说,可以说是一场难得的享受——时间并不紧张,也不知道自己能考出怎样的分数——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随机的。
她写完了作文,盖上了笔盖,便靠着窗,听着外头传来的鸟叫声,突然,不自觉地开始回想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可惜自己的记忆完全停留在了自己的第二罐啤酒被抢走的那一刻,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自己便再也想不起来了。
等到交卷,她便板着一副脸,顺着密密麻麻的人潮涌进了食堂,打完了饭菜,找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呆呆地一点一点把饭和菜往自己的嘴巴里送,然后端起盘子倒了菜,一气呵成——她现在只想睡觉,也不在乎下午那几门自己复习的是否到位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班级,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把书包挂在了椅子背后后倒头就睡。
可不知怎的,自己忽然就变得没那么困了。她眯着眼睛苏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自己也并不想拿出书再做任何的挣扎,便继续把头埋进了衣服里头。
忽然,她被楼下一声尖锐的尖叫声吓得跳了起来。
“干什么啊……还让不让别人睡!”她生气地揉了揉眼睛,打开了窗户,朝着外面看了过去,自己也吓得颤了一颤——
远处地上赫然躺着一具男尸,地上的血流沿着地势流到了不远处。
四处都有人探出了头来,看着眼前骇人的一幕
受害者个头挺大,没有穿校服,看着每层的楼道都站满人的情形,他大概是从顶楼掉下来的。
这让本准备着下午考试的她瞬间睡意全无,神经开始紧张了起来。
趁着警方还没有到达现场,她就连收拾东西的心情都没有了,赶忙冲出了教室,在所有人都朝着楼下聚焦的时候,她赶忙顺着楼梯,跑到了顶楼——顶楼原本被紧锁的大门仍然敞开着,她看着对准自己的摄像头,已经来不及管顾那么多了——就算是要去做一次笔录,也算是能获得更多的情报。
她跑到了顶楼——上面空无一人,照她赶过去的时间,基本能够判定即使是有人作案也很难做到在这么短时间内逃离现场,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了。她从顶楼朝下看过去:底下赫然躺着一具尸体,周围站满了人,不少人朝着自己看了过去,有几个人已经伸出了手指头指着自己。
她连忙缩回了头,左顾右盼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线索,赶忙撤了回去,朝着门口跑了过去。
等到她一口气跑到了三楼,都还没人来阻拦。她长舒了一口气,准备走到下面去看个究竟。
下面已经挤满了人。
“让一让……不好意思……让一让……”她朝着周围的人赔笑脸,总算是挤到了一个能看得见的位置。原来的血滩如今已经变成了血池,周围的人群随着扩散开来的血池围的圈子越来越大。
鹿欣看着眼前的男人,首先注意的并不是他惨死的动作,而是另有隐情。
她皱起了眉头——
“不对啊……”她心里嘀咕着,左手托腮。
“大家不要聚集在这里!”这时,议论声中闯出来一声高呼——是政教处主任带着全体体育组的老师前来疏散人员。
“大家现在稍安勿躁!警察正在赶来的路上,现在大家全部都到自己下午第一门考试的考场,在自己的座位号上集合!马上!全部散开!”
周围的人听到了这阵声音,但是却迟迟没有散开。直到一个老师挤过人群冲进了里面,踮起脚来推搡着周围的学生,一块半圆的人群硬生生被他挤出来一个缺口,鹿欣见状也连忙离开了现场,回到了自己的考场。
“不对啊……”她心里貌似还记挂着那个问题不放,怎么也想不明白。
回到了教室,她拿起了草稿纸画起了抛物线图像,时不时还朝着楼下的血迹看了几眼,又把注意力聚焦到自己的草稿上,计算着什么。
“难道……”她看着眼前的一排式子,一条一条计算着,又在空中比划着类平抛的图像,最后,在写满草稿的纸上坚定地写下了一个数字。
她的眼睛随着这个答案的得出睁大了不少,甚至是令她难以置信,她在一次把目光看向楼下的血泊——已经被警察包围住了。
“你是说——”林九看着后视镜中鹿欣炯炯有神的眼神,“他死于他杀?”
