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尘蒙蒙,秦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离自己逐渐远去的年轻女子,而对方一双媚眼弯成了月牙,朱唇轻启,可是秦烈却听不见她说的是些什么。
秦烈拔出手臂上的短剑,虽然伤得不深,但他不能理解自己明明对女子出手相救,为何对方还要做出这么一手。
眼瞅着漂浮于空中的女子离秦烈越来越远,两人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人随意地摆弄着,随着黑龙卷中心的不断靠近,二人越飞越高,越飞越快。
一时间天地倒转,鬼哭狼嚎。
砂砾如同骤雨一般打在秦烈的身上,武器、车马、断臂残肢在他的周围纷飞而上,眨眼之间,秦烈已经被卷起十几丈之高。
他抬头望着上方雷电交错的天空,深知若是被卷入黑龙卷的核心地带,那真的就是有死无生了。
想到这里,秦烈甩出手腕上的绳索,想要去够旁边的一匹已经失去意识的战马,可是链条太轻了,没飞出去多远就被狂风打乱了轨迹。
秦烈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汹涌的大海中随浪沉浮,自己的这点力量根本不足以与之相抗衡。
但就在这时,几道银丝从他的身前飞过,幸亏在沙尘之中,那细长的金属丝线泛着亮光,不然秦烈一头闷上,指不定要被切成几块儿。
他顺着丝线的方向看去,原来这些丝线是从那个女子的腰间飞出,四散着抓紧了风中漂浮的重物,竟然让将她的高度给固定住了。
秦烈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女孩儿跟自己想的一样,想通过增加自身的重量,来降低高度,进而让黑龙卷不足以将她继续卷起,也就能从龙卷风的边缘脱身而出。
虽然想法是好的,可是她身上的这种丝线明显就不是用来固定身体之用,眨眼之间,眼看着风中的丝线一根根扯断,女孩儿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秦烈眼疾手快,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将右手上的锁链穿过彤云大刀刀鞘上的绳扣,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刀身朝着女子的方向甩了出去。
带着锁链的彤云大刀如同青州草原牧民套马的绳套,精准地缠绕在那名年轻女子的柳腰之上,可是秦烈再也没有力气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两人就这样不受控制地在风中旋转着。
突然,原本还在二人下方的战马飞到了他们的中间,两人之间的锁链缠在马脖子上,带动着二人逆时针飞速地旋转,锁链越绕越短,两人越靠越近,最终撞在了一起。
这已经是秦烈第二次出手相救,可对方秀眉紧蹙,并未开口说出一言一语,好似并不领情。
秦烈心里清楚,现在保命要紧,不过两人一马的重量倒是让他们向上攀升的速度缓了下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秦烈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头晕得厉害,但是眼尖的他还是在风沙中,找到了一线生机。
在他们二人的脚下,有一团黑乎乎的方形物体,秦烈看着它在风中摇摇晃晃的轮廓,知道在这片黄沙大漠之中,唯一可能的,便是那沙丘之上的十里亭。
秦烈拍了一下对面的女子,他的右臂还在流血不止,也许女子是害怕秦烈会突然报复,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却差点儿又飞了出去。
秦烈急忙抓了她一把,比画着下面的黑影,狂风充斥在二人的双耳中,能听到的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女子向下看了一眼,但好像明白了秦烈的意思,她解开解神大刀上的绳索,将另一端绑在了自己的身上,接着也指了一下下面的十里亭。
她意思很是明显,那就是让秦烈固定在这里,将自己荡过去。
如果换作是旁人,肯定会犹豫一下,因为若是她过去后,放开锁链,那秦烈可就被动了。
毕竟已经有了前车之鉴。
但秦烈并没有这么做。
时不我待,头顶雷电的轰鸣之声越来越近,秦烈抱住马匹的尸体,另一只手抓紧绳索将女子推了出去。
借着旋转的风势,断了线的“风筝”此刻又找到了新的支点,男子的长衫紧贴着她的肌肤,女子的体态轮廓尽显,她就如同一只风中的蝴蝶,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入脚下的黑影之中。
秦烈见状,莫名的有种兴奋之感,可是半天也不见对方有下一步的动作,或多或少心里还是有些慌了。
但其实自女子落在黑影的轮廓上根本就没有过去多久,只不过紧张的情绪让人感觉仿佛每一瞬都在无限制地延长。
好在这时,二人之间的绳索开始有规律地抖动着,秦烈便推测可能是对方没有力气将他拉过去,于是干脆放开马尸,开始向下爬去。
也不知爬了多久,等他能够看清楚下面那块建筑物的轮廓之时,秦烈才发现自己想错了,那根本就不是十里亭,而是驿站的屋顶……
风势已经超乎了秦烈的意料,黑龙卷竟然将驿站整个都连根拔起,那岂不是十里亭周围的一切都将无一幸免,秦烈这一瞬间还在为石青山担心着。
风中的女子紧抓着驿站屋顶的横梁,秦烈奋力地想要从空中朝她那里靠近,可就在这最后的一段,咫尺间的距离,秦烈甚至觉得自己的指尖已经摸到了驿站的屋顶……
轰的一声,那是砖瓦破碎的声响。
眨眼之间,驿站的屋顶在秦烈的眼前分崩离析,无数的碎石铺天盖地地向他砸来,秦烈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天旋地转,似乎自己的魂魄都要从身体里被甩了出去。
于是,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他的视线停留在面前的那名女子,向着自己伸出的手臂,可她的长发在风中凌乱,这一次,秦烈依旧没能记住她脸上的表情。
只知道,那团暗红色的长发,如同黑暗中跳动的火把。
漫漫长夜,河畔之野,辗转了千年的遗留之人,终于从时间的大河中上岸,那风中摇曳之火,点燃了失语之梦,必将烈火燎原!