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放学铃响了，走廊外头早就站着密密麻麻的人了。只不过是学生，没一个家长。
鹿欣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政治书，望着一个一个字都出了神，但的确是一个字也没有记进去。她的脑袋里嗡嗡响着，全部都是教室里头老师讲话的声音。
周围很吵闹，身边同学的讲话声，下课的铃声，底下的油门咕噜噜的响声。
同学们争先恐后地盯着一张成绩单，人潮汹涌之时，旁人冷落之时。
鹿欣没去看，因为她大底知道了。
放学，回去路上。
林九的手正在方向盘上一张一合，一张一合，硬是捏出了汗来。他调了调车上的后视镜，用尖锐的眼神看了一眼鹿欣——她正望着窗外，打自上车一来，便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林九先开口了：“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这周你们开学考？”
碰巧在等红灯，林九的眼睛一直盯着后视镜，透过透视镜看着鹿欣望着窗外的样子。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或者林九本来就不打算让她回应，于是紧接着说道：“早点说，早知道就不该让你瞎掺和冥婚这事儿...，现在好了......”
“别说了。”鹿欣说着，叹了口气。
很多人都是如此，总是在当下，面对生活的挫折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生不逢时，身边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别人才创造的，却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在学校这片眼前的战场上，或许像自己这样的人是不会捞到任何好处的，而自己只能从为数不多的校外生活苟且偷生，寻找属于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难道对他们来说不痛苦吗——必然是痛苦的，但是即便是痛苦的，却也没有人能够倾诉，因为倾诉来倾诉去，到头了受伤的终究还是自己，倾诉只不过是一种更好的慰藉自己的方法罢了。
在这个永远都暗无天日的时代里，她在苟且偷生。
并不是她没有尊严或者不需要尊严，恰恰相反，她所想要的尊严，想要从别人眼中得到的认可比任何人都要多。因为聚沙成塔，积少成多，她或许只是需要一次爆发，一次彻底的，歇斯底里的爆发，让自己能够从繁忙的生活中解放出来，至少是让自己被认可。可最终换来的都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绝望，一次又一次的不知所措和不明所以。
就这样，在这个充满奇迹的时代却从没有被奇迹眷顾过的孩子，一生都在和霉运相伴而行。最为可悲的是，即使她故作一副毫不期待奇迹发生的样子，却仍然在渴望着，却也不知道自己在渴望着些什么。就这样，一切的期盼都成了自己心中不忍说出的秘密，而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始终在渴望着希望降临却丝毫不做出任何作为的废柴。
林九发现不对劲，于是也便收起了自己的愤怒与不理解，开始换用一种新的眼光看待她。
眼下的这个孩子，看样子并不缺少什么，可实际上她少的是一颗快活的心脏。一颗还如同她孩提时期一样鲜活的，始终对生活保持上进心和好奇心的心脏。
没有人此刻比她自己更懂得她心中的苦楚，在反反复复被失败蹂躏之后，她正被一个选择困扰着——究竟是要继续怀揣着好奇心尝试着做做看，还是选择放弃自己，从此就成为这大千世界中最平凡的一员，终日和其他人一样忙活着自己的事情，却一辈子下来都无所作为。
没有人不想功成名就，这是伴随着人类社会发展深深烙印在人类脑海中的一轮警钟——督促着所有人朝着前面跑，让所有人都来不及顾及，自己身后究竟错过了多少美丽的风景。
林九看了看后视镜，鹿欣仍然死死地盯着窗外，但是很清楚的能看见，眼角分明开始金莹剔透起来。
“纸巾在底下的抽屉里。”他如是说。
“我不用。”她强忍着抽噎，仍然死死的盯着窗外不放。
在崩溃的号角声来临之前，每个人都守着自己最后的一份倔强。
“我只是提醒一下。”他故作调侃地说，想要缓解尴尬的气氛，但却并没有奏效。
他又不禁看了看后视镜，看看她的侧脸，已经因为内心杨溢而出的情绪无法被淋漓尽致的表达而泛起了红晕。
来到了一条十字路口，眼前明晃晃的红灯促使林九踩下了刹车，“我以前学习很差，”他说着，把右肘靠在了两座位之间的容纳处，“以前天天被老师骂，被他们说以后长大了成不了才，会变成社会的废物。就这样，我被骂了足足8年的废物。”
“第九年，我死缠烂打着你外婆，说要辍学，你妈一而再再而三地拦着我，我就是不听，哭得第二天眼睛都睁不开，后来……”林九说道这里，停顿了许久，发觉逻辑已经走到了一条死胡同，于是换了种说法：
“到现在，也只能后悔自己的眼泪流得太早了。”他不禁感慨着，“确实，学习好能给人们提供更好的出路，但是或许有些人生来就不适合学习，就比如我，我现在当然是想要回到过去好好学习啊，但是我觉得就算是给我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我想学还是学不起来。”