“没错。”鹿欣肯定地说道。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钟,在学校发布了紧急疏散通知的一小时半后,林九接回了鹿欣。
“怎么就这么肯定?你高中学的这些知识都还是理想状态下的计算,还没排除空气阻力呢。”
“如果排除了空气阻力,那么他掉落的地方应该更靠近教学楼,但是我已经假设了所有空气阻力可能削减掉的能量,可最后的答案还是严重不符合实际。”
“那如果他自己在跳楼的时候蹬了一下腿呢?”
“我说了,”她停了停,“他水平运动的距离绝非简单的蹬腿提供的初速度就能够达到的,况且,谁在自杀的时候还会蹬一下自己的腿?”
她说着,看着窗外,“而且,在我听到他跳下去的时候,声音足足持续了三秒有余,三秒!教学楼才几米高啊,他是在跳楼之前就喊出了声,必定是看到了什么人才会这样的。”
“那能判断出杀人动机或者嫌疑人的性别吗?”
“你当我是算命的呢,光是一个人跳个楼还能判断出杀人动机?”
“听我的,这事情咱们还是别参和,搞不好就是学生之间的私人恩怨罢了,正好你昨天喝了酒,今天考试不精神,现在啊,考试取消了,你也有时间复习了。”
“切……尽说这些丧气话。”
“怎么就丧气话了?”
“考试不考了,天大的好事啊!你怎么还想着让我复习呢?”
“那你想干嘛,又躺在家里摆烂?”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里就是摆烂了?”
“我还不知道你的德行?”他叹了一口气,看到了眼前的红灯,停下了车。
恰巧在路过之前的那处巷子的时候。
路上走着的全都是有说有笑的穿着校服的同学。
“你今天有事情吗?”她望着窗外,尝试着扯开话题。
“待会儿要去整理一下我家那儿的东西,不过晚上……倒是没有。”他说。
“出去逛逛?”她问。
“怎么,心收不住了?”他没看后视镜,看着前面的车屁股笑了笑。
“这是个人心都收不住吧。”她在后座上,很激动的样子。
“行,但有个条件。”
“啥条件?”
“明天开始,给我好好复习,至少不能考成月考那样。”
话音刚落,鹿欣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行呐……”
“晚上去哪儿?”
“城中心的人民广场那儿。”
“行,那我先把你送回去。”
“诶,直接带我去你家看看呗。”
“啊?”他转过头去,用着诧异的眼神回应她激动的眼神。
“我还没去过你家呢,带我瞧瞧。”她给林九使了一个眼色。
他没说话。
“怎么,不行就直说,不说话啥意思?”鹿欣拍了拍林九的肩膀。
“也……也不是不行,那就这样吧。我整理的东西还有点多,你别嫌无聊就行。”
“保证不会!”她又落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抱着书包,看着窗外。
车驶过了繁华的市区,绕过了熙熙攘攘的小镇,开进了一条陡峭的小巷子。
眼前的视野顿时就变得狭窄了起来,一块块脱落的墙皮,有些地方还画着大大小小的涂鸦,周围都是矮矮平平的房子——看着颇为老旧的样子。
最终,车在一条小河沟边停靠了下来。
“下车。”林九解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
鹿欣没有说话,打开门后,第一时间便是下了台阶,跑到了小溪边,看着缓缓流经的溪水。
等到林九从后备箱抽出来几条大麻袋,关上车门,却发现她不见了,扭头一看——一旁的小溪边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诶!”他使唤了一声,她扭过头来,“走了!”
林九走到了一扇门前,门是用木头做的,底下的门缝已经开裂或是给雨水浸泡得膨胀开来了。他从兜里揣出钥匙,朝着门锁插了进去。
一打开门,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的阳光下,能看见粉尘四处飞扬。
不远处赶来的鹿欣见状,赶忙用手捂住了鼻子。
“怎么这么脏啊……”
“这里空气本来就不好,这屋子漏风,进灰尘多。”
“你以前就天天住在这地方?”
