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伯骏和杨霏盈另走一路,走了三天,第四日就与韩柏松三人汇合,不见花容人影,柴伯骏通体舒畅,哈哈大笑。
成狮鄙夷,轻声嘀咕:“堂堂一派掌门,竟被一个小鬼头吓得落荒逃跑。”柴伯骏耳力灵敏,听得清清楚楚,转身打出千佛掌,一招“班昭翻书”,拍在成狮身上,成狮身子连连后退,撞到树上。
柴伯骏嘴硬,驳斥道:“本大爷没逃,只是换了一条路。”成狮身上吃痛,不敢再惹他,心中却是不服,“武功这么厉害,分明可以打跑那小鬼头,却用在我身上。”
一行五人,因为绕道,又多走了两天的路,临近夜幕,才驱车入隆城,找了间客栈安顿。第二天,五人吃饱喝足,抖擞精神,韩柏松向店小二打听尚学武馆,店小二眉头微皱,挠着脑袋,说道:“扬威武馆在城南农安巷。”
韩柏松心中奇怪,又问了一遍,店小二回答依旧,柴伯骏以为他是傻子,转身出门。一路上,五人打探尚武武馆,人人都回答扬威武馆,苏好疑惑,“是莫干山记错了,还是尚学武馆令有一个别名叫扬威武馆?”
韩柏松又拦下一个青年,他掏出一串铜钱,一本正经地问:“尚学武馆在哪儿?是尚学武馆,不是扬威武馆。”那人眼里闪过一抹鄙夷,但看着铜钱,又两眼发直,道:“尚学武馆在城西洒金街金井巷。”
韩柏松露出满意神情,众人也松了口气,那青年掂着手中铜钱,收入怀中,又补了一句:“五位若是拜师学艺,扬威武馆是个不错的地儿。”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韩柏松疑惑道:“扬威武馆在隆城名头这般大,竟人人皆知,不知是什么来头,偏偏我们要找的是尚学武馆。”苏好笑道:“你若好奇,我们找到尚学武馆,再去拜访扬威武馆。”五人并不知洒金街金井巷,一路问询而去。
来到金井巷,只见那巷子一眼望到尽头,人烟稀少,颇显萧瑟,成狮好奇道:“尚学武馆开在这种破烂地方,能招到学徒么?”
柴伯骏诸事不疑,一人走在前头,巷子走了一半,依旧不见尚学武馆,成狮嘀咕道:“那小子莫不是骗人的!”
杨霏盈倒很有耐心,道:“这巷子还有一半,莫急。”巷子快到尽头了,地面坑坑洼洼,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依旧不见武馆的影子。
柴伯骏停下脚步,皱起眉头,四人愈发奇怪,成狮暴躁性子上来,怒道:“这根本没有武馆!”正巧几个小孩儿玩闹经过,杨霏盈上前叫住,向孩童们询问,几个小孩一听,嘻嘻而笑,唱起了童谣:“尚学尚学,无人尚学,扬威扬威,人人扬威。”
几人愕然不解,柴伯骏没了耐心,探手拎起最大的那小孩,握了拳头,冷脸威胁,道:“少废话,你不说,本大爷揍你。”那孩子顿时吓得哇哇大哭,众小孩一哄而散。
杨霏盈急忙喝止:“伯骏哥,快放手。”她温言软语安慰那孩子,那孩子抚手指前方,说道:“姐姐,那枯树旁边便是尚学武馆。”
柴伯骏黑影一闪,最先奔了过去,众人绕过枯树,映入眼帘的是一扇残破的木门,门上歪歪斜斜挂着一块牌匾,欲落还非,扁上的大字,久远掉了漆,但依稀可辨“尚学武馆”四字。
众人满目惊讶,不敢置信,成狮惊道:“这是武馆,这是哪门子的武馆?”“怕是没人了吧。”韩柏松补了一句,“进去看看!”话音一落,柴伯骏一脚踹向那木门,木门“嘎吱”一声轰然倒塌。众人挥手拂去烟尘,成狮摇头叹道:“这根本不是个武馆。”
五人踏步进门,身后又“哐当”一声,门上的牌匾也轰然落下,碎成几片。苏好眉头一皱,略显嫌弃,杨霏盈也疑惑:“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成狮却哈哈大笑,道:“尚学武馆被踢了。”
这一个小小院落,两棵梧桐,一左一右,一高一矮,院里枯草零散,又是坑又是洼,几间屋子,残破不堪,成狮扫了两眼,扯开大嗓子,喊道:“里头有人么?”