他叹了口气，“我们必须接受自己不得不接受的东西，这是长大。每当我在遇到不好受的事情的时候，我总是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他看着眼前的红灯倒计时，准备踩油门，“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比不过别人，这是现实。就算我不愿意看见，但它还是原封不动地站在我眼前，有些事情并不能随着我的想法而改变。”
“我会去找很多方法让自己去适应整个社会，但是到了最后，用光了左右的好方法，才会发现是某些不可控因素在让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注定要平凡，即使这并不符合社会的价值观，但有些不能说的话往往才有着大道理。”
鹿欣透过透视镜看着他，他透过透视镜看着鹿欣脸颊上的两条泪痕。
“但我不照样活着吗，和别人一样，并不残缺什么东西，就这样不多不少的活着，这能不能说是上天给我的恩惠呢。”
“虽然在不如意的时候想想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往往会阻碍我们获取更多的东西，但人总是会累的，会疲乏的，总有一天会从这满是竞争的社会之中挣脱开来。而提前进入到这种状态，或许是不得志者的一种智慧。‘年轻，卖命读书，中年拿钱；中年，拿钱买命，幻想年轻。’”
宛如戏子曲罢，车内又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鹿欣望着窗外，她的目光很快就略过了一处小巷子——她貌似是看见了什么，当车辆开去的时候她回过头去观望了一下，奈何巷子实在是太小了，什么也看不见，她便只能作罢。
那她究竟看见了什么呢？
与此同时，在巷子中。
“我在录了我在录了，你们快……”一个人举起手机朝着地上拍，兴致勃勃地说着。
“来，就照我刚才说的那么做。”一个胖子说，手里牵着一根绳子。
沿着绳子，顺着目光朝下看，绳子系在一个项圈上，项圈正套在一个女孩的脖子上。
她身上穿着校服校裤，洁白的校服上面满是在地面上摸爬滚打的痕迹，肮脏不堪。
那长头发的女孩子用着凶狠的目光斜睨着举着手机的人，将胖子说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她的双手被用黄色的胶带草草地包裹了四五圈，双腿跪在地上，周围围着一圈的人，就像是在看戏一样，看着这个女孩。
她的气息稍有些急促，她的脸上写满了不甘。
过了许久，胖子的话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那个正在录象的人把手机放了下来，给胖子使了一个眼色。
胖子生气地走到了女孩的跟前，蹲了下来，一只手靠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捏住了女孩的脸蛋，用着嚣张的语气说着：“怎么，刚教你的就不会，记性这么差？”
女孩的气息断了一下，紧接着又恢复了节奏，但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让你学狗叫，狗叫！听到没有！”那个胖子似乎是发出了最后通牒，手捏着女孩的脸随着自己说话的节奏一前一后地摇晃着，直到最后一下狠狠地将女孩的脸摔了出去，差点让女孩在地上栽了一个跟头。
“不听话是吧！”一旁的一个人骂了一句，紧接着狠狠地朝着女孩的大腿根踢了过去。
随着一阵呻吟，女孩疼得倒在了地上，呼吸又开始变得不顺畅了。
“还轮到我要来求你了是吧，没爹没妈的玩意儿，我让你叫你就给我叫！听到没有！”
女孩喘了几口气，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点了点头。
胖子随即让那个举着手机的人站在女孩的面前，举着手机的人随即蹲了下来，朝女孩示意：“诶诶，这样……把手向后屈，然后靠在地上，腿跪在地上……这样才像话嘛……”
在他的悉心指导下，女孩跪倒在了刺人的水泥地上，双手被用胶带封住，赫然出现在了手机的摄像头面前。
“好，三、二、一——开始！”
“来，南陶，给大家伙叫一声。”
那女孩的声音颤抖了一会儿，便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汪……”的声音。
“大声点，大伙儿都听不见呢。”那人说着。
“对啊！对啊，根本听不见！”周围一圈的人纷纷起哄，就好像斗鸡的人在玩耍着自己的宠物一样。
地上的两处被湿湿的泪水点燃了，摄像头就如此撞到她凌乱的头发上，除了周围的起哄声外，她急促的呼吸声被清晰地录了进去。
“汪！汪——”她随即大声地叫了两下，那拿手机的人开心地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拍了两下，一脸满意地说道——“对嘛，这才是我们的乖狗狗……”随即按下了暂停键。
“OK！完美！”拿着手机的人把手机锁屏，放进了口袋里，又蹲下来，用左手的食指搭起了女孩的脸，女孩湿润的眼睛正和他对视着。