他扭过头来看了看她,“打扫打扫还是能住的。”
眼前陈列着一排玻璃橱窗,里面摆放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东西,有的是雕像,有的是看着很古老的玩意儿,也有盛放着不明液体的玻璃瓶子。
一旁也大大小小放着不一样的箱子,对着不一样大小的麻袋。
中间摆放着一张木桌子,一张小凳子摆在旁边,桌上杂乱地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纸张,看样子都已经泛了黄。上面用着毛笔写着整整齐齐的字眼儿。
鹿欣惊讶地睁开了小嘴,但没有发出惊叹的声音,只是一件一件端详着陈列在橱柜里的东西。又把目光投向桌子,再接着是箱子里堆积的东西。
林九没有管顾这么多,径直扛着麻袋走进了一旁的卧室里头,顺手带上了门,开始在里面鼓捣东西。留下鹿欣在门外继续欣赏着。
东西看样子都是上了年纪的,几乎少有什么崭新的东西,除了摆放在最角落的一个装饰偏为现代风的水晶球,里面是冬季的小屋子,外面堆着一个雪人,门前的一个小人正忙着在自己的屋前铲雪。
她打开橱窗,伸手准备去拿那个小东西。
等到仔细在手上端详才发现——这或许是唯一一个比较新的东西了。底下还安装着一个小齿轮,看样子是会发出声音的八音盒。
她扭动了一会儿齿轮,水晶球里随即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叮叮叮咚~叮叮咚~叮咚叮叮咚~”
门里头鼓捣着的声音仿佛也随着这一阵声音停了下来。
他打开门,看到鹿欣手上拿着的东西,眼神瞬间变得尖锐了起来。
林九大步走来,鹿欣看着有些害怕,便后退了几步。
“不要动我的东西!”他一把夺过鹿欣手中的八音盒。
“这……我就看看。”她被吓得有些结巴起来。
“有些东西都是沾了邪气的,没看到橱柜上的封条吗?”他朝着上面指了指。
她抬头向上看过去——橱柜上貌似真的被用一张黄色的,写满了东西的封条贴了起来,还好自己打开橱柜的时候没有毁坏掉封条。
“知道了……”她扭头回去,观察起别的东西来。
林九又把水晶球捧在手里看了又看,貌似是想起了什么,然后又马上让自己从回忆中跳脱出来,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橱柜,把已经停止发出声音的水晶球放回了原处。
“这些都是你之前做道士收的东西?”
“什么道士道士,绝大多数的事情还是只需要我做些法事就能摆平的,摆在这里的,都是寄宿了厉鬼的承载物,或者是有危险的法器。”
“哦——”她做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林九看了看周围,在确定没有出现其他问题之后,指着鹿欣强调着:“记住,不要动我的任何东西。”
她委屈地低下了头,走到了门外去。
林九也赶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继续整理起自己的东西。
鹿欣就站在门外,看着不同的人经过这扇门前,头也不扭地就离开了。有的驮着背,双手放在后头,慢慢悠悠地经过;有的扛着一辆车,后头拖着两个轮子驶过;也有戴着墨镜,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的人开着车经过。
一座偏僻的小村子罢了。
等到林九出了门,左右看看,鹿欣已经不见了。
他扛着一大袋麻袋靠近了车的后备箱——一旁的鹿欣正在小溪边玩水。
“好了,咱们回家吧。”
听到声音的鹿欣转过头来,看了看扛着一大袋麻袋的林九,走近后车门。
“晚上去哪里吃?”他系好安全带,发动了车。
“不是说了吗,市中心的人民广场。”
“我问你去哪一家吃,不会又是那家吧!”他转过头去。
“哪家?”
“我充了钱的那家。”
“哈哈哈哈哈……不是不是……”鹿欣忍不住笑了,“有一家新开的火锅店,我看每天人都坐满了,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火锅啊……”
“怎么?吃不习惯啊?”
“会不会味儿太重了。”
“没事,我点个鸳鸯锅,给你一个淡一点的锅底就好了!”
“行……行吧。”
两个人驱车回到了鹿欣家,鹿欣蹦跳着从车里跑了出来,林九紧跟在后头,不紧不慢地大步走着。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洗个澡。”鹿欣说完,朝着房间走了过去,正准备解衣服。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鹿欣穿上一身新的衣服,走了出来,看着靠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林九。
“走?”
林九抬头看了看,眯了眯眼睛,走进鹿欣的房间。
“干嘛?”