屋里传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跟着是急促的脚步上,五个中年男子一窝蜂地涌了出来,瞪着大眼,盯着柴伯骏几人。
这五人身形偏瘦,身上的衣服半旧不新、带着补丁,精神头却不错,一人问道:“你们来学武?”他目光一动,落在杨霏盈苏好身上,笑道:“两位姑娘也学武么?好啊好啊,学武傍身,遇了贼人也不必惧怕,他日还能效仿花木兰,从军杀敌,建功立业,两位姑娘好远见。”
他身旁一人道:“你们来尚学武馆,真是找对地方了,比那些凡夫俗子有眼光,慧眼识武馆。”成狮一脸不屑,摇头说道:“这武馆残破不堪,一点威风也没有。”
五人脸上顿时写满不服,一人说道:“残破只是外在,尚学武馆重在内敛。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他突然顿住了,旁边的高个儿男子立即接口:“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
这人高谈阔诵,又戛然而止,左右张扬,旁边四人面面相觑,神色微窘。杨霏盈心下一笑,“只剩最后一句了,竟不记得!”她上前一步,道:“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杨霏盈微微欠身行礼,“是我们孤陋寡闻,唐突几位公子。”
五人双眼大亮,三人鼓掌,两人竖起大拇指,赞道:“小师妹娴雅非凡,真乃才女也。”刚见面就叫杨霏盈“小师娘”,柴伯骏当即恼怒,吼道:“滚开,阿灵不是你师妹。”
那五人丝毫不惧,喜笑连连,头戴纶巾的男子道:“小师妹,我是大师兄公冶昭,他是二师兄周晖,三师兄韦晦,四师兄程旷,五师兄谢昀。”他一一指过,又恭恭敬敬问道:“请问师妹芳名。”
杨霏盈正自惊愕,柴伯骏上前一步,横在前头,怒目而视,警告五人:“不许问阿灵名字。”苏好冷笑一声,与韩柏松相视一眼,轻声嘀咕道:“这认师妹的脸皮可赶上花容拜师了。”
成狮看不惯这几人文绉绉的模样,朗声说道:“这尚学武馆是学武的还是学舞文弄墨,若是学舞文弄墨,趁早改名吧!”排行第三的韦晦道:“我们尚学武馆讲究文武兼修,习武强身健体,习文修身养性。”
柴伯骏早没了耐心,嚷嚷道:“废话少说,让你们管事的出来,本大爷要见他。”公冶昭道:“家师姓吕,名讳上大下锁。”
话音一落,韩柏松苏好“嗤”一下笑出声来,成狮哈哈大笑,道:“你们几个徒弟,名字倒是不俗,师父的名字真是俗不可耐。”怒火刷一下烧到五人脸上,周晖厉声呵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以名取人,失之良师。”谢昀道:“家师三天前闭关了,不便见客。”
韩柏松一愣,皱眉问道:“什么出关啊?”程旷颇是自豪,道:“今日午时,便能出关!你们若着急拜师,我立刻去通报,师父提前出关也并非不可!”
这闭关如笑话一般,让韩苏杨成四人瞠目结舌,成狮问道:“只闭关三日?”公冶昭摆着一脸骄傲的神色,道:“家师与众不同,他闭关三日睡足了,精神抖擞,诸事顺畅。”
柴伯骏神情淡淡然,韩柏松四人又添一层惊愕,闭关竟是睡觉,天下还有这样滑稽的事?