“你马上就要成名了……”那男孩露出了邪恶的笑容，然后便拍了拍女孩的脸，拍在那清晰可见的泪痕上。
周围的人也悉数散开了，唯独留了那胖子，又朝着女孩的脊背狠狠地踢了一脚，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脚印。
女孩随着巨大的冲击力倒在了地上，额头被布满尖刺的水泥地扎出了血印子，等到她在一次抬头，只能看到胖子那一行人走在自己的前面，转过头来，用着嘲讽的眼神轻蔑地看着她，然后便转过头去，像兄弟似的勾肩搭背的走在了离开巷子的路上。
她咳嗽了两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一条血流正流经她的两眼之间，从她的鼻尖挂到了地上。
等到她的气息逐渐平稳了下来，便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看着夕阳正从自己的余光处落下，天边这一抹最后的亮色即将要消失殆尽了。
她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听着自己的骨骼在地面上发出“嘎达嘎哒”的声音，发了一会儿呆，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着实是一条不会有任何人经过的巷子。
她用牙齿用力地撕咬着手上的胶带，约莫花了五分多钟，手上的胶带才悉数被解开，凝胶粘在手上挣脱不掉，她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却全都粘在她的手上。
方才被猛踢的大腿根仍在隐隐作痛，她只能从一旁背起自己的书包，朝着出巷子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着。
走在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人潮，她停顿了一会儿，便朝着前面径直走了过去。
等到她回到家，已经是傍晚时候了，她慢吞吞地从兜兜中掏出钥匙，生怕碰到了手臂上的伤口，回到家，她同往常一样打开了医疗箱，拿出了一瓶消毒水和一袋棉花签，从中抽出了一根棉花签，蘸上消毒水，轻轻地在自己的伤口上涂抹着。
“嘶——”她闭着眼睛，藏在眼眶中的最后一些泪水悉数流了出来，顺着她先前留下的泪痕，滴在了她的手臂上。
涂着涂着，她发现自己手臂上的眼泪已经多到划了下来，而眼中却仍然在源源不断地输送泪水。
等到这一切都无法被控制的时候，她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棉花签，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双腿屈膝坐在床角低声抽咽着——就连放声大哭的胆量也都没有了。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才从方才的哭泣中缓过神来，拿来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她开始环顾四周——这个原本熟悉的家对现在的她来说都已经变得陌生了。
她好像是看到了梳妆台上的什么东西，于是便起身打算去拿——那是一把剪刀，对着眼前这一面肮脏的镜子，她抓住了自己的一把头发——
“咔嚓——”手起刀落，地上多躺下了一段头发。
等到她松开手，原本到肩的头发如今还未没过脖子。她擦了擦眼中的泪水，转过头去，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就这样昏睡了过去。留下了一地的头发，一个被打开的医疗箱，还有一瓶没有封口的消毒水，一根掉在地上的棉花签。
等到第二天，她背上书包走进学校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不论是同班的，或者走在路上碰到的，好像都变了一副模样。
等到看到那胖子找到自己，和一旁的人在议论着自己的时候，她差不多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她的内心中有愤怒啊，但是又去哪里抒发呢？
不论是上洗手间，又或是接水，就连上课被叫起来，大家的目光也都变了样，有怜悯，有嘲弄。这也许都是她自己的想象——
但那段视频的确是被所有人都看到了。
这是她所知道的。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一个早上，她几乎都心不在焉，昨日的伤口仍依附在自己的身上隐隐作痛。
直到中午在食堂打菜的时候，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
议论声也越来越多。
诽议也越来越多。
嘲弄也越来越多。
她打到了自己的菜，转过身去，貌似是力度太大了，撒到了周围的人——无一不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她。
她总算是忍无可忍了。
她四处在寻找，四处在寻找，寻找着昨天自己曾见过的面孔，却怎么也找不到。
总算——
在某一个座位上——