等到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条围巾。
“晚上天很冷的,再裹一条围巾。”他说着,给鹿欣戴上。两个人走到了小区外,叫来了一辆出租车。鹿欣照着导航上写的位置报给司机,司机随即便油门一踩,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还只有下午四点半,但是外头就快要坐满整整一排了,鹿欣正好抢到了最后一个位置,上前领了票,两人就此落了座。
林九端详着店里的装修——到处都是火红的颜色,墙上挂着卡通的龙虾和牛,看着颇有川味。
“这地方,看着就感觉很辣……”
“哎……就装修离谱了点。还是有鸳鸯锅的!”她说着,扫了扫桌上的二维码点菜。不过一会儿,服务员便端来了一盘又一盘的菜,毛肚、黄喉、虾滑……再是一碗一半骨汤一半红汤的锅底。
热呼呼的热气随即扑面而来,林九不禁眯起了眼睛,接着,抬起头,用半信半疑的眼神看着鹿欣:“这么辣,你吃得下?”
正玩手机的鹿欣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红彤彤的一片,露出了习以为常的眼神,“看着辣而已……”
林九伸出脖子又仔细瞧了瞧红色的汤,赶忙缩回了脖子。
“走,去拿调料。”鹿欣说完,关上了手机,准备起身,林九跟着她走了过去。
到了调料台,花花绿绿的调料呈现在了眼前。
“给你推荐一种吃法!我从初中吃到现在,百试不腻!”她说着,拿起了一个碗,“先加点沙茶垫底,半勺蚝油……”
林九看着她熟练地这里盛一勺,那里捞一勺。
“再是蒜泥,然后加点小米椒,最重要的来了!”她指了指一旁的油瓶子,端了起来,朝着里面到了出来,“香油,解辣,提味。”
一顿功夫,她便盛着自己的调料回到了位置上,留下了一旁的林九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调料不知所措。
他回想了一下刚才鹿欣说的话,笨手笨脚地照着她说的步骤调了一份几乎一样的调料。
等回到位置上,火锅已经开始翻腾,鹿欣忙举起筷子,夹着毛肚往锅里送。
过了约莫十几秒,她便夹出毛肚,蘸了蘸调料,往嘴里送。
“诶……你这才煮了多久啊,没熟呢还。”
鹿欣微微抬起额头,半张毛肚已经进了嘴,她笑了笑,咬掉了一半,吃完了才说话:“这是毛肚,没吃过?”
林九看着一旁毛茸茸的黑色玩意儿,没咋看懂。
“来,教你,夹一片放沸腾的锅里,十几秒就能夹起来吃了,煮再久一点就太老了,咬不动了。”她照着自己说的,又烫好了一张毛肚,送到了林九的碗里。
林九半信半疑地夹起了毛肚,蘸了蘸一旁的调料,往嘴里送。
才咀嚼了不到三下,便蹿红了脸,赶忙吐了出来。
“怎么了?”鹿欣抬头问。
“嘶……”他说不出话,举起一旁的杯子一饮而尽,却才发现杯子里是滚烫的热水,身体的动作幅度一下子变得老大,甚至惊动了一旁的人。
“辣……”他吐出来一个字,在桌上找纸巾。
“这么点就受不了了?不行啊你!”她看着眼前着急的他寻乐子。
过了两分多钟,他强忍着按住大腿,避免着不让自己做出幅度太大的动作,总算是安分了下来。赶忙把调料里的辣椒一粒一粒揪出来。
他又夹了一张毛肚送进骨汤里,在心里默默数了十几秒捞了起来,又蘸了蘸调料送进嘴里——沙茶的酥感配上牛肉酱的香气,滑溜溜的香油和着蒜泥附着在了毛肚一根一根毛的缝隙之间,美妙的味道在味蕾迸发开来。
“怎么样,挺好吃的吧?”她双手托着腮,直勾勾地看着他吃着毛肚的样子。
他瞪大眼睛,点了点头。
“还有这个,你也试试,鹅肠,也只用十几秒。主要吃的就是一个脆。”她夹着鹅肠送进了骨汤里,随着筷子松开,鹅肠融化进了骨汤里头,在翻滚的气泡中不见了踪影。
他夹起筷子在里头翻找着,总算是找到了——先前的一长条被泡得缩了水,只有原来三分之一的长。
他夹了回来,蘸了蘸调料,送进嘴里。又是瞪大了眼睛,点点头。
“还挺好吃的诶……”
“你以前没吃过火锅吗?”