他们五人随着公冶昭五人进如练武场,这练武场只有寻常人家的院落一般大小,空荡荡的一览无遗,地面坑洼不齐,积水脏乱,众人的眉头都落满了嫌弃。
公冶昭五人洋洋自得,卖弄起来,周晖韦晦出招打拳,拳法招式忽慢忽快,快则刚猛,慢则柔和,程旷谢昀挥出两根长枪,攒、刺、打、挑……变化虽钝,但招式巧妙。
公冶昭满脸堆笑,道:“阿晖阿晦两位师弟使的是锁喉拳,阿旷阿昀两位师弟使的是大铁枪法,都是师父自创的,破敌无数,令千万敌人闻风丧胆。”
韩柏松冷笑不语,柴伯骏白眼一翻,全是鄙夷,成狮心中不服,嚷道:“我跟你过两招。”话音一落,便飞身打去,周韦程谢四人身形一转,将他围在垓心。
成狮一惊,心中暗骂:“奶奶的,竟然以四对一。”他的大铁锤被柴伯骏劈了之后,就没找到称手的兵器,这些时日,他便练习拳法,今日正好试试。
成狮拳头刚劲,出招凌厉,周旋在四人之间,尚且游刃有余,周晖韦晦的锁喉拳根本不能近身,程旷谢昀的长枪呼呼迎风,却似一只瞎眼的苍蝇,攒、刺、打、挑……没一招能准。
成狮左脚攻下盘,大拳袭腰腹,顺势打下程旷的长枪,再一招“开山拳”,谢昀的长枪便脱手飞出,成狮却大吃一惊。
一把长枪径直飞向苏好,杨霏盈大惊,道:“阿好,当心。”苏好面不改色,拔出佩剑,一个剑花拍了出去,带着长枪转了个方向,从公冶昭面前呼啸而过,“叮”一声,撞在石头上。
成狮收了招式,苏好长剑一晃,插回剑鞘中,周韦程谢四人目瞪口呆,公冶昭一步越过韩柏松,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师妹颇有木兰风范,真乃女中豪杰也!”
周晖收了惊讶,换上笑脸,道:“两位师妹一文一武,入我尚学之门,真是美哉妙哉。”
韩柏松心中不悦,掩了苏好到身后,柴伯骏老大不耐烦,喝道:“烦死人了,叫你们管事的出来,本大爷要见他。”
话音一落,耳边就传来一个声音,“谁要见我。”房门打开,一个小身影窜了出来,立在众人面前,只见他双颊削瘦又无三两肉,躬身驼背,挺直了身子也只到杨霏盈肩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十分精神。
公冶昭五人恭恭敬敬跪下行礼,原来是尚学武馆的馆主。他仰起一颗瘦头,打量柴伯骏几人,道:“我就是尚学武馆馆主吕大锁。”
柴伯骏几人低头俯视,心中的惊讶波浪一般,一层一层地涌来,成狮心中笑道:“五个徒弟长得不赖,师父竟是一只癞蛤蟆。”
吕大锁跳起来,拍了韩柏松一肩膀,满意点头,道:“块头结实,骨骼活络,是习武之人,我收下了。每人交一百两,我们到外头客栈吃顿饭,再给我磕三个响头,便是拜师了!”
柴伯骏低头,挥起拳头,照面打去,吕大锁“嗷呜”一声,矮小的身子倒地,化作冬瓜,滚了两圈。
柴伯骏道:“阿灵,大头人,你们在这里等我。”他黑影窜动,一下闪进了屋子里。吕大锁爬起来,拍拍身上尘土,奇问:“他做什么啊?”成狮也不明所以,韩柏松笑而不语。
屋子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脆响,吕大锁身子微微一颤,道:“他……他……他……”谢昀道:“师父,他入室抢劫啊!”
“当真?”成狮又惊又喜,摩拳擦掌,抬脚要飞奔进去,韩柏松却一把拉住,道:“大黑影一人足够了,你若去添乱,当心挨打。”
杨霏盈苏好微微叹气,吐出一口无奈,吕大锁迈开短腿,要进屋阻止,成狮眼疾手快,大手探出,抓住了他,拎在半空。吕大锁身子瘦小,摇摇晃晃,像极了吊在半空待宰的小鸡。
“不得无礼。”公冶昭五人大喝一声,上前救师。成狮抬脚一踢,一招夜叉拦路,踹得周晖滚出一丈之外。
吕大锁两手两脚不断挣扎,大喊道:“有强盗入室抢劫啊!”成狮拍了他一巴掌,大喝:“你堂堂武馆,连个强盗都降不住,还有脸大喊大叫。”
吕大锁一怔,当即闭嘴,苏好笑道:“师父行凶,徒儿帮凶。”一个黑影闪了出来,微风捎来一句话,“屋里没有。”
柴伯骏已落到屋顶上,化作黑狐,窜来窜去,踏着瓦片吱吱作响,杨霏盈才抬头,黑影已落到院中,她才要出声叫,却看到韩柏松的脑袋微微晃了晃,示意她不要阻止。
尚学武馆不过巴掌大的地方,柴伯骏动作迅捷,没几下功夫,已掀了个遍,黑影落回杨霏盈身边,拉起她的手,说道:“走吧!”
成狮大手一扬,扔了吕大锁,公冶昭五人飞身接住师父,韩柏松问:“什么也找着么?”柴伯骏脚步不停,答道:“没有。”
“站住!”身后却响起了吕大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