她看到了昨天那个举起手机的人正在和自己的朋友们款款而谈，谈论的内容大抵也就是昨天自己所做的“丰功伟绩”。
她径直走了过去，握着菜盘的手在颤抖着。
当那个男生看到南陶进入自己的视野后，先是惊讶，后是嘲讽。
但是直到他看见南陶正是冲着自己走来的时候，他的内心多了一份不安，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貌似是准备逃跑。
但是还来不及，南陶便将手中的菜朝着他的脸上砸了过去，砸了一下又一下，即便是双手沾满了油渍，她的内心貌似是获得了无比的释怀。
“岂有此理！”校长重重地把手中的茶杯几乎是“砸”在了桌上，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南陶。
此时正是下午，在“扔菜”风波两个小时过后的校长室里。
“浪费饭菜，本身就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你竟然敢把饭菜扔在同学的脸上！你怎么敢说自己是我的学生！”
南陶没有说话，虽然她低着头，但是并不代表她的内心是屈服于眼前这个又胖又矮的男人的。
“明天之前写一封检讨书给我，要是明天之前不给我，你就不要来上学了！”校长又拍了拍桌子。
“你为什么不问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几个字从南陶的嘴里吐了出来。
“你说什么？”校长气在头上，并没有仔细听南陶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不先问问他对我做了什么！”南陶抬起了头，带着满脸的不解，抛给了校长一个大大的问题。
校长貌似是知道了什么，他又抿着嘴唇，眼睛瞟到了别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吐掉了里面的茶叶。
“不管他做了什么，你也不应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更不要说一个比你高一个头的男生！”
南陶知道校长知道这一切事情，但至于他逃避的理由，也很简单。
她不再追问，径直转过身去离开了校长室。
“南陶，你去哪里？我还没说完话呢，南陶！”她很快地关上了门，留下一个校长独自一人在空旷的校长室里。
他说完，又喝了一口茶，吐掉了里面的茶叶。
就这样，这事情也便不了了之。这一个星期之内，那群人都没有来找南陶麻烦，她也因此有时间来愈合自己的伤口，但却没法愈合自己内心的那处阴影。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在同学们的议论声中度过了数天后，她便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自己的言行举止在别人面前看来很奇怪罢了，她也便接受了这一设定。
期中考的前夕，一天放学过后，她正在教室里。
外面正站着一帮人——胖子他们，貌似是正在商量着什么事情，时不时朝教室里面看了看正在写作业的南陶。
他们径直走了进去，带头的便是那个举起手机的人。
“下午跟我们来一趟。”那个带头的人说着，低下头看着南陶。
南陶并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写着自己的作业。
那带头的人一生气，一把夺过了南陶的笔，无妨，南陶从自己的笔袋里又掏出了一支笔，继续写着自己的作业——看来她是打算留到晚上。
“听到了没有，难道你是聋子吗？”那个带头的人继续说着，声音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产生了阵阵回响。
南陶抬起头。
“你们还想怎么样。”她用疲惫的语气说道，字里行间中都充满了无奈。
“还能怎么样，你跟我们走一趟，把之前的那笔账给我算清楚，我以后便再也不来招惹你半分。”
“我都已经被处分了，留档案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处分，呵……哈哈哈哈……”他突然笑了起来，笑的猖狂，笑的荒谬，然后又倔起眉毛，低下头来看着南陶，说，“你觉得处分这事情在我这里算得了什么？他对你来说或许还有些分量。”
“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绝对不会。”她放下笔，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生。
“那可由不得你了。”他说着，上去正想抓住她的手，被她咬住了手。
“啊——”随着他的一声尖叫，周围的人都开始撕扯她的头发，想让她停下来，可貌似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等约莫十几秒后，她才停了下来，随即就有人上来对着她的脸狠狠的一拳头，将她险些打晕了过去，只是感觉眼前一切天旋地转，都开始摇晃起来。还好在她清醒的最后一刻，手中紧紧地握住了一把圆规。一把扎进了身边的一个人的大腿根部——和自己同样的伤口。