“我没吃过这些,以前吃火锅光顾着吃牛羊肉了。都是一大把一大把送进去。”
“火锅光点啥牛羊肉啊?好吃的都在这些呢。”她说着,笑着,自己夹起了一张毛肚。
正当林九还在享受美味的时候,鹿欣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底下的手机屏幕。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
“别光顾着看手机,该吃饭的时候咱们就该吃饭。”林九停下了筷子,擦了擦嘴,对着面前的她说着。
“你当我在玩呢?你看——”鹿欣说着,把手机屏幕朝着他的方向。
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我市某学校期中考期间,学生当场跳楼自杀》
“自杀?你不是说……”
“他们在骗人,故意安定民心。”鹿欣说。
“开玩笑的吧……这事情还是有很多巧合的,这文章发出来大概率是有警方内部消息的。”
“内部消息?我当时就在现场啊!看得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自己跳下来了?”
说到这里,鹿欣忽地哽咽住了,气势弱了下来。
“没有……”
“那不就是了。”他举起筷子在锅里翻找着刚丢进去的黄喉,“你年纪轻轻的,说的话能抵得过警察的调查?我看只是学业压力太大,刚好不正是期中考嘛,万一就是考不好了呢。”
“你知道跳楼的那个男孩是谁吗?”鹿欣问。
“不……不知道,怎么了?”
“我们学校出了名的混混,是那帮混混的头儿,家里有权有势,高考不去都能混进大学里头,学习成绩出了名的差,你觉得这种人会因为学业压力跳楼?”
“那……那倒真的不会。”
“所以啊,我一直不知道他跳楼的动机是什么。”
“你就因为找不到他的跳楼动机就不肯认定他是自杀?这也说不过去吧。”
“但是他跳楼的那个离楼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太远了,远到我甚至都不敢相信他是自杀跳下来的。”她说着,笔划了一个夸张的手势。
“而且,如果他是混混的头儿,那就更能有理由怀疑他是被人谋害的了,或者是招惹了社会上别的势力,又或者是有谁用他认为很重要的东西相威胁,又或者当天有人讨伐他。总而言之,就算他是自杀,按照他的性格和家庭背景,我也不愿意相信他不是因为外部压力才跳楼自杀的。”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他琢磨着,点了点头。
“况且,平时看个小说的人都知道,这种社会混混总之都是不得好死的,总归都逃不掉被人谋害的结局,这也合情合理吧?”
“哪有这样说的,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这两个还是要分开的吧!”
“哈哈哈……开个小玩笑,小玩笑!”
“对了,说到内部消息。”鹿欣抬起头,“你在警局里有什么认识的人吗?有的话能不能叫他帮我弄点关于这个案件的资料过来。”
“你想得倒挺美,还帮你弄点资料,”林九用训斥的语气说,“你当警局是你家啊?给你资料干什么用?”
“哎。我就随便看看,万一能看出什么端倪呢?”
“你就给我安分地过你的日子就不错了,说过多少次了,别整天瞎掺和这些有的没的……”
鹿欣翻了个白眼,继续低头看着手机。
吃着吃着,身体开始暖和了起来,两人都脱掉了大衣,放在了一旁。
“诶,话说,”鹿欣一手握着筷子在锅底里游荡着,另一手缩进口袋里,说:“你有经常和女孩子出来吃饭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林九也在锅里找吃的。
“没什么,随便问问。”
“呃……没有吧。大部分时间我还是自己在外面吃的。”
“该不会,跟我吃的这三次,就是你这辈子以来唯一的三次吧?”
“好像,好像还真是,诶不对——”他停了一下,“我跟你妈也吃过饭。”
“切。姐弟有啥意思,跟陌生人呢?”
“那倒真很少,除了工作需要,可能会吃上一两顿之外,别的没了。”
“要是以后你找了女朋友,跟她出去吃饭的话……我能去蹭饭吗?”
“你真是!整天就知道吃吃吃,怎么吃不死你。”他扭过头去,看窗外的车水马龙。
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诶!我说……”大概是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好东西,让她眼前一亮,“待会儿去不去看电影?”
“电影?啥电影?”他问。
“刚上的,我看了影评,感觉还挺有意思,怎么样?”