“啊——”又是一阵叫声，大家赶忙去抓住她的手，把圆规赶忙从那人的大腿上拔出来，那人倒在地上疼的直叫唤，不少人都上前去搀扶着他。而剩下的人则把南陶扔在了地上，又是拳打又是脚踢的。直到南陶再也不做出任何挣扎之后，他们才停手。
等到带头的人定睛一看，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随即一声令下——“把她给我带走，带到老地方。”
周围的人催促着她赶忙站起来，她最终还是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勉强还能走的稳路，就这样，他们下了楼，经过了学校的后院，透过学校的后门走到了外头，走在了大街上。
周围的人把南陶围成了一圈，在街上的行人看来，他们就是一群打打闹闹的男生罢了，谁也没有注意到被男生挤在中间的一个瘦小的女生。
走到了熟悉的小巷子里，他们照样用胶带将南陶的手捆住，让她跪倒在了地上。
“不是说不来吗，这不也挺实诚的吗……”胖子笑着对旁边的人说，他没有注意到，南陶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那个带头的人又一次掏出了手机，但这次，他把手机交给了别人，帮别人打开了录像模式，自己便蹲在了南陶的面前，看着眼前这个女生。
“哟，头发也剪掉啦，怎么，怕太碍我们手了？”他用手轻抚着南陶的头发，南陶只是一摇头，挣脱开了他的手。
“其实啊，这么仔细一看，你还真的算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漂亮的一个了……”他说着说着，随即就把自己的嘴凑了上去。
南陶听到这句话时就已经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便提前让自己的头往后靠。
可不料，他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后脑勺，把自己的头狠狠地朝前面按，和他的嘴巴撞了个正着。
她的眼睛开始放大，想要拼命挣脱开他的嘴，发出了支支吾吾的叫声，可却没有办法，只能任凭他的嘴唇肆虐着自己的脸颊。
就在那一刻，他把舌头伸了出来，伸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她抓住时机，把牙齿用力一闭合，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叫声。
“啊——”
自己牙齿咬住的这个滑溜溜的东西马上就溜出了自己的嘴巴，正当她准备庆贺胜利的时候，一记响而重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随着一阵叫声，她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几乎失去了一切的直觉，自己眼睛的余光正看着那人带着怒气，朝着自己一步一步靠近着——
他用双手掰开了自己的嘴巴，随即便用他的舌头肆意的侵略着自己口腔中的每一处地方。她闭上了眼睛，发出了抗拒的声音，却丝毫没有被怜悯。等到她逐渐从那一记巴掌中缓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松开了嘴巴。
两人的口水交织在了一起，在他嘴唇离开的那一瞬间拉开了一条长长的口水丝。
紧接着，大家也都凑上了前来，对着自己又是亲又是摸，让她浑身上下都浸没在色气的气息之中。
她赶忙想要挣脱开这种奇怪的感觉，却发现他们除了温柔的抚摸之外，几乎控制住了自己每一处可以活动的地方，让自己根本无法再抗拒，只能靠发出声音这种无力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反感了。
（中间段为符合大众需求已经删改，如有需要微信私信作者，再次感谢）
另一个男生按下了录像的暂停键，向周围的人做出了“OK”的手势。
南陶累得躺倒了下来，零乱的头发散在自己的脸上，她被冷风肆虐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生气。
那个男的蹲了下来，进入了南陶的视野中。
“听话，要是你把这事情说出去，那这段视频……”他说着，把手机里的视频放出来给南陶看了个精彩片段，便锁屏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可就不好说了。”他接完上句话，话音刚落，南陶便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小巷口的摄像头也缩了回去，紧接着，一个人影闪过。
那几个男生有说有笑的走了，留下南陶一个人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她看着眼前几个人远去的背影，望着望着，一股强大的疲劳感促使着她闭上眼睛。
时间的车轴正不紧不慢地推移着，很快，就已经到太阳该下山的时候了，寒风越发猛烈，飕飕地吹过了小巷，吹到了她的身上，惹得她一阵哆嗦后，清醒了过来。
她乏力地坐了起来，同往常一样，试图解开手上的胶带，约莫过了八九分钟，她用了近平时两倍的速度解开了胶带，发现通红的双手已经近乎失去知觉了。她只得无力地甩动双手，让血流唤醒自己沉睡的肌肉。
一阵雷声划过，天上掉下了雨点。
她急忙反应过来，站起身来想要走路，却在不远处栽了个跟头。
脚已经被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大腿也疼痛得难以再迈步。她忍着沉痛，朝着巷子前面奔走过去。等到雨越下越大，她也不得不催促自己开始奔跑了。
雨点猛烈地拍打在她已经湿透的帽子上，渗进里面，浸润着她的每一根头发，顺着耳根流了下来，流进了她的身体里，仿佛要将要给予她脱胎换骨般的洗礼。
等到她打开大门的锁，将自己与雨水隔绝开的之后，已经习惯了耳畔嘈杂声音的她也耐不住家中的寂寞，她连鞋子都没有脱，便挂着浑身的雨水走进了房间。
她打开了收音机，打开了电视机，打开了风扇，打开了窗户。
雷声，电视声，收音机里信号的杂声，风扇声，雨声声声入耳，她瞪大了眼睛，坐在床上，双手抱住膝盖，听着声音从耳朵经过，不安地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着。
孤独，孤独。
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无比的陌生——老旧的墙纸，前几个星期打开的医疗箱，堆积一地的衣服和裤子，梳妆台上的消毒水，遍地的棉签，床上杂乱的被子，她散落的头发，她脸上的淤青。
她借助巨大的声音来逃避自己的喘息声，她借助巨大的声音来逃避自己的心跳声，逃避自己刚才所经历的一切。
突然，她赶忙走进了卫生间，举起漱口水一饮而尽，呛得自己不断在洗手池前干呕，紧接着又将一大块牙膏挤进了嘴巴里，举起牙刷狠狠地在自己的嘴里反复清洗着，直到清洗到喉咙里冒出阵阵血的味道，直到她的嘴巴彻底地被清凉的牙膏麻痹住了，她的喉咙里突然席卷而来一阵倒胃的感觉，她朝着马桶张大嘴巴，先是吐了一大口泡沫，再接着吐出了一大口喝下去的漱口水，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等到这一切结束之后，她离开了洗手间，干坐在地板上，看着灯光下被雨水浸满的地板，内心突如其来地一阵悲凉。
她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喘息声，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耳畔的所有杂音逐渐地转变成了一阵耳鸣声——一切声音都和刚才自己躺倒在地上听到的声音一样。
她开始紧张起来，开始揪着自己的头发，就和他们揪住自己的头发一样用力，试图用痛感来消磨自己的紧张。可惜无果。
她变得越来越急躁了，嘴角开始颤抖起开，感觉腋下已经传来一阵酥麻，就如同电击一样，麻痹着自己，让自己变得越来越紧张了。
她奋力的嘶喊，喊出了浑身上下的解数，双手从抓着头发到紧按着头皮，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恍惚起来了。
为了能让她自己还能清楚的感知到周围的环境，她开始摔起周围的东西。玻璃杯，笔盒，剪刀，衣服，被子……不过一会儿地上便是一片狼藉。她不小心踩到了碎玻璃碴子，已经感觉到了脚底板传来的阵痛，她却并没有顾及，反而是想尽办法想要控制头脑中的思绪。
她催促着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于是赶忙起身，连雨伞都来不及拿，穿上了小拖鞋，便冲出了房间，跑过狭窄的楼道，跑进了雨水之中。
巨大的雨点打落在她的头上，身上，脸上，她能感知到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大概是要逼出眼泪来了，但可惜自己并不能分清脸上哪滴是雨水，哪滴是泪水。
她朝着前面跑过去，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跑到哪里就算到哪里
跑着跑着，她跑过了撑满雨伞的街道，空无一人的小巷，跑到城郊，跑到了山野之中。
一直跑到气喘吁吁，实在是再也提不起力气了。
山地上的雨滴溅起了泥巴，一滴一滴溅在她的腿上，浸透了她的伤口，可她却动得浑身失去了知觉，就连自己是否在颤抖都已经感觉不到了。
“呼……呼……”她喘着气，喘气声慢慢地变成了抽泣声，再是沙哑的嘶吼声，透过树林，回声传遍了四处。她踢踏着脚下的泥水，溅满了浑身上下。头发已经被雨淋得紧紧贴在脸上，遮住了前进的路——并不影响她漫无目的地行走。
她跪倒了下来，脚下的血混着泥水喷涌而出，顺着鞋底，融进了打进的雨水里。
沾满雨水的双手捂住了脸，混着滚烫的泪水和冰冷的雨水，温度正好用来关照她早已哭肿的脸。
前路在哪里？
但凡给她一个看得到希望的高度，她也不会沦落到践踏自己的地步。
不知不觉的，雨就那样停了。
当她反应过来时，缓缓地抬起了头。
是错觉吗？天空变得明亮了不少，深蓝的光芒从丛林的各个角落冒了出来。
眼前赫然躺着一座墓碑，墓碑之上被用一块已经腐烂到无法辨认形状的木头插住，仿佛这深处有一股力量在呼唤着自己。
她将信将疑地站了起来，发肿的眼睛勉强能不遮住自己的视野。
她靠近了那座墓碑，靠近了那片声音。她突然感受到了那一股正准备升华而出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