“那……”
“票我买了,待会儿就去!”她说完,关掉了手机,把虾滑用勺子一点一点放了进去,还没等林九回复。
“行吧。”他无奈地说着。
等到饭局结束,结账后,鹿欣穿上了衣服,蹦蹦跳跳地走在大街上,林九在后面紧盯着。就这样走在这座城市最为繁华的街道上,走在去电影院的路上。
“只要不提学习,就浑身来劲儿,”他看着在前面蹦来蹦去的,裹得跟肉包子似的鹿欣,无奈地自言自语着。
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怎的,鹿欣竟然像听到了自己心里说的话一样,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大喊着——
“走快点——都跟丢了——”说完,便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林九笑了笑,小跑跟上了鹿欣。
等到看到了电影票,林九眯了眯眼看着鹿欣。
“恐怖片?你不害怕?”
“听说没有太恐怖,主要是……”她停顿了一会儿,“现在院线上映的恐怖片,评分有这么高的已经屈指可数了。不看白不看呗。”
等到坐在了电影院里,望着眼前所谓的鬼神,糟糕的装束,和仿人类的动作,林九越发觉得无聊起来。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她,用大桶的爆米花几乎遮住了眼前的全部视野,整个人几乎都要缩到衣服里面去了。
他笑了笑,趁着周围安静的时候,对着她带着嘲讽意味说着:“又害怕,又爱看。”
鹿欣白了他一眼,一只手把他贴近的脸活生生推到了一遍,然后继续,用双手捧住爆米花,透过缝隙看着眼前的屏幕。
“你要有女朋友,出了电影院就分手!”她说着。
电影约莫有两个小时,鹿欣走出影院后,手便不停地在脖子上揉搓,貌似脖子伸不开了。
“当了两个小时的缩头乌龟,脖子不痛才怪呢。”他帮忙拿着一大桶爆米花,无奈地看了看伸手抚摸脖子的鹿欣。
鹿欣顾不上对他翻白眼了,眯着眼睛,一脸痛苦的深情。
“啊,好痛……”她叫唤着,尽全力尝试把脖子伸开,等到半个小时多,疼痛感才逐渐缓解。
等到坐上出租车回到了家,林九已经是疲惫不堪了,被个活宝硬生生带着折腾了大半天,回去还要收拾自己的东西。
“好困……”他的眼皮已经几乎要闭上了。
“那先睡觉呗,你那些东西先放着,我明天也帮你整理。”
林九听到这句话,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你帮我整理?我没听错吧?”
“怎么,”她看了看手机,“就当感谢你今天请客了呗,做半天苦力。”
他笑了笑,看着眼前正在开门的鹿欣,“还真是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你打扫东西。”
“开玩笑,我又不是妈宝,最简单的整理我还是会的。”
等到脱完衣服,做完了基本的洗漱,月亮也已经挂在了枝头上。鹿欣穿着厚厚的睡衣,趁着外面没人,又偷偷地溜了出来。
她走进了厨房,先给小仓鼠撒了点零食,再是悄咪咪地打开了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
等到关上冰箱门,厨房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伟岸的身影。
她尴尬地朝着他笑了笑,打开了易拉罐,啤酒沫喷涌而出。
“真成酒鬼了都!”
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突然,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赶忙打开了冰箱门,又从里面取出第二罐啤酒,朝着林九站着的方向扔了过去。
林九差点儿就没反应过来,勉强接住了啤酒。
“没事!反正返校的通知还没下来!陪我喝一瓶!”她笑着举起酒杯。
林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啤酒放到了一边。
“怎么?”鹿欣又喝了一口,“不给我面子?”
“不是……”他话音刚落,鹿欣便迈着步子上千,一把准备夺过啤酒。
“行,你不喝,我喝。”
“诶诶诶诶……”林九听到这句话,仿佛是身上的什么机关被触动了一样,赶忙夺过鹿欣手里的啤酒,打开它,一大口闷进了嘴里。
“这才对,来,干!”她举起酒罐子,朝着他的方向伸了过去。
“干。”他也伸手过去。
两罐啤酒在空中对着相撞,洒出了几滴啤酒花。
等到鹿欣喝完了酒,已经半个人都瘫倒在了沙发上,林九只喝了两三口,便把啤酒放到了一边。看着鹿欣醉醺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